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青春校园 > 逆子 > 第22章 和解

逆子 第22章 和解

作者:无糖气泡水 分类:青春校园 更新时间:2021-02-10 22:48:00 来源:文学城

周慎其实醒了,但眼皮沉得睁不开。

再昏迷一会儿吧,睁开眼就是个没有恩娘的世界了。

他闻到隐约的气味,不属于任何香味,但很干净,太干净了。

外面有人说话,隔音不好,给他听得明明白白。

韦辛在生气,他说张老儿你就放张太太出来乱咬人,登报还不够,还放她去人家里胡闹,额外招惹上程老板,程老板两道吃得开,还有个土匪头子亲兄弟,那是好惹的?

张公说我哪知道她出门去找容太太,韦辛你别用这种口气和我讲话,你惹不起程老板你也惹不起我。

韦辛说大不了我带他回上海,回上海程老板还敢来?

张公说你敢带他回上海在南京我就把你毙了。

他在心里发笑。

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多好玩的一场戏。

一边发笑他一边悲哀,谁也不是说着玩的,土匪下山来,说杀人就杀人,今儿还是圆圆满满一家人,明儿死的死残的残,闺女媳妇还要更惨,给糟践得不成人样,被当着儿子丈夫的面糟践。

人在这些方面相似得可怕,眼睛一红,什么都不管了,玩女人,玩一天算一天,这话他听过不晓得多少次。

他自己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只比闺女稍好些。

你看那些名流天天好吃好喝左拥右抱,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他凌晨走在南京都快要不认得南京,街角桥洞城墙根,大冬天一身单衣裹报纸,有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冻死饿死。

下雪的时候多开心,巴望雪越下越大,雪下大了他开始担心没钱的女人孩子,丈夫被拉去充了壮丁,一大家子,两个老人,几个孩子,全靠媳妇一双手,他见过这类媳妇的手,冻疮生满了所有指节,一动就张开密密麻麻针眼大的小口子,血红血红连血珠都冒不出来的小口子,就那么无望地恐怖地张着,和丫头说的一样,冷水腌进口子里,咬牙也要干活。

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只是他们。

手指能动一动了。

他一动小指,握上来一只温暖的手。

暖得他,浑身轻轻一激灵,眼睛慢慢睁开。

秉文眼下乌青了一片,看见他醒,话也不知怎么说,一夜熬过去,把人熬钝了。

是周慎笑笑,“秉文,你在?这是医院?”

秉文点头,手握得更紧,“我在——是医院。”

他想和秉文说,他的手早就不能被这么握着了,小五也早就不是从前的小五了,秉文把他的手握着,他心里悄悄地就被撩拨得一塌糊涂,从张公启蒙他开始,一切的亲昵都有了另外的意思。

但他没说,就这样吧,挺好的,说了怎么样呢,说了秉文还是那个坐怀不乱的秉文,秉文是没变的。

他一人受苦好了,秉文是个木头脑袋,就叫他去想政策吧。

韦辛门一推,往他床边一坐,脸结了霜,勉强地哄他,“例行检查了啊,我现在是你御用的医生了,有点儿凉,忍着啊。”

伸手摸摸他额头,把个凉凉的东西塞进他衣服,贴住胸口,两条白亮亮的弯曲的杆子被他一左一右挂在耳上。

真有医生样了,韦辛穿白大褂比穿黑大衣看来干净,甚至圣洁。

他看着韦辛也笑起来。

他不晓得自己怎么还能笑呢。

韦辛把器具收回去,问他,“张老儿在门外呢,你见不见?不想见别勉强,别再倒下去一次。”

“见,怎么不见,又不是仇人。”

秉文不放心地还握着他的手,韦辛没管,起身,把门后的张公带进来,门一关,自己出去了。

张德清少年开始就发下出人头地的宏愿,惊天动地的大事儿干过不少,手里几百上千条的人命,血路里杀出来的半个儒将,他那双见惯生死的眼睛碰见周慎青白的脸,没了血色的嘴唇,淡得快随风而散的神情,突然就不知怎么办了。

张德清想起廿几年前与他割袍断义的周云石,也是这样淡得快散掉的神情,真成佛了,看透你,原谅你,但从此你与我无关。

周慎想今天怎么总由他来开场。

他不晓得怎么开场合适,话自己说出来了,“张公,容姨娘什么都知道了,容姨娘她不要我了。”

张德清从韦辛那里已把容华留下的几句话都听了。

周慎讲,“容姨娘把照片留在客厅桌上,你拿到没?”

他看着张公点头。

“那张照片把我害惨了。”他讲,“我爹一辈子把你藏着不肯示人,当个宝贝一样,谁都不说,他要晓得你这么作践他小儿子,就因为他小儿子和他共用同一张脸,他在地底下要恨死你了。”

张德清一对眼睛被伤得体无完肤,眼神几乎在恳求他不要接着讲下去。

他还是在讲,“现在,你要把和他共用一张脸的小儿子送给另一个人作践了。”

怎么说话这么不中听?这么伤人?

