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行舟 第2章 2

魔物走了，谢渺渺憋着一口气，直到看着光亮慢慢充满屋子，她确认那魔物暂时是不会回来的时候，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试着召唤了一下佩剑，没有反应，就连法术也用不了，可能跟魔物在屋子里施下的阵法有关。

可她的手还被绑在柱子后面，这个姿势，血液不流通，到现在她的手已经没什么知觉了。

渺渺毫无办法，只能用指甲扣着、磨着麻绳，急得满头大汗。

此刻方知，灵力失效的情况下，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有多么有用，可恨她过去只一心扑在了炼气上。

再这样坐以待毙下去，情况只会越来越糟，渺渺一咬牙。

手腕登时传来一阵剧痛。

虽然手是撤出来了，可手腕也脱臼了。

渺渺没有时间关注，她赶紧把绳子从身上扯了下来，一鼓作气跑出了房间。

她闯出了房间，阵法也自然而然地消散了，大概是那只魇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布下更复杂的阵法，或者，可能只是单纯地看不起她……

魇若是发现阵法破了，很快就会赶回来，并且从外面的布置看，这里很可能是那群梦魇的大本营，谢渺渺得赶紧离开。

喘、急、慌，她一心只想快些逃出去，可惜不遂人愿，脚下的石子一绊，她直接扑在地上。

屋漏偏逢连夜雨，她用来撑地的，偏生还是脱臼的那只手。

一时间，疼痛从手腕弥漫到膝盖，她用尽了自制力，才没让自己叫出声。

渺渺趴在地上，不住地安慰自己，书本里有句话叫做祸福相依，也许，这一祸过后的就是福呢？

眼角泛着泪花，谢渺渺右手撑地爬了起来，正打算继续走，却看到前方有一伙人在靠近。

就在这时，渺渺身后突然出现一双手，悄无声息地捂住了她的嘴。

她瞬间汗毛倒竖。

难道今天要交代在这了？

“跟我来。”少年的声线很清爽，但同时因为压低了声线，又带着微微的哑。

谢渺渺当即判断出身后的人跟她应该差不多大，都是十六七岁的样子。

至于是人是鬼，不清楚。

她顺从地跟随着他的动作，两人躲到了草丛间。

刚刚完全蹲下来，渺渺就感觉到少年对她的束缚松开了。她条件反射般的回头看那人。

衣衫破损不说，他脸颊上的一道划伤，破坏了这张堪称秀美的脸庞，也使他显得狼狈不堪。

此刻，他正与她对视着，两人眼里都是不加掩饰的紧张，细碎的光穿过叶间，撒在他们身上。只一眼，谢渺渺几乎能够断定：他是普通人类，同她一样。

这个认知使她稍稍松了一口气，但精神很快又重新紧张了起来。

因为前方的一伙人正在靠近，谢渺渺蹲着茂密的草丛中，紧张地向外看，是那群魇！

好在它们似乎并未注意到刚刚这里的动静，又浩浩荡荡地继续前进了。

她目送着它们远去，终于敢把视线移到了身旁的少年身上。

“你是人吗？”谢渺渺用问句表达了自己的戒备，但不多。

少年点点头，显得十分淡定：“我叫容涟。”

渺渺也点点头：“谢渺渺，凌霄宗弟子。”

少年没说话，眼里的怀疑却很显眼：你是修士，那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狼狈？

谢渺渺无言以对，只好转移话题：“对了，你为什么会在这群魔物的大本营里？”

容涟却一下子缄默下来，长长的睫毛垂下：“我父母……都死在它们手里，我一个人……也不知道去哪，就跟过来看看。”

他的话，让渺渺也想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那么村上的人也都遇害了吗？于是她也沉默了。

天渐渐地黑了，蝉鸣声在两人周围响起，把死寂般的沉默打破。

“那我们走吧。”不知过了多久，谢渺渺猛的站起来，极力忽略了刚刚在两人中间升起的无力感。

容涟仰起头：“去哪？”

“去找我的师兄师姐，他们会帮我们的。”

