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从音回到家的时候是跑回来的,周艳红过来开门,见到只有闻从音一个人回来,愣了下,探头往后面看了看,问道:“小丽呢,怎么没跟你回来?”
闻从音冷着脸,进屋子换了鞋,闻父在客厅上看报,瞧见她这模样,意识到今晚的联谊会怕是情况不对,合拢报纸起身问道:“怎么,出什么事了?”
闻从丽气喘吁吁的追过来,就听到闻从音对周艳红跟闻父道:“我跟赵世仁的事不必再提,你们想问什么,问闻从丽好了。”
为了表示自己的愤怒,闻从音快步走进屋里,嘭地一声把门带上,将门上锁。
闻父跟周艳红都意识到大事不妙。
周艳红急忙拉住闻从丽,“怎么了,出什么事,你陪你姐姐去相亲,怎么还闹出事来?”
闻从丽脸上两坨冻出来的红晕,吸了吸鼻子,心虚道:“我怎么知道,赵哥哥跟姐姐没话聊,兴许是姐姐生气了吧。”
她可不敢叫闻父知道自己勾引赵世仁的事。
但又有些不情愿放弃赵世仁这个好对象,在她看来,出入前呼后拥的赵世仁简直比公社书记还体面。
要不是赵世仁半路上千叮咛万嘱咐,叫她不准说漏嘴,还要她好好地跟姐姐解释一番,闻从丽早就承认今晚的事了。
闻父身为领导,却不是好忽悠的。
他年上五十,正是野心未死的时候,个子不高志气高,“小丽啊,你这话不老实,我的女儿我知道,从音这孩子一向听话,要不是碰上她实在生气的事,断然不会把话说绝了。”
他笑了一声,“该不会是你做错什么事,惹恼你姐姐吧?”
闻从丽对上他看似温和实则冰冷的眼神,从后背窜起一股寒意,这些日子来的好日子,让她轻视了闻父的城府,一时间不由得慌张地看向周艳红。
周艳红抬手给了她几下,“你说你,我刚才叫你别跟你姐姐去,你非去,你这孩子,我打死你!”
房间外面传来闻从丽的哭声。
闻从音置若罔闻,她一点儿都不同情闻从丽,书里面那个跟赵世仁出轨,当着原身的面滚床单的人真是闻从丽。
作为一个没血缘关系,半路认的姐姐,原身对闻从丽很是照拂,把自己的衣服分给她,教她怎么在城里生活,还想办法帮她找工作,可闻从丽的报答就是联手渣男,把她气死。
今晚上,自己不过是想试探两人的关系到了什么地步,不想闻从丽真是一丝机会都不肯放过,直接拉着赵世仁进小树林。
可想而知,这两人的龌龊关系怕是在婚前就已经开始了。
“叩叩叩——”
周艳红拉着闻从丽过来敲门,嘴里喊道:“从音,你开门,阿姨让你妹妹给你道歉!”
闻从音眉头一皱,没搭理外面的人,清点着自己的财产,原身工作了一年,闻父想把女儿卖个好价格,因此并没有要求上缴工资。
原身又是个不讲究吃穿的,当护士一年下来攒了三百二十五,除此之外还有些布票、粮票、糖票。
布票跟糖票都是特地留给未来接过来的外甥女的。
看着跟前一张张仔仔细细整理好放在匣子里的票,她叹了口气,无论如何,那个外甥女一定要接回来。
周艳红敲了好一会的门,左邻右舍不答应了,探头出来骂人,闻父好面子,跟邻居们赔了个不是,回头训斥周艳红,然后看向闻从丽,脸上没有往日的慈和,“这件事你一定要给你姐姐道歉,赵家跟我们家这门亲事一定得成!”
闻从丽被亲妈打了一顿,心里颇为不甘。
周艳红忙道:“老闻你放心,这事我有分寸,这孩子就是一时糊涂,我保准不会让她坏了你的大事!”
