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铃响,冉时捏着手指上的戒指转圈。
他想到了最开始自己要设计程雨生那枚戒指的原因。
程雨生是一个极具生活情趣的人,他做事除了注重那总在提的“仪式感”之外也细心得不行,如果以水流来比喻再合适不过了。
水流包容万物,容纳万物,适应万物,而程雨生就是这样一个人。
戒指上的线条是交互着的,在那个小圈上形成一个环,源源不尽。
冉时觉得程雨生有时候也是这样,爱意源源不绝,看一眼他就好像能知道整个世界。
虽然现在说起来好像有些矫揉造作,但不可否认,冉时在选择这一纹样的时候考虑的确实很多。
不过程雨生并不需要知晓,他接受戒指就够了。
在把戒指拿出来之前,冉时曾把两枚放在一起过。同样简约无比又倾注心思,又好像互补,因为冉时送那枚和程雨生说的不一样。
冉时设计它,原本只是在怎么也想不清抑郁情绪的来源时,给自己一个交代。
但当时想到这点后,冉时赶紧把它们分开了。
他怕自己不能在有限的时间里看淡一切,怕自己想得太多最终还是忍不住去靠近程雨生。
虽然结果还是和当时的想法相悖了,但这次他甘之如饴,也愿意继续下去。
第二天的下午没有课,程雨生知道后说什么也要带冉时出去吃饭,但冉时莫名有些心虚,坚持要在家里简单地吃一顿。
等程雨生踩着点去上班,他才收拾完去到东区站,此时距离说好的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
东区站是17路公交的终点,今天不是休息日,周围没其他人,冉时一眼就看到了站牌旁边的人。
穿得像搞乐队的叛逆青年,不过他竟然没有染头发。
察觉到有人走进,顾念川收起手机,摘下耳机挂在脖子上,抬头看了冉时一眼。
冉时同时注意到他脚边扔了四五个烟头,看来已经在这边待了有一段时间。
原以为他会像以前那样,笑意盈盈然后说几句异常轻浮的话,他却只是看了一眼,随即起身。
“来了。”
“我等人,你让让。”
顾念川忍俊不禁,“你是傻子还是我是啊。”
他说完悠哉地点了根烟,看起来并没有想继续开口的意思。
冉时一撇嘴,打算打车回去,他本来就不想多和顾念川说话,这人现在正经事不谈那他也不奉陪。
顾念川一手压在手机屏幕上,“啧”了声,“你一点也不意外吗?别这么疏离嘛,好歹我也算把你朋友和你凑在一块儿的人,就算不表示感谢也客套两句呗?见个面真难,我还得花点钱找人。”
关于谭鑫,冉时还是有点兴趣,毕竟突然是给他道了歉的。
这点的原因冉时可太好奇了,“你为什么找谭鑫?”
“叫这个吗?我不太记得清了,就记得,我还花费了……应该有五分钟吧,好说歹说才让他答应我的要求,有没有很贴心?”
冉时打开他快要碰到自己肩膀的手,退远了半步,“你有钱你玩你的,为什么要找我?”
“啊……”顾念川缓缓地吐出两个烟圈,语气怅惘,“肯定是有事啊,看看曾经看上过的人。”
冉时话都还没怎么说,顾念川一句“看上过的人”又把他恶心到了。
冉时立刻闭嘴打算赶紧离开这儿,“你到底有什么事?”
顾念川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半晌他向后依靠着站牌,微微仰头说:“你说你啊,人都死了快三年了。没事跑去查什么,杨桦?有刘笙这个身份在,就算全世界都知道这个壳子下面换人了,你就能过普通日子,干嘛要查到杨桦身上去啊。他那边可复杂了,杨桦他家里,特要面子,你要是把一切都理清了,你,什么也保不住。”
不管是杨桦还是沈星河,冉时都没必要去厘清了,他真的……早就释怀这事了。
轻笑一声,冉时说:“你把我叫过来就为了老神在在地告诫我?顾少爷,你不是纨绔子弟除了吃喝玩乐什么也不管吗,怎么管起我的破事了?不过谢谢关心,我不会查了,他和我没关系了。”
查杨桦,无非就是因为曲纤,想给她一个真相。
可接触到自己最不想接触的事实后,他什么也不想了。
她没想过自己,从来也没有。自己在那自我感动个什么劲儿呢。
顾念川先是意外,然后点头,“也挺好……就这样也挺好。我没事了,你要走就走吧。”
冉时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停在原地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果然,一会儿后顾念川又开口:“刘笙……”
冉时神经跳了一瞬,顾念川是认识刘笙还是只是知道自己现在叫这个而已?