谢渺渺说着，眼里像燃起了一团小火苗。

两个人在黑暗中前行，只有微弱的月光为他们照明。谢渺渺稳住情绪，辨认着方向和周围的景物。

幸运女神终于眷顾了他们一回，他们在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后，就看到了不远处灯火通明的房屋。

好不容易走近了屋子，马上要敲门时，渺渺反倒突然有些犹豫，也许是因为“近乡情更怯”。

谢渺渺后来回想起这一刻，觉得倒不如直接转身和容涟一起离开，这样，也许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吧。

可在当下，她只是在犹豫过后，重重地叩响了木屋的门。

屋门很快就被打开了，整间屋子里的人都下意识地看过来。谢渺渺也朝里面看去，看到了不大熟悉的一同做任务的师兄师姐们。

屋门内外，像一面镜子映照出的两个世界，如此不同。外面的人，是寒冷、紧张的；而里面的人，却是温暖、放松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令她感到有些意外的人——师父。

“师妹，快进来快进来……你身后的人是……？”

谢渺渺回过身，拉住微微躲闪的容涟一同进屋。

月亮已慢慢移动到天空正中，蝉声还是一刻不歇。

有师兄师姐先帮谢渺渺把手治好了、涂好了药，在交换过信息后，渺渺才知道自己失踪后，聚集在一起的大家做了两手准备：

先是向师门递信请求支援，再由修为最高的江师姐和沈师兄出发找她。

“那江师姐和沈师兄呢？“听到这，谢渺渺的心不自觉提起。

“不知道，他们出发后就没再同我们联系。“另一个像是领头的师兄说着，脸色十分难看。

“多半是被抓去了。”师父突然开口，语气很冷。

“你们这些徒弟，一个个的，真不让我省心！”他的话中说着“我们”，眼睛却只冷冷睇着谢渺渺。

谢渺渺一怔，心里顿时很不是滋味，这麻烦到底是因她而起……

有师兄出来打圆场：“哎，都这么晚了，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去寻他们。”

“谢渺渺，今晚你守夜，有什么异动就进来叫醒我们。”师父丢下一句话，就往里屋走了。

其他师兄妹见状，也哂哂地走开了，没再同她搭话。

谢渺渺愣愣地站在原地，又孤零零地坐了一会儿，就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天上的月亮还是同几日前一般圆，谢渺渺望了一会儿，听到身后屋子传来了脚步声。

她回头一望，是容涟。

渺渺低下头，不想被看见通红的眼眶，眼泪顺着脸颊滚下来，砸在草地上。

他缓缓走近，坐在了她的身边。

“别难过，不是你的错，今天就算不是你，迟早也会有人被抓去。更何况村子里魔物如此猖獗，堂堂仙门也不应当坐视不理。”

“嗯。”渺渺吸了吸鼻子，偷偷看他：“你怎么不去睡？”

容涟用手拨了拨地上茂密的草，轻描淡写：“不想睡，会做噩梦。”

月光下，少年的脸庞青涩而干净，原来再怎么冷静自持，也不过才是十七八岁的光景。

两人毕竟今天才刚认识，于是又沉默下来，并肩看天上的星与月，听风吹过草木发出的簌簌声。

渺渺不禁联想到了今天的下午，也是这样的沉默。她失落地想，如果她强一点的话……

“对不起，都怪我太弱了，没法帮你报仇，如果我强一点的话……”

容涟打断了她：“没关系的……”

他轻轻地抽了一口气：“过往我总自命不凡，以为靠着自己脑子聪明，就能够无往不利……”

他的声音低下来：“直到昨天，我才发现，我实在太弱了……”

“在真正的魔物面前，我像个废物，我们都是……”

“你可以。”渺渺没听完，就攥住了他的手腕，“可以的，不管是报仇……还是变得强大。”

“等你加入我们凌霄宗，修炼可以让你更有底气的。”像是怕他不相信，渺渺忙补充道。

“好。”容涟笑了，眼底星光闪烁。

渺渺不自觉转头看他，很奇妙的感觉，低落的情绪一扫而空，她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