闻从丽听见这番话,心里越发不忿。
她眼里闪着野心的火苗。
次日,闻父早早就去上班了,闻从音出来的时候,周艳红满脸堆着笑,手掌在腰间围裙擦了擦,“从音,阿姨早上给你买了豆浆、油饼跟包子,刚出炉的,热着呢。”
闻从音看了眼桌上,拿了一个包子,对周艳红道:“谢谢阿姨,医院忙,我先走了。”
“别啊,从音,我这一大早的买这么些,都是给你的,你爸昨晚还说了,说我对你照顾不周,对我批评了一顿呢。”
周艳红是真怕闻父,她挤出满脸笑容,“从音,昨晚的事,我已经骂过你妹妹了,她再也不敢了,世仁那多好的孩子,跟你多般配,你可千万别糊涂,错过这么好的对象,上哪里找。”
闻从音站住脚步,眼睛瞥了眼主卧的方向,那门微微开着,只露出一条缝隙。
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门后的人躲了躲。
闻从音看着周艳红,沉默片刻,道:“周阿姨,我跟你说心里话,我这人眼里揉不得沙子,你女儿勾搭赵世仁,这事在我这里过不去,你要是劝我跟他成了,那你跟你女儿可得悠着点。”
周艳红脸上的笑容僵住。
她一直认为闻从音这人善良老实得几乎缺心眼,哪里想到这老实人说起狠话来,更加刺人。
她有些难以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你、你这话是威胁我?”
“周阿姨,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闻从音用干净的那一只手拍了拍周艳红的肩膀,“你好好想想吧,反正要是你碰上这种事,我不信你比我大度包容。”
说完这话,她就走了。
周艳红气得憋气,等门关上了,她才跳脚大骂,闻从丽这时候悄悄从屋里溜出来。
她昨晚睡得是客厅的沙发,那沙发硬邦邦的,虽然有被褥,可对于这一个月来养尊处优的闻从丽来说,简直是莫大的折磨。
她打从心里下定决心,要嫁个有本事的男人,报复闻从音今晚的报复。
“妈,你也听到那女的怎么说的了。”
闻从丽拉了拉周艳红的袖子,“我看闻伯伯对你也没这么好,要是闻从音跟世仁真的成了,她记恨咱们母女,非要闻伯伯把咱们赶走,那咱们可怎么办,我可不想回村里去。”
短短一个月,她发生了翻天地覆的改变,进了城,她才知道,原来有些人的日子能这么的好,这么的享受。
农村还穷的只能喝稀粥的时候,城里人都在吃蛋糕、做小汽车、听那些她不懂的音乐跳舞。
这里的厕所干净漂亮,不用自己挑水,也不用怕跌到旱厕里面去。
“都是你不好,你说你,什么男人你不找,非找那个赵世仁!”
周艳红没好气地戳了戳闻从丽的脑门。
闻从丽嗤笑一声,“妈,你还说我,当初你不也是这样看上闻伯伯的。”
周艳红吓了一跳,忙捂住闻从丽的嘴,竖起耳朵往外面听了听,确认外面走廊没人后,才瞪了闻从丽一眼:“你要是再提起这事,我就把你送回你爹那边去!”
闻从丽心虚害怕,吐了吐舌头。
但闻从丽的话也的确说到周艳红心坎上去了,加上闻从音刚才的威胁,她眼神有了些变化,心里也改了主意。
闻从音上班的地方是北京第二医院,她是北京中医大学毕业,本来读的是中医学,毕业后该当中医才对。
可闻父做主,直接把原身安排成了护士。
张主任就是护理部主任。
一大早,张主任就来找闻从音,闻从音刚查了中医科这边几张病床,给病人送了药,张主任就叫她出去了。
大冬天的,天空灰蓝灰蓝,冻人的冷风从窗户呼啸着吹进走廊,闻从音对张主任的来意有些预料。
果不其然。
一开口,张主任就道:“小闻啊,昨晚上的事,小赵跟我说了,他跟我说他是一时不小心,被你那个妹妹骗了,他这人对你的诚意那是实打实的,你可别一时气恼,做出些耽误自己的决定。”
闻从音即便早有预料,闻言都不禁觉得可笑。
这可真是蛇鼠一窝,狼狈为奸。
那赵世仁好意思说不小心,这个张主任也好意思帮人转述,还厚着脸皮来劝说她。
“张主任,我不管他跟闻从丽到底怎么回事,他们俩搂搂抱抱就是我亲眼看到的,你说,这种情况,我还能不要脸地继续跟他谈对象吗?”
闻从音做出一副气恼的模样。
张主任毕竟是护理部主任,闻从音纵然觉得她恶心,也希望尽可能简单地将这件事解决。
但她实在低估了张主任的无耻。
张主任笑了,亲昵地拍了下闻从音的手臂,“你这小姑娘,就是太年轻,什么要脸不要脸,张姐是过来人,跟你说句心里话,男人啊都这样,越是有权利的男人越花心,那不花心的男人那是不想花心吗?那分明是没条件花心。赵世仁这孩子我看着长大的,这孩子虽然多情了点儿,但我看着对你是有感情的,何况人家还不计较你带个外甥女呢,只要你嫁过去,生几个儿子,坐稳你赵太太的位置,下半辈子还愁什么呢。”
“你可不要错把好人当坏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