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宇原本是不想这么高调的,但是严雪一哭哭啼啼他就准没了办法。
再者,他既然已经和严雪领证,便也就没了其他可能,两人的事迟早都是会被别人知道的。
他再藏着掖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只是原本该欢喜的好日子,贺宇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他拎着东西看着严雪跟大队里下工的婶子们寒暄。
听到他们结了婚,大家表情都有些奇怪。
这些人之前大多都说过他们的热闹,那时候人人都觉得陈路遥不像话,成天跟在男人屁股后面跑也就算了,她还胡乱攀扯人家严老师。
可现在当初说的那些话都像是一记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他们的脸上。
这不是才死了男人吗,这么快就嫁了?
严雪自然也看到了大家怪异的眼神,她的表情也险些没能维持得住。
她何尝不知两人现在结婚不是最好时机,可现在贺宇显然对陈路遥上了心,她想着往日里大家都是向着自己的,纵使会有那不好听的声音应该也不会太过分才对。
谁知道会是这样?
严雪心里有些后悔,早知道她就先瞒一段时间好了,等回到学校上一段时间的课再顺理成章公布婚讯,到时候谁也说不着什么。
可现在做都做了,再说后悔也没意思了。
她故作大方,把去供销社买的糖都拿了出来,一个婶子一把,众人脸上这才多了些笑。
只是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她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表面总算是好看了些。
回到知青点,大家相处得久,更是不好直接拂了两人面子。
毕竟很多人都还觉得贺宇家里情况不简单。
大家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错觉还是当初陈路遥给衬托的。
而且那时候为了贺宇的面子,陈路遥从不会说他一点不是,更是让大家觉得贺宇了不起。
“齐知青吃喜糖。”
齐玲玲没个好脸色,“不必了,我没什么喜事。”
更多难听的话她到底没说。
何叶走了,家里就严雪一个亲人了。
没见严雪给他好好操办一下丧事,这么快就结了婚。
还有贺宇也是个拎不清的,就算是急也不该急在这一时吧。
齐玲玲越想越气不过,陈路遥对贺宇付出过真感情只想逃离,她可没有,她这个看客只觉得恶心。
她想了一会儿,喊着余兆文砍柴去了。
“今儿不归我砍柴,明儿才是我。”余兆文不明所以。
齐玲玲瞪他一眼,“帮你还不乐意,提前弄好不行啊。”
一看她这样,余兆文就知道她是在为着贺宇两人在生气。
“我说你气什么,这不是好事吗,他们凑一对,咱们陈知青可就彻底脱离苦海了。”
齐玲玲刀挥得呼呼响,“我当然知道,我就是见不得他们那嘚瑟样子。”
余兆文叹息一声。
“他们就是专门晃荡给咱们看的。”
喜糖都特意送到他们两人手里来了,不是专门膈应他们又是什么意思。
“算了,你越是表现得在意,他们就越是高兴,等两天夏收完了,我们约着陈知青和我杨哥一起出去逛逛怎么样?”
到时候让陈知青做点吃的,想到这儿余兆文忍不住砸吧砸吧嘴。
一听他这话,齐玲玲就知道他是馋了。
“那你请吃肉还差不多。”
“行,我买肉过去让陈知青做?”
齐玲玲作势要砍他,“得路遥同意。”
“那必须的。”
-
贺宇两人结婚的消息扰得整个大队都热闹了不少,大家有事没事都在说这个事情。
想到别人看自己的眼神,贺宇心里越发不舒服,当晚不顾严雪的反对直接住在了知青点。
这可把严雪气够呛,今天算是两人的新婚夜,贺宇居然这么不给她面子。
但当着大家的面,严雪没脸闹,便也应了下来。
“好吧,正好我也有点累,咱们也省得多跑一趟了。”
听到他这样懂事,贺宇反而有些愧疚,只是他实在没心力哄人,只好让严雪咽下了这委屈。
一回到屋,谢明阳又凑了上来。
“我就知道你和严老师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陈路遥算什么,贺老师,你这决定绝对是正确的……”
他们俩结婚,谢明阳比他们还高兴。
看到他的嘴脸,贺宇怒从心头起。
“你能不能闭嘴?”
他声音里满带风霜,让谢明阳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行,那你先休息,我不打扰你。”
贺宇终于闭上眼,也终于感觉自己有了点喘息的空间。
然而他才刚有睡意就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
一个应该算是美梦但却又不算完美的美梦。
他梦见陈路遥一直没变,事事以他为先,她说处对象时他看着她的笑容没有反对,从此以后陈路遥就彻底和他绑在了一起。
他为了照顾严雪下乡,她也跟着他下乡。
他要给严雪钱,她也会帮忙搭上票。
他为了严雪推掉了和她的领证,她生气了一晚上又来哄他。
后来他们两个成功领了证,可这时候何叶牺牲的消息传了回来,严雪的天塌了,他怎么可能不管她?
