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天元这时候哪有心思管生意,对黄志嘉说:“你招待一下,我去看汪哥。”
他丢下外头就进了休息室,黄志嘉担心之余只好往前一步:“对不起啊,我们现在已经没桌了,真不好意思……要不您再等20分钟?1号桌马上就要走了。”
“没关系,是我来的时间不对。”刘聿先道歉,随后看向屋里,仿佛是不经意的点拨,把话题引了过去,“我以为6号桌是空的,原来已经被人订了。”
“哦,那一张桌子啊,那不给客人用,是我们老板自己打球玩儿的。要是平时他心情好还能和别人凑一局,今天……”黄志嘉的心思也没在客人身上,时不时扭头看一眼休息室的门,思路也顺着这张桌子想到了汪哥的情绪,“今天我们老板心情不太好,这张桌子您肯定用不了。”
刘聿也看向那扇门,目光深远:“哦……是这样啊。是我来晚了,我应该早点儿来。”
“啊?”黄志嘉没听懂他的话,什么早点晚点?
“我的意思是,我打球应该来早点儿。”刘聿只是这样解释。
“没事,我们从中午11点到晚上12点都开着,有时候客人不走就营业到凌晨,但最晚不能超过两点四十七分,到了这时候就关门了。”黄志嘉也觉得这店规有些奇怪,只好再解释,“老板定下的时间,反正差不多到时候就关。”
刘聿的镜片映出了门店忙碌的人影,不仅没有因为关店时间有零有整而奇怪,反而有些欣慰似的:“你们关店太晚了,总是熬夜也不健康。我觉得和你挺聊得来,有件事还想拜托你一下,请问咱们汪汪……台球厅,代收快递么?”
聊得来?我们聊得来?黄志嘉没觉得,而且以前也没见过他。“代收快递?我们不……”
“是这样,我不是什么坏人,是隔壁大学的老师。”刘聿指了指东校门,诚恳到毋庸置疑,“我最近订购了一些书籍,但是学校校门口的快递存放点太忙了,学生们的盒子太多,每次都要找很久。我能不能请快递员把书放在你们店门口,然后有时间再来拿?”
如果想要让一个人答应你的需求,最恰当的聊天时机就是在他一心二用的瞬间。
刘聿说完后,黄志嘉又回头看了一眼休息室,始终放不下汪哥那边,又怕他真出什么事,又怕吕天元不会安慰人。至于眼前这位大学老师的要求则根本没往心里去:“行吧,我们到时候就放在门口,您自己来拿。”
这不算什么过分的要求,而且还只是一些书籍。黄志嘉点头之后就跑向了休息室,站在门口敲敲门,随后推开一条缝,身影消失在门里。刘聿看不见门里的情况,但是已经猜到了,毕竟刚才看见那个人心事重重,仿佛下一秒就要碎掉。
自己又不能马上和他接触,无法以陌生人的身份安慰。
他眉心紧蹙着回到了台球厅对面的咖啡简餐店,重新坐在了笔记本电脑的前面。
“刘老师,您的咖啡。”老板是个胖胖的男生。
“多谢。”刘聿端起这杯手磨咖啡,今晚似乎格外苦涩。
“是我多谢您,这半年来您总是照顾我的生意。起初我创业都坚持不下去了,要不是您总来喝,早就关门大吉。”老板朝服务生招招手,今晚他要给刘老师免单。
刘聿笑容亲和:“你太言重了,能坚持下去是你的能力,更何况你的咖啡很不错。”
老板开心地搓搓手:“对对对,我就是从您身上学到了坚持,您每天晚上都在这里看书,除非有别的事才会中断学习。现在我们店里的小姑娘都被您感染了,自学英语呢”
目光随之一动,刘聿又一次看向对面的台球厅,如喃喃自语:“是,想要什么就坚持下去。”
台球厅里欢声笑语不断,是个热闹的地方,然而休息室的那道门却把外头的玩乐牢牢挡住。汪野如石像一样坐在板凳上,两条长腿高高翘起搭在木桌的一角,两只手交叉于后脑勺,眼睛定定地看着天花板。
“汪哥你怎么了?”吕天元进来有一会儿了,可什么都没问出来。
黄志嘉脚步轻轻,刚才发生的小插曲已经抛到九霄云外,什么快递存放,什么大学老师,都不如眼前的事情重要。汪哥的手机就那么随意地扔在桌上,震个没完没了,仿佛今晚要是没人接它就会一直震动下去。
黄志嘉瞄了一眼,来电人是路劭。
他和吕天元对了下眼神,又点了下脑袋,心里有数。本应是汪哥的大日子,可现在搞成这样,九成九是那傻逼做了什么傻逼事。
“汪哥,你有什么事情和我们说说,别憋在心里。”吕天元没辙,黄志嘉上了,他们仨打小一起撒尿和稀泥,玩闹长大,最穷的时候皮带都用一条,他看得出汪野已经气到极点,同时无奈到了极点。
“我俩虽然不懂感情里的事,可好歹能给你想想办法。”黄志嘉用他那染成金子一般的小脑袋拼了命地思索,生怕汪野憋坏。可惜他说出去的话犹如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一句回应。
吕天元见软的不行,于是上了硬的:“不至于吧,不就分个手嘛。三条腿的□□少见,两条腿的男人还不是满地有?你别这么磨磨叽叽的,有话就说。”
“对,你说!”黄志嘉紧跟着,“那王八蛋是不是对不起你了?”
“他外头有人了?”吕天元往最坏处猜。
黄志嘉也猜:“劈腿了!靠,我就知道他是个畜生!”
