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仍旧淅淅沥沥地下着。
江禾盯着花店发过来的消息看了很久后,回了一句,“我过来取。”
江禾是这家店的常客了,熟悉到,只要针垫花一到货,店家就会给她发消息的程度。
“我出去取花。”
江禾说着就站了起来。
“下雨天不太方便,不如等雨停了,再去?”
这个节骨眼上,周可并不想让江禾出门,怕节外生枝,再被拍。
但她一向拧不过江禾,即便提出让店家送来和她自己去取两种方案,江禾也执意要亲自去取。
“可子,我想出去走走……”
想到这会儿江禾可能心情不佳,周可也知道自己拦不住的,只能多叮嘱了两句。
明明直接来的车库,可她在车里待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拿着伞下了车。
她的公寓离那家花店并不远,步行也就二十多分钟的样子,一路上,雨滴跳在她的鞋头,跳上她的裤脚,打湿了她的衣袜,她也不甚在意。
独独想起,不知从哪里看到的,雨水是炸开的烟花,然后,沿途她都因为这些掉落的烟花出神。
这家花店,地段选的挺好,可位置偏偏有些难找,在巷子最里,所以,进店购买的客人一向较少,但老板似乎并不在意,而不太热闹的地方,江禾喜欢。
不过她更喜欢的还是花店的名字,不晚,也就是说事事来得及,事事都圆满。
一来二去,次数多了,她也就成了熟客。
“先生,抱歉,这些花已经有客人预定了。”
江禾在门口放好伞,刚往里走就听到店长的声音。
只是一眼,她便愣住。
“抱歉,先生,这些针垫花,正是这位小姐预定的。”
店长见她来,又说了一遍。
原来,昨天她真的没有看错。
可她多希望自己看错了。
那人随着花店店长的视线看向她,同样怔住。
六年了。
不是没想过再相见。
也曾想过,或许某天走在大街上,不经意的一瞥便是重逢。
却怎么也没料想到,就连重逢,两人之间,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江小姐,我帮您把花包起来?”
花店店长率先开口,打破了这场宁静。
“不用了,给他吧。”说着江禾转身就往外走。
“等等,既然你先……”
“我今天看过烟花了。”
没等那人说完,江禾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店家不知道面前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但她听懂了,这花,江禾让给面前这人了。
“先生,你的花。”
江禾走出花店时,刚好听到这句,不过,她始终没有回头。
雨还下着,脚边炸开的一朵又一朵雨滴,她可不就是踩了一路了吗?今天,可不就是看过烟花了吗?
不由得想起十七岁那年,他们第一次在一起过春节的场景。
江禾还记得,那天,是大年初四。
那天,她兴致勃勃地约他放烟花,等他到时,才发现她口中的“烟花”,原来是“仙女棒”。亏的他还担心起火,一早起来研究,找了个十分空旷的地方。
悲催的是,那天,江禾压根没放成所谓的烟花,她起身时不小心打翻了旁边的奶茶,两盒仙女棒都被打湿了,无一幸免。
正当她沮丧之际,只见他就那么捧着一束花,站她面前,对她说:“新年快乐,江禾。”
“菊花?”
“不像诶。”
“也没什么味道。”
接过突如其来的花,江禾一时忘了那些被打湿的“烟花”,然后又听他说:“那你觉得,它们像不像炸开的烟花?”
越是空旷的地方,当夜幕降临时,就越寂静。
炸开了的烟花,在眼前,更在她心间。
江禾有些不自在地低了头。
“所以它是什么花?”
“针垫。”
“好特别的名字。”
“很喜欢烟花吗?”
问出这句话时,他其实想说的是,我可以明天再陪你来。然后他听到了她的回答:
“因为总觉得烟花带有某种期许。”
“嗯……”
“有种,会有好事发生的感觉。”
他刚想开口,却又被她打断,“它的花语是什么?”
他笑了笑,“对你始终是无限的祝福。”
像是被什么击中,心跳漏了一拍。
针垫花的花语是:对你始终是无限的祝福。
那么,林衍,始终有多长?无限又有多久呢?
雨似乎下的更大了一些,重重的砸在地面上,砸进她心里,这条巷子里,安静的只听得见雨落在地上的声音,那些乱七八糟的回忆又开始在潮湿的环境里疯狂生长……
所以,她最讨厌下雨天。
周可见江禾空着手回来,身上还有些湿,整张脸上都挂满了担心。
“江……”
“别问,还有,我想泡个澡。”
“好。”
岑思思一觉睡醒已经是下午了,她翻了翻微博,震惊之余,直接一路加速来了江禾公寓。
这边刚泡好澡的江禾正有一口没一口地扒拉着面前的粥,岑思思进门就是一个“我靠”惊得她把勺子一放,食欲全没了。
“思思姐,要给你盛一碗吗?”周可礼貌的问。
“盛,正好没吃饭。”
岑思思一坐下,就是一顿输出:
“靠,玛德他有病吧,他是不是不记得当初你刚和他搭的时候帮了他多少啊?”