还是在讲,他觉得自己疯魔了,好像满肚子伤人的话都非要在这当口说出来,非要看看张公怎么崩溃,他才心满意足一样,“你说你和我爹当年情动是在隔水的酒楼里,我听着蛮风雅,他死了估计都不晓得你这么个风雅的人是怎么逼他小儿子就范……”

“别说了。”

预料中的崩溃并没有发生。

张公用他官场战场摸爬滚打那么多年的铁石心肠把自己克制住。

周慎的手在秉文的手里越来越凉,越来越凉,微微颤抖。

秉文把被子往上拉,盖住肩膀,自己的手和周慎的手一起塞进被窝,暖暖地给他捂着。

“程老板那里我会解决。”张公讲。

“希望您自己这里也尽快解决,我不想做个孤儿,爹没有,娘不要。”

但他知道亲情于他而言是再不可能拥有了,即便还能拥有,也早变了质。

恩娘永远自尊太过,这桩事儿,于情不合于理不合,荒唐至极,丢尽脸面,恩娘不定在心里已把他这么个儿子一笔勾销——情愿没生下他这个逆子吧。

他记得张公进来的时候是怎样面带愧色,记得他们交谈过程中张公是怎样面如死灰,但他不记得张公怎么走出病房的门,不记得他怎么结束这一段字字伤人的对话,等他从嗡嗡耳鸣里醒过来,秉文正在收拾地上的花。

呀,那是谁带来的花?又是谁把它们从花瓶里拿出来,一点怜惜也没有地扔在地上?

他看见自己湿濡的袖子。

水渍把月白的袖口染深一片。

韦辛端饭菜进来,小桌从他脚边被提起,架在身前,“趁热吃吧,不知道你吃什么,配了一点。”

秉文拿着花,出门扔掉。

韦辛把他的袖子挽起来,病床摇起来,再把床头的饭菜挨个在他面前排开。

“你好凶哦,刚才。”韦辛一点没有怪他凶的意思,“也该让张老儿吃点苦头,顺风顺水过了这么多年,真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我刚才做什么了?我哪里凶。”

“是呢是呢,一点不凶,温顺得很。吃饭吧,要不要我喂你?”

话是这么说,一大勺饭菜已递到嘴边了,韦辛哄孩子一样,自己先把嘴巴张得老大,“啊——”,像在教他张嘴吃饭。

他只好也把嘴巴张开,啊——

秉文回来,手里提了个暖壶,暖壶盖子打开,往床头的瓷缸里倒一大杯水。

“你倒这么多?”韦辛讲,“不容易凉,喝着烫。”

秉文哦一声,拿过另一个瓷缸,倒一半的水过去。

这两人什么时候和解的?

韦辛指使秉文,“等会儿去和前面的医生讲,我们小五下傍晚就能出院了,先去办好退院的手续。”

什么时候知道他叫小五的?

韦辛从他眼里读懂这句问话,自己答,“昨晚崔兄和我讲了不少你小时候的事儿。”

他叫他崔兄?

“是他缠着问的,在你睡着的时候。”秉文补充。

“看样我这一觉睡来错过不少事。”

下一口饭菜递到嘴边,他拦住勺子的来路,握着勺柄,“我能自己吃。”

“好,你自己吃。”韦辛手一松,一块肉,几片菜,一小堆米饭,外加一柄木勺,把他的手直直拽落云端。

他看着砸回碗里的饭菜不做声。

“要不要喂?”韦辛把勺重新拿起来,拢一拢饭菜,“刚睡醒,又动怒,你能拿得动?”

又开始哄孩子,“啊——”

他对于自己被当成孩子无可奈何,只好暂时尽职地装成个孩子去满足韦辛突然的母性。

也不懂怎么能这么幼稚。

他当然不懂韦辛在他昏睡的时候看着他的脸是怎样难过,他也不懂秉文是怎样地和韦辛一样难过。

韦辛当时看着昏睡的周慎,只像是自言自语,“不知道他小时候是不是也身体不好。”

秉文纠结很久要不要接这句话,最终他决定不让这句话落在地上,他讲,“小五自小体弱。”

一段关于周慎的问答就这么你来我往地展开。

这场问答帮秉文回忆起过往十几年的生活,把他从政策公文里扯回他们一起长大的街道,他带着韦辛在那条街道里走了一遭,在那会儿的时间和空间里,他俩因为这一趟交情,自动达成了和解。

周慎在吃饭的时候也不会知道,连这顿饭的荤素如何搭配,都是哥俩在他没醒之前定下的。

他更不会知道,在秉文和韦辛交流过一个晚上之后,他们双双认定对方足够独特——足够做朋友,足够做对手。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