吕天元紧随其后:“汪野你给点儿反应,要真是他劈腿你就点个头,不管他劈的是男还是女,我和小黄绝不放过他俩!”
“我们把他俩打一顿!”黄志嘉心口那口气也涌上来,越琢磨越觉得吕天元说话在理,肯定是劈腿。而一直没动静的汪野这时候动了动,从椅子下来,那俩人刚松了一口气,等着汪野对他俩倾诉,谁料领口一紧……
“出去干活儿去!晾着外头那么多客人不招待,生意做不做了!”汪野一手揪住一个,硬生生将人推到门外。结果就是俩人还没问出所以然就被丢了出来,身后的门也重重关上。时间还早,台球厅正是忙碌的时候,饶是他俩再想仔细逼问也没这个条件,只好无奈地先去忙碌。
随着门在面前关上,汪野心里头的什么东西也轰隆轰隆倒塌,压得他胸口沉重。他从没这么犯懒过,一动都不想动,只想瘫着,忘记发生过的一切。只是手机的震动总是在无情地提醒他,有些事情没法忽略,它真实地发生,存在着。
短暂空白的记忆被瞬间填满,涨潮似的淹没了他的情绪。不知不觉间汪野的手指尖开始颤抖,手心冰凉,原来这就是被人背叛的滋味。
寒气横生,讽刺异常。
床底下还有来不及放进冰箱的啤酒,没来得及冰镇,入口温吞不够过瘾,咽下去滋味不好,吐出来又舍不得,让汪野联想到他这段糊里糊涂的感情。原先他以为自己在路劭那里是特殊唯一,其实也不过如此。
说不定还真不如苏立果特殊。他们之间创造的双人回忆远多于自己,联系更为频繁。
他忽然想起他们看过的那部科幻片,确实烧脑,自己一知半解,但是也没有深究。后来他们一起吃饭时路劭一直在用手机搜索那部电影的讲解,当时汪野还以为他是想给自己讲明白。
这会儿所有的时间线都对得上,那些想要畅聊的交谈欲从来都不是自己的。
艹,这算什么啊。
汪野自嘲地笑了一下,手指一扣,将喝光的啤酒听捏瘪,再伸进另外一个银色的金属拉环里,拉开了第2听。
这一晚上,黄志嘉和吕天元都没等到汪野从休息室出来。快到凌晨1点时他们送走了最后一桌客人,按时按点关店。门店里有两张沙发可以当做床来睡,他们在洗手间简单洗漱,不放心地守着那扇门。
虽然他们明知道汪野不会因为感情的挫败就干什么傻事,可始终不放心。
这一觉,两个人都没睡好,时不时惊醒一瞬,去那扇门听听动静。天快亮时才算沉入熟睡,等到店门外一声哐当,他们已经睡到不知道几点钟了。
“哈……”吕天元打了个哈欠,“外头什么声音?”
“不知道啊,好像有人扔东西。不会是砸门吧?”黄志嘉睡眼朦胧起身,不情不愿地开门去。时间已经过了早上10点,东食街的用餐早高峰已经过去,太阳照常升起,没人注意到台球厅门口的塑料袋。
什么啊?黄志嘉弯腰检查,才发现是同城快递的书籍。只不过书店包裹太不讲究,只用一个普通塑料袋,运输过程中已经撕裂一半。
“你买书了?”吕天元不可思议。
“能是我吗?让我读书不如让我养猪。”黄志嘉把书拎进去,打算换个完整的袋子来装,不然里面的书肯定遭殃,“昨儿一个老师说暂时送到咱们店来的,我想着反正也不碍事,就……汪哥?”
就在他们说话的功夫,关了一整夜的休息室终于打开,汪野已经起床,身上有烟丝的焦味。昨天还精神抖擞,为了大日子特意买了新衣裳,今天憔悴万分,眼窝深陷,可见一夜没怎么闭眼。
手机已经震到没电,汪野拿着一个关机的手机出来找充电器,怕耽误了什么大事。
“咳,你俩在外头睡的?”汪野低哑开口,声音很难听。他回身拧开矿泉水润润嗓子,伴随着他的酒醒,昨晚好不容易甩掉的感受再一次缠上了他,时时刻刻提醒他昨天的惨状。
更可怕的是,他发觉自己比昨天还要难受。
如果说昨天是遭遇背叛后的愤怒,今天才开始正式踏入失恋的痛楚,像一把钝刀慢慢拉肉,一刀比一刀用力。他之前没谈过恋爱,不懂这份感受的缘由,除了真正失去一个人的难过还有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憋屈,让他无所适从。
如果两个人正常分手恐怕不会这样吧,现在……反正汪野形容不出来。
“汪哥,你早饭吃什么?喝粥?我俩去买。”黄志嘉连忙上前,汪野看上去很糟糕。
“喝粥吧。”汪野没胃口,可不愿意兄弟担心。他不是不想倾诉,而是不懂如何倾诉。更何况兄弟也没太深刻的情感经验,到时候听完不仅闹心,还要想方设法安慰人。
他多想这时候能有人陪自己说说,告诉自己怎么做。
“你手里拿的什么?”汪野一低头,就看到黄志嘉抱着的口袋,“你买书了?”
“不是,是隔壁大学的一个老师让咱们店代收。”黄志嘉话音刚落,怀里一轻,书被汪野抽走。
《失恋是什么?》
最上面这本引起了汪野的注意,他把书往胳膊下面一夹,反正那什么老师没来拿,现在算自己的,就看它!
刘教授:开始布置其他的工具人。
汪汪:挥别错的,等待未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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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失恋的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