这一堆东西好不容易弄回家,乔天明都惊了。
“你们这是,跑到哪个老乡家里去了?”哪里弄来这么多吃的。
魏同心擦擦额头的汗,倒也不是累的,是刚才差点跟回家的王大妈装上,紧张的。
“就是遇到个大娘,急用钱,我把她手头的东西全换了。”
这话半点儿不假,就是隐去了遇到的地点是黑市,大娘下回还能来。
也许是因为小县城的缘故,这个小规模黑市一般只让熟面孔进,门口的小孩既收费,又望风,谨慎得很。
也不知道魏爱军当年是怎么混进去的,还让他混成小头头了。
魏爱军也就是临时帮魏同心送一趟,还得回去看着,跟这个多年邻居并便宜姐夫,随便打个招呼就走了。
这俩姐夫一个比一个奇怪。
大姐招赘的那个,他都怀疑是不是眼睛有问题,动不动迎风流泪。昨天吃晚饭被爸说了一句,恨不得一顿饭都在流泪。三姐嫁的这个,精明不吃亏就算了。这刚结婚就去战友家帮忙,还把自己给帮得伤了躺床上,实在是不知道他这么多年怎么混的。
难道是之前在部队有旧伤?
魏爱军诧异地大量了乔天明一眼,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
不对啊,听说这人之前相亲的时候,主动提出以后不要孩子,最好给他找个不能生的。
不会是他自己以前就受伤了不能再生,拿疼爱女儿当借口,让人给他找个不能生的对象,给他自己做掩饰吧?
那三姐岂不是要守活寡?
额,不过如果三姐不嫁人,留在家里招赘的话,那估计也只能招个大姐夫那样的泪包。没准换个人还没有家具做陪嫁。
魏爱军当然不会因为姐姐们过得不好,就牺牲自己去过继给大伯。但不妨碍他代入想象一番,并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
魏同心把买回来的东西放好,洗了仨西红柿一人分一个啃。
这时候的西红柿,可比现代用乙烯催熟的好吃多了。
汁水丰盈,一口下去,酸甜的味道填满口腔。
乔红霞吃得满脸都是,吃完一个还不知足,还想再要,被魏同心拒绝。
“现在别吃,中午咱们带点给你太姥姥,吃西红柿炒鸡蛋。”
说干就干,正好之前跟乔天明也说过了,等他出差之后,就带女儿上魏家吃午饭。这会儿正好有些新鲜蔬菜,不如就从今天开始。
魏同心挑了两斤比较熟的西红柿,找上刘淑英。
刘淑英这会儿正在教赵安邦做饭。
毕竟魏渡江有工作,魏同心嫁人,刘淑英自己年纪大了,眼睛不是特别好,一般只干些轻省活。
得知魏同心想之后中午一起吃,刘淑英觉得也可以。
反正大锅烩菜,多一个大人一个小孩也没啥。
反而是这两天突然魏渡江和魏同心不吃,加了一个赵安邦,她才觉得指挥人做饭都格外不顺手呢。
赵安邦个不争气的,还没魏同心能吃,搞得前两天中午饭都做多了。要不是有魏爱军个无底洞,还得剩到下一顿去,简直是她指挥人做饭生涯的耻辱。
还是老三做饭的时候指挥起来更顺手。不过嫁了人,总不能跟之前一样使唤。
刘淑英几乎是遗憾地看了一眼魏同心,不客气地收下两斤西红柿。
“那中午就用它炒个蛋。粮食你们自己带,钱就不用给了,有功夫不如多带点肉和菜,让你奶奶我的晚年也享享口福。”
“饭都是你大姐夫做,你看着给点东西给你大姐,让你大姐给他。”
魏同心愣了一下,“没问题。”
虽然魏家情况特殊,但姐夫和小姨子,确实还是要避避嫌的。
魏爱军去黑市的时候就不会带上魏文红,小姑娘拿了个木棍在门口泥地上扒拉,也不知道在扒拉什么。
乔红霞一摇一晃走过来,伸出手想碰碰魏文红,被她一下子拍开,转身人就进屋去。
中午一盘西红柿炒蛋,香得几人一顿狂吃,给魏爱军留的饭都□□下去一半。
刘淑英看着这顿吃得格外多的赵安邦,神情不太好看。
赵安邦有点委屈。
那平时家里的菜清汤寡水,确实不怎么下饭呢。今天这个菜炒的确实香,害他忍不住吃多了,这时候还撑呢。
魏爱军这时候从外面回来,看到自己的饭格外少,也忍不住疑惑。
还是刘淑英发话,“小赵,你们之前买的点心给老四来点,这点饭也就够文红吃的,可别给老四饿坏了。”
赵安邦听话回屋,带回来一小袋麻花。
魏文红盯着麻花挪不开眼,口水都要下来了,可惜没法开口要,而且已经吃饱了,实在是力不从心。
魏爱军倒是没再说什么,但到了晚上,他发现魏渡江下班之后又出门,特意给赵安邦带了半斤有芝麻的高级麻花。
两者之间的差价,大概是5分钱每根。
魏爱军疑惑,魏爱军不解,魏爱军看着赵安邦为半斤麻花给魏渡江说好话,好生一顿夸。
然后再转头,就发现一向原则性很强、不通人情的大姐,竟然露出了宠溺的微笑!