“他不记得,老娘可记得,你那会儿不但要背自己的词儿,还得背他的,眼神,情绪,哪点不是你一一指导的?”
“我他妈敢说你比他苏一汀还熟悉他自己的剧本,一场戏NG尼玛十多次,导演都发火了,也就你脾气好陪他一遍遍过。”
“你上一个热搜,他就买一个cp的热搜,你都被骂了,他妈的,他还买,怎么,彻底be也要蹭一波吗?哑巴了还是手残了,这么久了,一个屁没放。”
岑思思吃一口,骂一嘴,边划拉手机,边夹菜的样子着实把江禾逗笑了。
“很多事,身不由己。”
“你就身得由己了?”
岑思思瞪了江禾一眼,江禾连忙讨好的给她夹菜。
“我这不划清界限了吗?都亲自下场拆cp了。”
说起来也是好不唏嘘。
他俩,一个是娱乐圈的新晋小花,一个是爱豆出身的流量小生,两人当初官宣合作的时候,热度就一直居高不下。
只不过,一开始,几乎都是质疑的声音。
部分网友嘲江禾自降身价,和没有演艺经历的爱豆搭档。
另一部分说的就更难听了,直言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组演戏了。
年少成名的代价,大约就是一路伴随着质疑。
刺眼的美丽,淡淡的忧伤,往那儿一坐就是故事。
像雾像雨又像风,很空,很轻,看见她的眼睛人都会想要去探究她飘渺的灵魂。
这便是她被选中的原因。
“让她走。”
男人咬破了唇,语气里满含压抑。
男人摩挲着手里的玉佩,那是同她交换的定情信物。
驾马离去的女人片刻不曾停留,他只能看见她的背影,看不见她眼睛里的泪和不甘。
细作如何能动心呢?
她抚着头上的玉簪,那日,她直直地脱下衣裙,牵着他的手带向自己,然而,等到的不是一室旖旎,是他替她系好的衣带。
额间的微凉,是他清醒又克制的一吻,发上多出的玉簪,他曾说过,赠予吾妇。
她滑落在地,泪如雨下。
为何,偏偏是你?
为何,偏我是个细作?
毫无意外,这部剧爆了。
作为仅开播一周,热度就能破万的现象级大爆剧,两人更是大大方方的营业。江禾获奖,苏一汀成功转型,互相成就,两人事业都有更上一层楼。
江禾从不排斥任何剧宣,剧播期间的营业,可这也不代表她就愿意任人宰割,就连被黑时也得榨干最后一丝利用价值。
“还有……”
岑思思顿了一顿,继续说道:
“那个他,他有事儿吗?”
“几年前,拍拍屁股走了,这人如今回没回来都还不好说,就让你背这么一口锅,未婚妻诶,未婚妻,也就你是个傻的。”
“话说他真的回来了吗?”
“嗯。”
“这么肯定,你昨天真见到他了?”
桌上的饭菜突然不香了,岑思思和周可同时放下了碗筷,一个竖着耳朵听,一个瞪着眼睛问。
“不是昨天,就刚刚,巷子里那家花店……”
江禾简单的讲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岑思思气的捶胸顿足的。
“你有病啊,你让给他干嘛?他给钱了吗?你就让给他,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找他,还钱!”
江禾细想了一下,还是觉得这应该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这是钱的事吗……”周可默默吐槽,然后被岑思思的眼神杀堵了回去。
“思思,当年的事,真的和他没有关系,说狠话的人,是我。”
“就算是你说的狠话,也是为他着想不是吗?”
见江禾没吭声,她继续补充:“就是因为知道你的性子,我才更为你鸣不平。”
“我不反驳你的第一个身不由己,可是,思思,十多岁的时候,那个时候,可能真的没得选。”
江禾说着,瞥了一眼岛台上微微发干已经开败了的针垫。
“他走了他应该走的路,我选了我应该选的路,大家都好,不是很好吗?”
“你什么时候这么温吞了?”
岑思思不答反问。
时间和经历,到底哪一个更容易改变一个人呢?
岑思思不知道。
她只知道,17岁的江禾是个被他称作“聒噪”的精怪女孩,对上他,她不会只有只言片语,更不会说“你好,我好,大家好”这种话。
闭口不谈,从他离开那天起,再次谈起,是他们再相见的这一天,即使再说起,岑思思不会直呼其名,只会用“那个他”来代替。
岑思思舀起一勺粥。
“你知道的,我向来是帮亲不帮理的。”
“对呀,就是因为知道,才更不能让你误会,没来由的让你恨上一个人。”
江禾声线轻柔,语气却是那么坚定。
“他就那么好?”
“好到即便这样,你也不肯说他一句重话?”
说着,岑思思又舀起一勺粥。
江禾没答,只是伸手拿过了岑思思的餐具,“好啦,别吃了,都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