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中午,余藐还在睡懒觉,沈卓凡有应酬不在家,苏澜和张姐打了声招呼外出赴约。
到了泰国餐厅,蒋新伟已经等在那里,看到她来了,起身绅士地帮她拉开了椅子。
“吃点什么?”蒋新伟把菜单给她。
苏澜也没有推辞,想起徐雨薇给她推荐的特色菜,向旁边的服务生说道:“冬阴功汤、菠萝泰式炒饭、辣牛肉沙律、咖喱膏蟹……”说罢,转向蒋新伟,“你还想吃什么?”
蒋新伟温和地笑着说,“我们就两个人,暂时就这些吧。”
苏澜合上菜单递给一旁的服务生,“我们暂时就点这些,谢谢。”
这家泰国餐厅位于沪市江畔,冬日的江景没什么好看的,但餐厅内暖气很足,泰式风格的装修以及身着泰服的服务生,让人有种置身于东南亚的错觉,窗外与窗内风格迥异的两个世界,倒别有一番味道。
忙碌了太久,蒋新伟难得有空这样闲坐,轻松的餐厅氛围让他紧绷的大脑有了一丝喘息的空间。
这次是苏澜主动邀约,为了让气氛轻松一些,她捡了些学生的趣事来说。
蒋新伟与上次的健谈不同,今天很多时候都在耐心倾听,偶尔给苏澜布菜,在苏澜停顿的间隙,适时提出疑问,让他们之间的气氛微妙地保持着合适的“温度”,不至于冷场。
蒋新伟无微不至,但苏澜还是敏锐地察觉他的疏离,诚然他的笑容是无可挑剔的,但是没了之前的随性,带着程式化。他眼底有深深的倦意,但是对上苏澜,却保持着得体的神采。
他收敛了原本的性情,一言一行,谦和有度,意见中立,好恶难辨。
苏澜想,徐雨薇是对的,这么长时间没联系,这事要黄,但是她始料未及。
她真的以为他是忙。
苏澜渐渐不再说话,垂眸认真喝汤。
刚刚两人聊到了去年奥运会上,横空出世摘得金牌的女滑雪运动员,见苏澜停下来,蒋新伟自然地开口道,“说起滑雪,位于瑞士的采尔马特的滑雪场还不错,寒假到了,你可以去看看。”
他说的是你,不是我们。
苏澜心里大概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虽然他们之间并没有产生类似感情的东西,但她很清楚他们之间再合适不过,只可惜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蒋新伟不愿意再继续。
“这个滑雪场确实不错,是世界顶级的滑雪圣地,很多奥运会种子选手在这里训练。”苏澜微笑了一下,附和道。
“除了滑雪,采尔马特的风光也不错,有典型的阿尔卑斯风情,小镇周围著名的马特洪峰是徒步的最佳圣地,你会喜欢的。”
蒋新伟很了解她,她确实非常喜欢瑞士的山地风光,而采尔马特,是她一直很向往的地方。这个有“冰川之城”美称的小镇,位于阿尔卑斯山的群峰之中,整个城市没有汽车只有电瓶车,干净又纯粹。
闲谈间,蒋新伟的电话突兀地响起来,他略带抱歉地接起来,“……上面审定了,已经下发到各处室……好,一会就到办公室。”
一听就知道是工作电话,苏澜加快了点速度喝完汤,等他挂了电话,便道:“既然你还有工作,那我们走吧。”
“实在抱歉,单位事情很多,最近一直在加班。”蒋新伟绅士地起身,准备帮苏澜把毛呢外套披上。
“单位事情多不是你的错,干嘛要道歉?”苏澜微微一笑,抬手阻止了他,自顾自穿上外套,“不过,忙归忙,还是要注意身体。”
“我只能尽量保证抽空锻炼,忙起来还真是无暇顾及身体。”蒋新伟一边说,一边抢着扫码买了单,然后绅士地推开大门,挡着电梯门,等苏澜走进去。
进了电梯,苏澜按了1楼。
蒋新伟的车停在-1楼,见苏澜按了一楼,他随手按了个-1,然后真诚道:“我的车在负一楼,我送你回去。”
苏澜礼貌拒绝,“不了,你先回单位吧,我难得出来一趟,还得去买点东西,暂时不回家。”
蒋新伟也不再勉强,他确实还有一堆事需要回单位处理,今天抽空出来吃饭,原本是想跟苏澜说清楚的,但苏澜远比他想的更通透,不用说得很明白,便已经猜到了他的用意,避免了两人之间更尴尬的处境。
到了一楼,苏澜向蒋新伟道别,一个人走了出去。
沪市的冬天很湿冷,往日熙攘的街上没有多少人。不过,接近年关的关系,街头巷尾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感觉。
苏澜走到江边停下,看着游轮划开平静的江面徐徐向前,波光粼粼的江面将冷硬线条的大厦倒影揉弯、折叠、摇晃起来,让沉寂的冬日焕发出了一丝生机。
远处,一辆招摇的库里南明晃晃地停在路边。
上午,顺利完成港城一家医疗器械公司的并购,沈卓凡有些疲惫,看着某人从餐厅出来,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他的疲惫中还多了一丝恼怒,就那么喜欢那个小白脸?
