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c……”桃子的一声脏话还没完全脱口,就被自己压住了。
电梯外,一个个头将近一米九的男人,穿着风衣,衣着得体地站在外面。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眉宇之间是不加掩盖的疲乏。
电梯里除了新人以外,所有人都愣住了。
脑海中除了陈砚的那一句“我要结婚了”在疯狂刷屏之外,还有突然面对这个人时的慌乱。
他们虽然很想克制住自己别显得太反常,但还是抵不过下意识地动作——
下意识地看向陈砚。
陈砚站在最前面。
是离电梯外那人最近的。
他一句话刚出口,一抬眼就看到与自己面对面的湛柯。
陈砚眼中的慌乱避无可避。
电梯门要关上了,湛柯伸手挡了一下。
他盯着陈砚,拿着文件的手有些发颤,不知道是因为冬天的冷还没完全褪去还是什么。
湛柯想,如果他们的再遇是在其他任何一种情况下,他都会压下心中所有的想法,跟陈砚说一声老套的“好久不见”。
但偏偏是现在,是伴随着陈砚的那一句“我要结婚了”。
陈砚是所有人里最先反应过来的,压下那突如其来的失措后,他挑了一下眉,“湛总,”他抬手示意了一下,“方便让一下吗,我们人有点多。”
他声音很稳,语气听着也轻松。
湛柯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了,他低了低头,一言不发地走到了一旁。
陈砚招呼着让他们几个先出,自己最后走出去。
还不忘转头跟湛柯说一声:“谢谢湛总,那您玩好,我们先走了。”
陈砚早就跟自己说过无数次,分手不是老死不相往来。
所以他能兜住自己的所有情绪。
陈砚没再回头,他径直走向自己的车,跟其他几个人挥手,“先回了啊,请柬估计明天就送过去了。”
见他面色如常,其他人明显松了一口气,都应下——
“好嘞砚哥!得给你包个大红包。”
“改天把嫂子领出来见见。”
陈砚冲他们点点头,拉开了车门。
桃子突然问了一句:“操,男的女的?”
在一众人看傻逼一样的目光里,桃子讪笑,准备赶紧开车滚蛋,就听到陈砚笑着骂了他一句,“傻逼玩意儿。”
然后他说:“当然是女的啊。”
陈砚坐上去,发动了车,刚起步,突然有人冲过来拉他车门。
吓得他一个急刹。
“傻逼啊!”他边骂边推门下车。
刚一从车里出来,就看到站在他车另一边的湛柯。
一肚子的脏话没了着落,陈砚心里窝火得很。
说话自然没好气,“有事儿?”他语气一点都不客气。
湛柯拉了拉副驾驶位的门,“聊聊行吗?”
停车场说大的确大,但耐不住空旷。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但传得同样远,见他俩似乎起了矛盾,一个个也都知道陈砚的尿性,动作都跟开了快进一样。车一辆接着一辆的开了出去。
陈砚很无语,他不想在公众场合跟湛柯起争执。
于是他坐进车里,按开了副驾的门。
湛柯坐进来后,陈砚只觉得空气都变得浑浊又稀薄,让他感觉呼吸困难。
他咬牙问:“湛总,什么事。”
他问得客气,湛柯却一点都不疏离,“你要结婚了?”
闻声,陈砚紧绷的身子突然放松了,他单手放在方向盘上,没回答。
“女人?”湛柯又问。
陈砚这次回答了,他点头,然后看向湛柯,“是,不然还能是什么人?”
湛柯被堵的哑口无言,想来也是,都说是结婚了,男人又不能和男人结婚。
他垂眸,眼中似乎有些落寞。想了很久也找不到句合适的话,于是只能收起自己的顾虑与思考,很直白地问:“你……正常了?”
陈砚表情变得有些奇怪,“我一直挺正常的。”语气变得刺儿刺儿的。
湛柯当然听出他的意思了,有点慌,“不是那个意思。”
陈砚很烦躁,“到底有什么事儿,我急着回家,我老婆还在家等呢。”
湛柯抓着文件的手开始用力,指尖泛白,他呼吸都变得有些重。
他当然知道陈砚现在需要的就是——他下车,放他回家。
但他就像叛逆期迟到了十年一样,怎么也不肯下车。
陈砚见他不说话,又下了一次逐客令。
“湛总?我有急事。”
湛柯还是无法回神,他低着头,呆呆地顺着问:“嗯,什么急事。”
陈砚都有点想笑,“现在是晚上十一点,我老婆在家等我,你说我有什么急事?”
湛柯把文件袋捏的发出响声,不过抵不过他略带怒意的声音大,“你不是说对女人没兴趣吗?”
被问到这个问题,陈砚突然敛了所有的情绪。
他很放松的靠在靠背上,转过头盯着湛柯,盯了有个十来秒。
一直盯到湛柯转头和他对视。
陈砚忽然就笑了起来,他说话声里都带着笑意,“贵人多忘事啊。”
湛柯瞬间想起来了什么,他似乎知道陈砚下一句话要说什么了,他有些不想听,手缓缓放在了车门上想要推开。
不过动作抵不过陈砚说话快。
“你不是跟我说同性恋能治么,我这不治好了么。”
陈砚说话时看着轻松恣意,甚至是用调戏的目光看湛柯的。
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也不太老实,指尖来回在方向盘上轻敲,弹琴一样。
他好像全身都透着一鼓懒散劲儿,就仿佛聊的这些于他而言是多么不值一提的话题。
湛柯料到他会提起这个事,但还是免不了的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他看到陈砚眼中的轻松,虽然陈砚看着他,但那不见底的眼中却根本找不到一点他的影子。
陈砚丝毫不念旧情的态度和语气,让他坐上车的勇气散了个干净。
他想到了五年前。
陈砚崩溃的告诉他,这不是病。
一遍一遍的重复,“湛柯,这不是病,这不是病。”
当时他拿着心理医生给开的单子,将陈砚紧紧圈在怀里,强迫他看上面的字。
还很残忍的一边吻他一边在他耳边轻声说,“别怕,能治。”
陈砚那段时间情绪特别不稳定,湛柯一丝一毫的态度变化他都能第一时间感知到。
他见湛柯早出晚归,晚上睡觉两人之间像是划定了“楚河汉界”,坐在一起吃饭相视无言。
终于,伴随着湛柯怀疑的一句“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对”,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断了。
他像疯了一样的摇头,告诉湛柯他们没有错。
然后收到了湛柯的一句,“能治。”
陈砚现在想到也觉得有点好笑。
他也不绷着自己,“扑哧”一声就笑出来了。
笑弯了眼睛,睫毛都轻颤。
湛柯知道这一切是自己造成的,却还是不免觉得这样的陈砚真残忍。
只是他没想到还有更残忍的。
在他终于忍不住推开了车门时,陈砚突然问:“你呢?你治好了吗?”
他语气里调侃的意味太过明显,想让湛柯恼羞成怒下不来台的意思更是显而易见。
湛柯扶着车门的手狠狠发力,他一条腿踏了出去,回头看着刚才笑得肚子疼到现在都单手捂着肚子的陈砚,他好像一点都没被激怒,回答了这个陈砚纯粹只是想刺激他的问句。
他盯着陈砚,深深的一眼,像是能看进骨子里。
他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