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温雅头偏向他,眼眶泛着些许的红。
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证一个生命的逝去。
以这样荒唐的方式。
西装男表情不变:“我刚刚就在想,这老婆子自以为什么都懂,被指出错误也不认,在看见孙子因为自己的鲁莽丢掉性命的时候,心里会是什么感受。”
“大概是……懊悔?”白领女试探着道,“那可是亲孙子啊,一口一个乖乖,boss也夸赞说她儿子被养的很好。”
她说着又不解:“但我没懂她明知不能喝饮料还要强行喂的行为……算不算爱她的孙子。”
“爱,当然爱。”西装男斩钉截铁道,“就是因为太过溺爱,才接受不了自己害得孙子去世的事实。画面里也是这样显示的。”
简静声音清越,宛如碎冰撞击:“是的,她一直在重复,错不在她,但事故又发生了。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个转移责任的对象。”
“所以,她选中了她儿媳妇。”温雅明白过来,嘴唇微微颤抖,“也是,她在打电话前就把不合格的锅甩出去了,这么好个工具人不用白不用。只要把罪名都推到儿媳妇身上,那她就是还爱孙子的,是为了孙子好才做这些的,谁也不能指责她。”
“怎么会这样。”白领女面色微微发白,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真的有这样刻薄恶毒的婆婆吗?”
和父母说的完全不一样,简直是两个模样!
西装男冷嗤一声:“怎么没有,你不是都看了这么半天吗。我说这老婆子会推卸责任,没意见吧。”
“目前看来,很有可能。”简静冷静的点头道,“但从这个结论跳到她为什么会跟着她的儿孙一同消失,中间还有许多细节有待商榷。最简单的,孩子死后,在医院发生了什么事?”
白领女看向简静师徒:“你们是医院的,这流程你们应该比我们清楚吧?”
“嗯……宣告临床死亡后,就是通知家属吧?”
温雅不确定的道:“按照书上讲的,像这种情况应该会办理一个死亡证明,送往殡仪馆火化,家属有其他需要另谈……但这是理想的流程,放这个案例上面,我估计光扯皮都要花好一阵子。”
“没有用,规定就是这样。孩子去处可以敲定了是殡仪馆,等扯皮完了该通知的家属照样要通知,这也对应上了boss说的五点多接到的电话。”简静说。
“结果打电话的还是护士啊。”白领女面上显现一丝鄙夷,“是她也觉得没脸面对吗?”
简静从容道:“暂且不论这个。她先前不让联系她儿子说他忙,现在孩子去世了,后续工作她不见得处理得来,儿媳不接电话,儿子就必须过来。”
“我现在怀疑的是,这对母子之所以消失,会不会和她儿子有关系,是不是他做了什么。”
白领女惊呼一声:“你是说那女人的老公,带着他妈跑了吗?”
“否则无法解释他们的行为。”简静语气寡淡,仿佛没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惊天之语,“以那个奶奶盛气凌人的性格,病情加重抢救的时候她可能会茫然,有无措,但她在孩子没离世前就下意识把自己摘出去了。”
“如果说孩子被烫那会她还有一点没照顾好对方生出的愧疚,在女人挂了电话后,自觉已经占了理的她,那点愧疚也随之消弭。依她和她儿媳妇一脉相承的火爆脾气,两人对吵起来的可能性更大。”
“但她最终选择避而不见。医生护士不会管这些,也不能是她自己怂了,唯一能够左右她决定的,也就是被她当个宝的,她的儿子了。”
“意思就是,他儿子带着他们消失了?”白领女瞠目结舌,三观在这样的冲击下摇摇欲坠,“都是什么人啊?孩子才没了,妈妈找人找得几欲发狂,他俩就这么跑了?”
“听起来非常离谱,但想想她这一晚上的操作,也不觉得有啥了。”西装男淡淡道,“而且你是不是忘了她儿媳妇会耍刀?万一得知孩子去世是她公婆一手造就,发疯几刀把人给砍死了怎么办?”
“对啊。”温雅恍然大悟,“功夫再高也怕菜刀,何况那阿姨手里的砍刀……这样一说,忽然就觉得他们跑路是能够理解的了。”
“所以这缝真是boss砍的?”白领女手指向桌子。
简静却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在心里问道:“二号,你能看出桌子和墙上的痕迹是什么时候、用什么工具留下来的吗?”
回应她的是二号幽幽的声音:“原来宿主还记得有我这么个存在啊。”
“……”
简静沉默。她确实有些推理上头,而且方才的场合也用不上二号。
但说出来指不定这小东西要闹,她果断道歉:“不好意思,是我的问题。言归正传,能看出来吗?”
“当然,小菜一碟!”