两个小时前,张姐向他汇报了苏澜的行踪,他派人盯着她。忙完事情,他便赶了过来。
凯文看着远处那抹纤细的背影,不由得担忧起来,“她不会跳下去吧?”
听到凯文这么说,沈卓凡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江面起风了,裹挟着丝丝冰冷的湿度吹向岸边。苏澜的脖子里被冷风灌进去,像被刀割,整个人却因此清醒了一点。以前沈柏年和她在这里散步时说,有很多事我们无能为力,只能去争取我们力所能及的,做不到的就放过自己。
感情这种事,她确实无能为力,与蒋新伟走到这里,她尽力了。
她失落并不是因为失去了一个合适的对象,而是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接触新的人,好不容易说服自己不爱也没关系,却发现即便妥协至此,想要成全父亲的心愿还是那么难。
“啧,这么冷的天跑来看江景,苏老师,我该夸你有情调吗?”
沈卓凡的话欠欠的,苏澜转过头,语气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沈卓凡一身正装,白衬衫照例解开几颗,西装外套只扣了一颗纽扣,江风吹起了他的西装一角,露出他扎在西裤里的白衬衫,被风吹得贴在身上的衬衫勾勒出他完美的腰腹线条。
“我的公司就在对面,我出现在这里很奇怪吗?”沈卓凡叼住一支烟,左手拢起挡住风,右手打开打火机,点燃后吸了一口,然后夹着烟将手腕松松地搭在栏杆上。
苏澜回过头去,重新盯着江面,“哦,那太巧了。”
“不巧,我在办公室里,看到你站在这里半晌不动,特意过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想不开。”
沈卓凡站在上风口,风吹过来,把他吐出的烟吹到了苏澜脸上,苏澜皱眉,“你放心吧,想不通也不会跳江,江水太冰,我怕冷。”
“怕冷你还在这里吹冷风,脑子坏了?”沈卓凡语气嘲弄。
“就出来走走而已,在家太闷了。”
沈卓凡懒得戳破她的谎言,将烟灭了扔进一旁的垃圾桶,“吹够了没?吹够了的话,走吧。”
“去哪儿?”苏澜有点不明所以。
“送你回去,这么冷,别旧伤未愈,又添感冒。”沈卓凡走了几步,见她不动,转身就那样看着她,眸光晦暗不明。
沈卓凡生气的时候,面容反而很平静,其实苏澜也没见过他生气,但此时此刻,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像箭似地看过来,她很清楚地意识到他生气了。
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苏澜拢了拢大衣,默默跟了上去。
上了车,凯文裂开一口白牙和她打招呼,“苏老师,又见面啦。”
苏澜这才看清,驾驶室的是上次去露营基地接她的人,她连忙回以一笑,“你好,何先生。”
“叫先生太见外了,以后你叫我凯文就好。”
“好的,凯文。”
沈卓凡紧挨着苏澜坐到后座,听到两人的对话,冷淡地瞥了一眼过去。
凯文被冻了一下,赶紧发动车,方向盘一打,汇入了车流,“沈先生,去哪儿?”
“静海半山。”
听到地名,凯文着实惊讶了一下,沈先生的房子很多,但唯一当做家的地方就是静海半山,听说他的外甥女余藐就住在那里,平时他从不带人回去,但没想到今天这么自然地要把这位苏老师带回家。
这么说来,这位苏老师好像很重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