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田雅美是个奇怪的女人,和赤井秀一迄今为止在组织中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毫无防备,底盘不稳,哪怕是尚未获得代号的水无怜奈,都比这个女人要有组织成员的气息。
但没有哪个普通人会常常在包里装着手枪,习惯身后高大黑衣男子的监视,除了初见后她稍纵即逝可以称为崩溃的情绪外,赤井秀一没有见过她对这一切有再多的反应。
很奇怪,就连对着他时也是一样。
“诸星君今天好些了吗?”广田雅美带着保温盒进来,关心地看向少年伤处的位置。
她已经陪着诸星大四天了,明明接到的命令只是给这个孩子送饭,完全用不着亲自做什么的,却还是忍不住想在自己的范围里对他好一些。
赤井秀一没有回答,自顾自拆开了他让护士送来的餐食——贝尔摩德说的是四天,意味着不管四天后恢复成什么样,他都得进入下一阶段。
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他没时间和广田雅美在这些事上纠缠,也不好折腾还没完全恢复的嗓子,索性用行动来回应。
跟着广田雅美来的几个男人笑得很不屑,赤井秀一发现比起自己,他们的监视目标更像是广田雅美。
而这几个看上去都不像介意背上人命的家伙,明明一点都看不起广田雅美,却又不敢对她做些什么。女人听见后也只是脸色比往常白了些,只装作没听见,其他一切如常。
赤井秀一眯起眼睛,发现今天比前几日多了两个人。四人一起盯着广田雅美和自己,未免有点太多了。
广田雅美顺着少年的眼神看去,犹豫片刻,主动上前去走到门口。
“请你们在门外等着就好。”她的声音里还有些怯意,只是强装镇定,动作极快地关上病房门。
赤井秀一可以确定自己听到了几声算不上尊重的咒骂,他有些惊讶,没想到女人会做出这种事。
“抱歉,可能是这几天……有些事情。”广田雅美似乎相信监视者增加的事和自己有关,苦笑一声走到病床旁,细心地帮少年把碍事的垃圾收走,“让你不舒服了。”
原来是看到了自己的眼神吗?
但他没想到广田雅美对自己的事全然不知,看来女人的权限实在太低,只能充当最简单的任务成员,没有知情的权利。
贝尔摩德怎么会找来这样的人当“看守”?
又或者他想错了,赤井秀一一直以为贝尔摩德这个安排的重心在于自己,现在看来更像是针对广田雅美。起码他能看出来,每次见到自己时,女人的笑容虽然温柔却格外苦涩,有时还会微微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身为组织的成员,哪怕只是绝对边缘化的一部分,也不该拥有这么敏感的情绪。
所以广田雅美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我脸上有什么吗?”广田雅美问盯着自己的少年。
可能是女人太没有攻击性,赤井秀一意识到自己的失误,起码他不会这样长时间注视贝尔摩德的脸。这种打量和眼神对视不同,探寻的意味太浓,会引起对方警惕和攻击性。
他垂眸回答:“可能是困了,抱歉。”
作为一个和志保同龄的孩子来说,这个少年过于淡然,也太成熟了。他有一双特殊的绿眼睛,和另一个同样有着绿眼睛却让她极度恐惧的人截然不同。
每次看到她,广田雅美都觉得自己并不是在和一个孩子相处。她看过少年的病例,肋骨骨裂和脱水的症状,那些伤不可能是随便什么人造成的。
诸星大的眼神毫无波澜,但她并没有感觉到冷漠,只是平静。
哪怕广田雅美自觉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人生,习惯了每次认识新的朋友或是出去聚会,都会在不远处看到紧紧盯着自己,神情不屑的组织成员,她还是无法控制地……享受这种平静。
没有恶意,没有组织如影随形的压迫。哪怕诸星大每天只是沉默地养伤,甚至都不会和她交谈,广田雅美还是会在这里感到放松,就像她关上病房门,借着少年的空间稍微喘息一样。
少年会出现在这里也说明,诸星大已经和组织有着脱不开的关系了。而在她多年的认知里,没有人,没有人会在这种情况下能够逃离。
她一直清楚自己的定位,不敢多问,更不会多问,可看着少年低下头后额前的卷发,还是没忍住轻轻开口:“诸星君,你——”
你是想加入组织吗?
你究竟是什么人,又在想什么呢?
