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父苏母忙整理了一下情绪,换上笑容去开了门。
“陆铮来啦,外头热,快进来说话。”
当年他们家出事的时候,过去和他们家交好的,生怕被连累,只有陆家老爷子站出来力挺苏家。
哪怕最后因为假女儿背刺他们,亲手举报,苏家要被下,放,陆家也没有放弃他们。
而是尽可能找关系人脉,给他们安排到了榆树村。
托了村长私下照顾他们不说,只要小儿子陆铮休假,每个月都会让他抽空到村里看望他们。
抛开这些不说,光看陆铮这个人,苏父苏母也是极为喜欢的。
作为陆家最小的儿子,有陆老爷子和上头3个哥哥,2个姐姐护着,长得好看,人聪明又能打,陆铮打小就是院里的小霸王。
不少人眼红,私下都恶意地猜测着,就陆铮这天不怕地不怕,贼能惹事的性子,成年后肯定就长成纨绔,早晚惹出大祸来。
可偏偏,陆铮就是争气。
18岁那年就改邪归正了,主动要求去当兵。
进了军营,不怕苦不怕累,体能强悍,能力优秀,几年时间,就成了部队冉冉升起的新星,人人羡慕的骄子。
如今不过27岁,就已经立了几次大功,成了团长了。
陆铮低声应了,跟着进了屋,刚坐下,苏母便端上一杯凉水,
“外头热,来喝杯水。”
见对方穿着军装,一看就是刚结束任务休假出来,还没来得及回家,就先到他们这来了。语气关心,
“这么大热的天,你匆匆过来我们也没什么能招待你的。下次不要这么着急,你任务重,休假了先回家修整修整。”
“不用每次都大老远过来,我和你苏伯伯在这儿过得也挺好的,不用担心我们。”
苏父也跟着道,
“是啊陆铮,你就放心吧我们老两口好着呢,倒是你们年轻人,要保重好自己。”
好?哪里好了?
陆铮扫过苏父苏母消瘦愁苦的脸庞,目光沉了沉。
想到上辈子,好不容易熬到平反,苏伯伯他们可以从榆树村回来了。
可那个时候,他们的身体已经垮了。
他至今还记得,当时苏伯母抢救醒来,睁开眼睛后第一件事,不是别的,而是拉着他的手,拜托他。
让他帮他们找到当年被丢弃的女儿。
当时苏伯母已经十分虚弱了,可说到她女儿的时候,那双眼却亮的惊人。
迸发出的强烈母爱,让他心神撼动。
后来,他确实找到了苏家的女儿,可那个时候,他查到的消息的那天,对方病逝了。
他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个残忍的消息告诉他们。
犹豫了一天,他最后还是开口说了。
这个事情是瞒不住的,以他们对找回女儿的执着,他们早晚有一天能够找到对方的消息。
而现在告诉他们,起码他们还能再送女儿最后一程,不必留下遗憾。
而且,对方还留下有一个十二岁的女儿。
有外孙女在,这对他们来说,也算是慰藉,好歹女儿还有一丝血脉在世上,他们还有亲人。
他本想陪同他们一起过去的,谁知临出发前夜,部队有紧急任务,他不得不连夜归队,出发去执行任务。
结果,这一去,他便再也没能回来。
明明那一枪,他是能躲过去的。可偏偏,那种熟悉的被控制的感觉又来了。
和每一次面对和徐月有关的事情一样,他总是身不由己,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身体一僵,意识空白了一瞬,躲闪的动作,也慢了几秒。
等他恢复意识,找回对身体的掌控,他已经中枪了。
那一枪正中心脏,他连留下遗言的机会都没有,就去世了。
彻底陷入黑暗的那一刻,陆铮心中满是不甘。
不甘心为什么他每次面对徐月的时候,冥冥之中,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这是徐月啊,你要守护徐月,你要为徐月倾其所有,不能让她受一点委屈。
他想,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在那天去了江市,遇到了徐月。
明明徐月只是帮了他一个小忙,可他却仿佛是被徐月救了命一样,对她有求必应。
徐月没有工作,他知道后,就不得不想办法托关系给她安排到了省城文工团。
徐月在文工团被人算计排挤,他也必须在背后给徐月撑腰,打脸那些瞧不起她的人。
后来徐月和大院的顾长林看对眼了,处起来对象。
但是顾家人觉得徐月身份太差,对顾长林的前途没有帮助,只会拖后腿。
而且徐月家境不好,又比顾长林小那么多,能愿意嫁进来当后妈,带2个继子,说不定就是冲着顾家条件好来的,看中的是物质,而不是顾长林这个人。
徐月和他哭诉,他明明不想管他们这些烂事,但是偏偏却身不由己,跟中邪一样。
先是找顾长林打了一架,暗讽他没有男人的当担,揍了他一顿让他以后要好好对徐月。
然后又去和顾家担保,给了顾家不少好处,表明就算徐月出身不好,家境不好,都没有关系。
她背后有他陆铮。
甚至他出那个要命的任务前,他留下的遗嘱,都是如果自己牺牲了,所有的东西都留给徐月。
他十分怀疑,自己明明能躲过去,但偏偏那该死的神秘力量,又出现控制他,就是因为他留下了这份遗嘱。
而徐月恰恰需要他的东西,所以,他就得死。
陆铮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徐月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凭什么他陆铮,就要为了徐月生,为了徐月死?
