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行舟 第4章 4

刚下过雨，空气中弥漫着草木泥土的香气，雨水在树顶缓缓集聚，叶片不堪承受地一弯，水滴便顺着叶尖缓缓划过一道弧度。

“啪”。

砸在了女子如云的发髻。

谢渺渺摸了摸湿润的发顶，抬头看了看天，天空一碧如洗，清澈得像一片湖。

她放下背篓，坐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现在天色尚早，要采师姐嘱咐的草药，剩下的时间很充足了。

休息好了，渺渺哼着歌，沿着山路继续慢慢往下走，边走边认真地辨认着各类草药，需要的就采到背篓里。

殷红的血液在地上的水洼里洇开，周围的草木都被染得血红一片，远远有一个人倒在地上，不知生死。

骤然看到如此有冲击力的画面，谢渺渺倒抽一口凉气。

冷静了一点后，她刻意弄出了很大的动静靠近，可那个人还是躺在那，一动不动。

这个人应当并不是凌霄宗的弟子，因为他身上穿的不是凌霄宗的弟子服，看身形也并不像谢渺渺所熟识的人。

她站在原地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上去看看，他现在看样子是完全陷入昏迷了，万一真这么死在凌霄宗的必经之路上，总是不太好的。

渺渺给自己鼓了下劲，就朝着他的方向走了好几步。

匍一走近，她就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那双秀丽的眉眼上沾了点血，和她脑海里一张青涩而坚定的脸庞缓缓重合在了一起。

是容涟！

他怎么会在这，还伤得这么重？

来不及多想，谢渺渺放下背篓，查看他的伤势。

他最主要的伤是腹部的刀伤，刺得非常深，倘若没有及时医治，恐怕会危及性命。

时间紧急，谢渺渺用储物袋收起背篓，背起容涟就继续往山下走。一是考虑到此刻他们离山脚已经很近了，二是谢渺渺也怕他的伤势等不了那么久。

下过雨的山路有些滑，谢渺渺背着容涟。即使心急，也不敢走得太快，唯恐再摔一跤，那可就要摔出人命了。

走了大概两刻钟，才来到了山下的小镇，谢渺渺带着昏迷的容涟熟门熟路地来到一家小医馆。

有时她采了多的草药，就会带到这来卖掉换些零用钱，也算是医馆大夫的老熟人了。

把人放下，谢渺渺就开始着手为他止血，还把储物袋里能用的草药都翻了出来。

处理完后天色已晚，谢渺渺摸了摸他的额头，没有发烧，看来伤口处理及时没有发炎。

松了口气，她盯着青年沉睡的脸庞，发起了呆。

之前太过匆忙，如今细看之下，他的确有所变化。曾经青涩秀美的轮廓逐渐变得更加成熟英俊，骨架也更加接近成年人而非少年。

这三年，谢渺渺有时也会想起他，离开时太过匆忙，她都忘记要与他互通联系方式。

也会忧心他过得怎么样，毕竟当初她信誓旦旦说会帮他找容身之处，最后也没能帮上什么忙。

看他的样子，恐怕也过得并不那么如意，想到这，谢渺渺的心情不自觉变得有些低落，加上忙活一天的困倦，趴在床边就睡着了。

窗外清脆的鸟鸣声吵醒了谢渺渺，她眼睫颤了颤，睁开了眼。

出乎意料的是，床上的青年已经醒了过来，正盯着自己被包扎的伤口发着呆，见到她醒了，便挑了挑眉，眼底是满满的兴味。

“你醒了，怎么样，伤口还痛吗？”谢渺渺因着急询问他的伤势，没能发现他此刻反应的反常。

“我感觉……挺好的。”“容涟”咽了口水，看着她，笑得很邪气。

谢渺渺不自觉皱了皱眉，感觉怪怪的。

“我口渴了，你去帮我倒杯水吧。”

谢渺渺听了便转身去倒水，就在她转身的一霎那， “容涟”突然出手，一掌朝她后背拍去。

谢渺渺凭本能躲过，转身几步便逼近他，大声质问：“你不是容涟，你到底是谁？！”

“容涟”笑了笑，手伸向谢渺渺的脖子，渺渺赶紧下腰躲过，顺势抓住他的手一扭，便把他从床上拖到了地上。

“嘶……别那么凶嘛。跟你闹着玩儿而已。”

假容涟看着被钳制住的双手，以及再次渗血的腹部，笑着说。

只是，任谁都能看出他笑里的敷衍和凉薄。

“你现在伤这么重，还想着恩将仇报，动手前先想清楚，我不是那么好惹的。”谢渺渺猛地松开手，戒备地往后退了几步。

“回答我的问题，你是谁？还有，容涟现在在哪？”

谢渺渺手一伸，灵剑出鞘，她走近几步，把剑架在假容涟脖子上。

“别油嘴滑舌的。再不说实话，我就不会再给你机会说了。”

假容涟看着谢渺渺倨傲的神情，笑容慢慢凝固了：“我不喜欢别人这样跟我说话。”

话毕，他起手施了一个复杂的法术，这次谢渺渺看得很清楚，他的手边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魔气。

他是魔族的人！

渺渺神情一凛，可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便失去了意识。

……

风不知从何而起，拂过谢渺渺的发丝，带来了灼热的气息。渺渺环视四周，她正站在一个沙漠里，灼热的太阳挂在天空正中央。

蓦然，她看到师姐师兄走在前面，于是她跑起来，想追上他们，可却怎么也追不上。

“师姐！师兄！”

没有人回头，只给她留下了一个冷冰冰的背影。

这不过是海市蜃楼。

师父的话好像又响在耳边：

“像你这样天赋平平的弟子，我们收的，太多了。”

像一个醒不过来的梦魇。

是这样么？真的是我太差了？

谢渺渺的脚步停了下来，慢慢地，慢慢蹲下来，捂住了自己的脸。

听说修士修炼到某个境界，便可跨越生死，到了这一步，多数会选择与家人亲朋相聚。

可她总是一个人，没有人会等她，凌霄宗也不是她的家。

她回身，没有来处，亦没有归途。

蓦然，有个声音在心里响起：“想成为修道天才吗？让他们把目光都聚焦在你身上吧。”

谢渺渺抬起头，茫然地转了转眼珠，她的眼神逐渐失焦。

天气仿佛一瞬间炎热到难以忍受。

今天不是下雨天吗？

在谢渺渺晕过去的前一秒，脑子里莫名闪过这个念头。

白光乍现。

幻境——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