他想陈路遥那么懂事应该不会不同意的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有这个想法,贺宇的心就像是被一团毛线死死缠着,让他呼吸不过来。
贺宇想去告诉陈路遥,可他怎么也动不了。
等他醒来时才发现自己睡在知青点的炕上,外面有说话声,天亮了。
“我烧的水我凭什么给你,你要热水不知道自己烧,实在不行你喊你家男人烧呗,抢人东西抢习惯了是吧,我可不惯着你!”
“一点热水而已,我用一下怎么了,你那不是还有吗?”
是齐玲玲和严雪的争吵声。
贺宇动了动自己有些发麻的手指,恍然想起来,他和严雪领证了。
果然是个梦啊。
他听着外面的声音又闭上了眼,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齐玲玲现在气个半死。
严雪想从她手里抢东西,门都没有。
她一把夺过严雪手里的搪瓷盆就直接扔了出去。
盆掉在地上发出乒啉乓啷的响声,热水也洒了一地。
“我的水,我就是全部倒了我也不给你用,你装可怜那套少来我面前显摆。”
严雪没想到这人那么难缠,可一看周围,众人都没有帮她的意思,她眼底闪过狠毒的光,咬咬唇,说道:“不用就不用,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说着去捡被扔在地上的搪瓷盆,心里想着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收拾收拾这齐玲玲,谁知道一不留神,踩在那打滑的泥地上,直接滑了一跤。
齐玲玲看着下意识想扶,但意识到对方是谁她又把手收了回去。
“活该。”她在心里暗骂。
然而严雪跌坐在地上半晌没爬起来。
齐玲玲皱眉,“喂,你可别赖上我,我碰都没碰你。”
“呀,血,流血了!”
众人看到这一幕都吓傻了。
“快,快送去卫生院……”
陈路遥还不知道自己提前通知了严雪,她还是遭了她本该遭的罪,还不小心牵扯上了齐玲玲。
她看着面前来的新人,点了点头。
“你好,薛艳是吧,你就先坐那就行。”
薛艳就是她在梦里本该坐在她这个位置的人。
这人是让严雪和贺宇帮忙经过一个学生家长把她弄到农资社来的。
她到农资社惹了不少麻烦事,都是严雪找人摆平的。
也不知道严雪哪来的能耐。
不过现在这人既然已经分配给了她带,那她少不得要多盯着她点,不让对方坏了事。
“行,婶子,以后我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你了,希望你别嫌弃我。”
她说着转头给了她身边刘婶两颗糖,竟是直接把陈路遥晾在了一边。
刘婶也纳闷呢,看了眼陈路遥才道:“使不得,刚才领导说了,叫你跟着陈会计,你就跟着她就行。”
见自己打算落了空,薛艳也不尴尬,看着陈路遥有些洋洋得意道:“哦,那以后就有劳陈会计了。”
陈路遥感觉到了对方对自己的敌意,猜测恐怕是严雪跟对方说了什么。
她表面不动声色,继续自己的工作,打算等中午吃饭时跟杨靖文提一下再说。
农销社事忙,大家一般都会选择在食堂吃午饭。
陈路遥过去时,正好在门口碰到杨靖文。
然而她还没走近,却有一道身影越过她直接挤到了杨靖文跟前。
“这位就是杨副主任吧,我是新来的会计,薛艳。”
薛艳把手伸到了杨靖文的面前,谁知杨靖文只是看了一眼,竟是抬脚挪开了。
他看向离了几步远的陈路遥,问:“这就是新来的会计?”
因着陈路遥之前的出色表现,社长想让她多接触产品销售之类的工作,她自己也愿意,所以他们重新招了一个新会计。
陈路遥还以为自己的事情发生了变化,很多事情都会跟梦里不一样了,没想到薛艳还是进了农资社,现在还想要接近杨靖文。
“是她。”陈路遥点头。
杨靖文嗯了一声,毫不避讳道:“她就是上次我提过的那个想要被柳杰介绍到农资社那个人,不知道这次他又是走的谁的路子,真当我们农资社是谁想进来就进来的。”
听了他的话,薛艳脸色一白,那楚楚可怜的样子竟跟严雪有七八分相似。
“杨副主任,你这话什么意思?”
杨靖文看向她,蹙着眉道:“我的意思很难懂吗,我觉得你无法胜任这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