许是他太过不甘了,陆铮没想到,自己明明已经死了,但是再睁开眼,却发现自己重生了。
回到了七年前。
这个时候的他,刚刚结束某个任务,回家休假。
受老爷子的叮嘱,他每次休假回来,都会去榆树村探望苏伯伯他们。
这次也不例外。
陆铮在烈日下足足站了十分钟,滚烫炙热的日光让皮肤产生烧灼感,才缓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真的死而复生,回到了过去。
快步朝苏家走去,一路上将惊诧繁杂的思绪整理好,恢复了以往冷峻的模样。
心病还须心药医。
想到上辈子,苏伯母在病床前,含泪拜托他找女儿的模样,陆铮于心不忍,想要将苏伯母女儿的消息告诉他们。
你们的女儿如今还活着,就在江市。
被丢弃后,被好心人捡到了,最后被一户姓苏的人家收养。
成年后,嫁给了同是江市人的林建国,生了一个女儿,叫林思思。
可陆铮话到了嘴边,却惊愕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那股神秘的力量,又出现了。
“陆铮,你怎么了?”
在苏父苏母看来,便是陆铮欲言又止,似乎想和他们说什么,但是又犹豫半晌,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陆铮眸光深沉,薄唇紧抿,吐出2个字,“没事。”
在苏父苏母眼里,自从进了部队以后,陆铮便一直是这副冷峻寡言的模样,也没有多问。
闲话了一会家常,期间,陆铮一直没有放弃想要说出他们女儿的消息,但结果还是一样。
即使是暗示和旁敲侧击都不行。
无果,陆铮只能被迫打消这个念头。
见角落水缸里的水已经见底,陆铮起身,“苏伯伯,我去帮你们挑水。”
村里是没有通自来水的。
要用水,要么去河里,要么到水井里打水挑回来储存在水缸里用。
苏父苏母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他们住的土房子,在后山脚下,地方偏僻,离水井很远,来回要十来分钟。
挑水对他们来说,是件难事。
所以,每次陆铮过来,都会主动帮他们把水缸都装满,最后再多走一趟,把水桶也装满。
让他们能少走一趟,就少走一趟。
陆铮熟门熟路拿起屋檐下的扁担和水桶,这是他这三年里做惯了的。
他身量高,一米八八的个子,挺拔劲瘦,精瘦有力,挑着水桶跟没挑一样,三两步便出了院子。
看着他挑着水桶离去的背影,苏父苏母眼眶微热,
陆铮这孩子,看着冷冰冰,实则心肠比谁都软。
“舒雨,我们家还有绿豆吗?”
苏父扭头问苏母,
“天气热,刚打回来的井水正好冰凉凉的,煮点绿豆水放凉用井水镇一镇,等陆铮走的时候,正好让这孩子喝了再走。”
“好。”
苏母转身进了厨房,拿锅淘洗绿豆,苏父则将去烧火。
两人正忙活着,就听见有人进了院,以为是陆铮回来了,正奇怪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一转身,却看见了苏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