你是谁啊?你把我那个理智有谋算的大姐还回来!
魏同心也在呐喊,因为她看到魏爱军在龇牙咧嘴地模仿赵安邦的表情。
这,难道是中午的时候,还是给孩子饿到了?
人在长期吃不饱的时候,确实思维能力会受到限制。
如果这个人不仅仅生存物资摄入等不到满足,而且生活中并没有什么精神支持的时候,思维会更加紧促地凝聚在内,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防止被外界伤害。
遇到外界负面刺激,反应形式也会较为僵硬麻木,显得这个人很“木讷”或者“钝感”。
原本的魏同心,大概就是这样一个木讷的人。
但魏爱军是怎么回事?
他这既不是木讷,也不是麻木,纯疯而已。
魏同心打了个哆嗦,赶紧快走两步,把在巷子角落里对墙练习的魏爱军甩在身后,也把那副辣眼睛的画面甩到脑后。
不巧,前面又发现了张大爷和张四凤两个人,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魏同心蹑手蹑脚走到墙角,竖起耳朵听。
——
杨大妈倒是没有对张四凤消失一整天有什么怀疑的。毕竟张家只有一个女儿,虽然大事上不怎么给她规划,小事上都放得很松,类似这种在县城里晃悠或者跟同学出去玩,都是不怎么管的。毕竟张四凤早上也跟她顺嘴提了要去公园散心。
就从张四凤比魏同心多得多的小金库,一个有一块三毛多,一个不到一块,就可以看出不同。
不过今天,四凤还是很忐忑,搬家和工作毕竟都是大事,昨天家里又刚刚因为这个闹过矛盾,还不知道爸妈回事什么反应。
尤其是她最怕的倒不是家里不让她住宿舍,而是怕杨大妈要收她工资。
在回家的路上,她刚刚编好一个理由,就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取信家里人了。
造纸厂离得远,等张四凤到家的时候,其他人已经都回来了,就等她回来开饭。
张四凤默不作声吃完饭,趁杨大妈洗碗,张大爷打算出门寻摸寻摸借房子的时候,跟上她爹。
“爸,那个,有个事情,我得跟你说说,你帮我拿个主意行吗?”
张大爷没当回事,这个姑娘算是养得娇的,还以为就是想要点钱买东西,“你说说看呢。”
“那个,我同学有个工作机会,她身体不好,让我去了,但是头两年的工资都得给她。你看,这个我能不能去啊?”
张大爷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
“你说啥?你没做梦吧?”
张四凤想到今天在造纸厂打听的八卦,把别人的信息套过来用。靠近张大爷,悄悄说,“我那个同学,她身体不好,还有后妈和继妹。”
“她亲妈给她留了个工作,她爸非要给继妹,她给谁都不想让人家占便宜,也信不过别人,就找到我,让我去给她上班。”
“岗位好像不是什么好岗位,比较累,但确实是一份正式工。她在她亲妈厂里有熟人,我去了还不算直接有工作,得干满两年,工资都给她,才能转正。”
张大爷小小声感叹,“我嘞个乖乖,我闺女这运气,谁赶得上。”
他忍不住问,“是你哪个同学?我认识吗?”
张四凤当然不能说出来,毕竟这人虽然存在,但其中的关系都是她乱编的。
“我小学同学,也是最近巧合遇到的。她妈是造纸厂的。我这同学跟我说,虽然工资要给她,但其他福利都能给我。”
“像过年过节发的东西,还有单身宿舍呢!”
张四凤换了个贴心小棉袄的语气。
“爸,其实我去造纸厂看过之后就后悔了,那个车间里实在是太脏了。尤其是打浆池,都是废料,又是灰又是味儿,我都受不了。”
“但我想着,大哥跟大嫂这么下去不行,咱们要借别人的房子也不方便,万一人家反悔,我们都没处说理。”
“就为了那个单身宿舍我都得去,不为别的,就为我几个哥哥,得有个地方娶媳妇。到时候我住的那个小隔间住一个,隔壁房间刚刚也是隔成两半,一边一个,三个哥哥就都能结婚了。”
“至于我,有宿舍,再过两年嫁人了,也不用占着屋子。”
这番话说得张大爷热泪盈眶。
是谁能有这么省心、运气好、还贴心的闺女?
就是他张大海啊!
张大爷忍不住紧紧握住女儿的手,“四凤,你放心,就算不给建华和建设彩礼,我都要给你置办最丰厚的嫁妆!”
“你头两年工作没工资可不行,我们都不认识造纸厂的人,你得跟人家打好关系。你放心,我从你大哥和二哥每个月交的伙食费里给你十块钱,就当是他们借用你屋子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