二号哼了一声算是把这事揭过,很快说道:“根据分析,应该是三天前留下的。前面扫描boss的时候我看过她手里的刀,确定工具是这个。”
不对。
简静眼神一下子凝重起来,温雅看到后问:“老师,怎么了?”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些痕迹不对?”简静手抚上桌子边角那道裂痕,“露出来的木屑还很新,证明是没几天留下来的。按照boss的叙述,她五天前回来,两天在村里找人,然后被打晕关了两天。当中因为什么原因她要砍桌子和墙?”
“呃……”温雅思考一瞬,“找不到人烦躁?”
“或许是这样,但你们想想她砍刀的长度,刚刚可是直接把一张桌子劈成了两半。”
简静一边说一边比划:“但这张桌子上面只有边角有一道痕迹……说不通吧?而且看这个痕迹的走向和角度,不像是专门冲着桌子,反倒像是……手滑误伤。同理墙上的也是。”
白领女顺着简静所说用手比了一下,同样感觉到了一丝怪异:“你的意思是,几天前在这里,还有其他人?村民?不太可能,没听那女的提到过有什么仇。还是说……”
想到某种可能,她瞳孔猛然一缩。
简静沉声道:“无论如何,有一点可以确定,boss阐述的故事有问题。我们最好从头到尾梳理一遍。”
事不宜迟,温雅搬来凳子,众人围坐在桌子旁边。
“首先关于两个电话的时间,根据目前剧情进展是对的上的,没问题。”
简静说着在下面,打不通的电话几个字上画了个圈:“然后boss说,无论是她老公婆婆,还是医院的人,她都联系不上。如果说她家人是因为不想和她起冲突向所有人隐瞒了行踪,那医院的电话打不通,就很值得怀疑了。”
“不能是座机占线或是欠费吗?”白领女没什么底气的道,自己都觉得这个答案离谱。
“不可能,每个科室的座机一天不知道要打多少电话,药房,电梯,供应室,甚至于有时候病人通过电话咨询预后,肯定要保持畅通。”
简静眸光沉沉:“与其相信医院电话打不通,我更倾向于,她联系上了医护,并从对方那里知道了一切,所以急匆匆的杀回村子要去算账。”
西装男身体略往后倾:“她为什么要说谎?”
温雅却看得很开:“副本boss的逻辑肯定不能用正常思维来理解,我倒是觉得说得通。”
“你想,她老公婆婆要走,总得回家收拾东西吧?正好boss就在那守株待兔呢。等房门一打开,针尖对麦芒,一个两个心中都有火,铁定得吵翻天。然后boss气上头掏出砍刀追着两人就砍,他们肯定要躲,但这地方就没多大,过程中误伤了家具,很合理。”
“照这么推理,那女人说的,觉得村里人瞒了她什么没说出来,就是她家人回到村里这件事?”白领女满面费解,“这不又回到了原点,即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有什么理由让他们这么做?”
“的确,和后面她被锁在屋子里的剧情联系不起来。”简静果断道,笔杆敲打着桌面,感觉思维已经跟不上了。
她低下头:“我需要再想想。”
于是周遭静默下来。其他人也是满心问号。
就是感觉掌握的线索已经很多了,但没有一根线把它们连起来,于是距离真相总差那么一点。
简静在纸上写了又划掉,温雅和白领女小声讨论着,西装男的眉头都能夹死蚊子了。
推理就此陷入僵局,一会连讨论的声音都停了。
简静忽然听到咕咕叫的声音。
抬头,便见温雅挠头道:“不好意思啊各位,是我饿了。”
她小声嘀咕:“本来我外卖已经到了的……结果遇上这破事。哎,看这时间,都两点多了,估计冷透了。”
简静也想起来,若非误入这么个地方,她今晚的计划本来是去便利店吃完饭团就睡觉的。
说起那便利店的饭团,不仅便宜好吃,店员还是个很健谈的帅哥。
谁家的孙子跑出去大半天找不到人最后是和小伙伴在空房子里玩,哪栋的小两口闹矛盾,谁家的少爷刚从国外回来。
甚至于有人车晚点半夜回到村里,结果却被不明女人的笑声吓破胆这样的小事他都如数家珍,乐呵都能听一下午。
等等,不明女人的笑声?
简静猛然抬起头:“这里是哪里?”
温雅奇怪的看着她:“老师你也饿傻了?这里是游戏啊。”
“不是!”简静语速飞快,“那个奶奶之前给120报的地址是哪里?”
“谢家村啊。”西装男不明所以道,“我记得你是不是说过你觉得很耳熟?”
当然耳熟!她前两天才听店员讲过的八卦!她总算想起来了,那个被不明女声吓破胆的男人……
他回的地方,不就是谢家村第八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