广田雅美,也是宫野明美想到了志保,还有近期突然加严的监视,甚至一度深入到她的日常生活。她每次下课时都会看到紧跟不舍的黑色汽车,一路盯着自己来到医院。
女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组织也不可能和一个无关紧要甚至还需要分出来监视的外围成员说那么多。她只能尽力控制住心里的恐惧,每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和少年相处。
宫野明美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
诸星大并不认识宫野志保,她也不会把妹妹和自己的事讲给一个刚刚认识四天的少年。不管有多想劝诸星大离开,千万要离开这里,她都不能这么做。
一旦被琴酒知道,会牵连志保的。
她忍住眼泪,调整情绪:“……你好好休息,我明天还会来看你的哦。”
宫野明美想,她不知道少年是心甘情愿还是被组织胁迫,也没有任何能力和资格来说帮忙这种话。
她只能看着。
像是看着志保被带走后,每次见面时都越发冷漠,用麻木来自我保护,以避免忍不住想和自己在一起的时间再多点,让监视她们的琴酒不耐烦一样。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
望向广田雅美离开的身影,赤井秀一无言叹息。
一个算得上脆弱,又对自己莫名心软的奇怪女人。
广田雅美已经尽可能把自己的情绪藏起来了,赤井秀一还是能捕捉到些许的变化。每天进到病房后女人都会若有若无地放松,目光常常不经意在他的伤处停留,欲言又止,然后归于沉默。
她的眼神不是贝尔摩德那样高高在上的怜悯,更像是感同身受的担心。
明明自己还在被监视着,又因为某些暂时无法探明的原因,每天只能借着他的理由把那些尾巴挡在外面,广田雅美还是在担心少年诸星大,甚至和他约定明天再见。
赤井秀一闭上眼,又叹了一口气。
可惜,广田雅美或许不清楚,他却知道,四天快要结束。
组织大概不会贴心等到天亮什么的,也许就是今晚,他就要离开,直到自己能走出“基地”再说。
赤井秀一只能把短暂的复杂情绪抛到脑后,重新思考起自己的将要面对的情况。
他一直很清楚自己的问题,那就是年龄。
这是优势,心软如广田雅美会因为年龄担心他,危险如贝尔摩德会因为年龄放松些许警惕,还是一个没有成年正处在身心容易受到周围环境塑造的年龄。
但也是劣势。
这四天晚上,他独自躺在病床上都会在想,自己真的能做到吗?真的能走出贝尔摩德口中的“基地”,又在走出后还是自己吗?
如果他真的……忘了自己是赤井秀一而不是诸星大,再见到真纯和玛丽的那天,会是什么样?
赤井秀一不愿再想。
可每当太阳升起,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病床前,赤井秀一都会告诉自己必须做到。他相信自己不会忘了母亲和真纯,不会忘记自己的名字。
他不能不相信。
如赤井秀一所想的那样,凌晨一点,他的病房门被猛地推开,这次进来的是两个他不认识的男人。刺眼的手电筒光打在脸上,赤井秀一皱眉避开,却被人扳着头扭过来。
看上去贝尔摩德说的没错,没法证明自己价值的家伙,在组织眼里什么也不是。
男人对着资料确认了身份,毫不客气地给赤井秀一套上头套,用力推了一把示意他跟着走,然后上车。
赤井秀一忍耐着闷热的气息,车子发动,路程很长,他在心里默默计时,大约开了有一个多小时,接着是卷闸门的声音,车子在下行。
所以,不见天日的意思是在地底吗?
车终于停下,右边的男人粗声命令道:“下来。”
他又被拉着走了很长的一段路,从脚步声判断是某个走廊,但十分寂静,没有任何说话声。直到转过一个弯,才传来隐隐约约的动静,夹杂着模糊的对话声。
最后是锁链声和金属门的咯吱声,他终于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男人没有说话,把他用力往里一推,毫不留情地关上门。赤井秀一察觉到不对,用力扯下头套,发现自己站在囚室里。
这里还有另一个人。
屋里的灯突然亮起,他也看清了对方。右手奇怪地扭曲着,浑身是血,眼神里满是恐惧,起码在发现眼前只是个少年前如此。
发现屋里只有自己和少年后,躺着的男人猛然抬起头,也让赤井秀一彻底看清了男人的脸——一个连环杀人犯,去年时突然失去了消息,他在家从新闻上看到过。
赤井秀一不用四下张望也知道,这里肯定有监视器。他也不能张望,因为对面的人眼中亮起的是杀意。
就在最多五步处,有一把刀。
男声从窗口响起。
“贝尔摩德大人说,你需要一份见面礼。”
看到我的笔记里写73说卧底没有杀过人,有那么一瞬间在想是不是我做梦梦见的?
主要是……如果说卧底真的什么都不干的话,拿什么换的代号呢?阿卡伊和苏格兰在球场打西瓜,水无和安室去文艺汇报?
思考了一下cpu要烧了。
所以!不止阿卡伊,卧底组都要经历这些都会经历这些,反正我就这么写了!
谢谢支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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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赤井篇(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