结合之前他说的,冉时还是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顾念川深吸一口气,“刘笙…这身份很好,你替他好好地活着就是了。”
后半句像是在自嘲。
只是,冉时有点迷茫了。替刘笙活着吗?
如果是这样,刘笙的人生规划不应该是这样的,他甚至答应了和程雨生和好。
可是他到底欠谁,欠了什么呢……事情弯弯绕绕,到最后他甚至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冉时松开垂在身侧握了很久的手,最终还是没多说什么,他不想和顾念川吵起来。
对方说的是实话,他得替刘笙活着,但冉时又的的确确不想就这么认了。
冉时这几年有点随波逐流,但至始至终,他所在意的东西始终很矛盾。
要不然他也不会因为一个曲纤,就把自己改变了这么多。
手机响了一声,冉时拿起一看,是好友申请。
【未成年の顾顾: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相比这个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名字,冉时更好奇顾念川是怎么把自己的号加上的。
冉时当着他的面同意了好友申请,顾念川二话不说发过来一份未命名文件。
“这些是我找的,目前为止恐怕没有更齐的关于刘笙的信息,你好好看看,或许……对你还有点帮助。”
接着他钻进了路旁停着的车里走了。
点进去只粗略地看了一点,冉时很快锁定了那一行狗血小说都不敢这么写的文字:
家庭疑似与日本某暴力组织有关系(存疑,因为太不现实了)。
冉时对该信息也感到逆天且炸裂。
不管是不是真的,他都笑不出来。
正想回复,程雨生打了电话过来,问他这会儿怎么不在家。
他声音很是兴奋,说是后天会有一场“实战”,不同于以往的社会实践,整理卷宗旁听或者书写一些文书,这次他是真的要站上辩护席的。
这次机会极其难得,因为无论是学历还是经历他都不太够格,而他的老师却把这次的事情交给了他。
对此,程雨生感到惊喜的同时还十二分之忐忑。
毕竟这事要是没做好,他以后也不用混了,带自己的人是法学界有名的人物,当时他还是点名要带自己的。
冉时听了一耳朵,程雨生又开始一个劲地问他现在在哪,明明下午没课怎么不声不响地溜了。
“我在东区站这边,你坐十七路公交到最后一站就好了。”
程雨生轻快地吹了声口哨,“都几环了,不然我去接你?”
“……你有车?”
对面神秘一笑,“开个位置共享呗。”
在原地站了十分钟,冉时发现另一边下坡的地方缓缓上来一辆黑色现代。
刚一停,程雨生就放下车窗一手搭在上面一手把着方向盘。
“帅哥去哪儿?顺路的话载你一程,免费。”
冉时站在路边朝他一笑,随即绕过去开副驾驶的车门,“这么开心?”
“那必须的啊。”
程雨生下车绕过去替冉时开了门,等他上去后又细心地扣上安全带才返回驾驶位。
“你肯定也懂一些,我这种去搞庭审还真算史无前例了,人家委托人都不信,还是我老师再三打包票把我抬过去的。一般三十出头或者奔四的都算年轻了。以后营销号又有的写了,打官司那堆里最年轻的律师,嗯哼。”
冉时没忍住笑出声,“可能不是什么大事吧,不过也说明你老师相信你,你本来也有这个能力,加油。话说你车哪来的?”
程雨生在他说完前一句话时神情有些微妙的变化,不过也只事一瞬,他自己都没察觉到。
听到冉时后一句问题,他又很自然地接话:“我哥的啊,他最近在这边出差,我就顺便借来了。”
他身子往旁边压过去在冉时眼角轻轻一吻,分开后又皱起眉,“抽烟了?”
应该是顾念川身上的烟味沾身上了。
冉时“啧”了声,“你不是应该继续问我为什么跑到这边来吗?然后……”
他以程雨生刚才一样的方式亲过去,只不过不是浅尝辄止。
冉时感到自己都有了窒息感后才缓缓地松口,然后狡黠地一笑,“没抽啊,戒烟好久了。”
“可是我不小心在你房间发现了半包烟。”
……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