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十一还在睡觉,房门就被人敲响。
他没有起床气,但没睡够还是会有点烦。
“谁啊?”他颇为不耐烦地喊了声。
“我。”昨晚在梦中听见的男声顷刻在门后响起。
初十一立刻蹦起来,穿好裤子住门口走去。
“早啊边叔叔。”初十一拉开门,冲边怀净笑笑。
边怀净挑了挑眉,有点意外:“心情不错?”
初十一依旧笑着:“很明显吗?”
“嗯,”边怀净说,“因为你很少对我笑。”
初十一呲了呲牙:“那我以后尽量多对边叔叔笑笑。”
言下之意就是,他会乖,你要求能不能少点,起码别限制他自由。
边怀净没理这句话,看了眼表,说:“十分钟,收拾好出来,我要去公司。”
“收到。”初十一一溜烟跑进了洗手间。
把门一关,他就看见镜子里的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消失,剩下一张冰冷的表情。
他捧起一捧水扑到脸上,轻轻呼出口气。
他昨晚梦到边怀净了。
不是噩梦,也不是春梦,就只是一场十分日常的梦。
但是又日常得太奇怪了。
比如,梦里的他和边怀净住在一起,每天两人都会见面。
但边怀净在梦中时常早出晚归,而他在梦中晚出早归。
所以梦里,边怀净出门的时间,初十一都恰好回来。
两人仅在这个时间里能见上一次面。
剩下的都是一些记不太清的零散碎片,初十一也没再去细想它们。
洗漱完出来,初十一看了眼天气预报,今天有降温提示,于是他披了件风衣才出门。
卷毛刚好从1103走出来,看见初十一,和他打了个招呼:“早呀小E!”
初十一勉强扯出抹笑:“早,亲爱的。”
“你这是要去哪?”卷毛一边和他走向电梯一边问。
“Alex让我跟着他,不许乱跑,”初十一无奈道,“谁知道他抽什么疯。”
卷毛想到可能是自己发给Alex的消息导致的,倒也不心虚,勾上初十一的肩,说:“今天是可怜小E。”
“……是挺可怜的。”连初十一自己都这么觉得。
边怀净发信息说在地下车库等他,他也就直接乘电梯到负一楼。
坐上边怀净的副驾后,初十一有点出神地看着窗外。
车辆启动,光线忽明忽暗,是地下室里的灯光在向后滑去,再后来出了地下室,便一直是亮的了。
“我还要跟着你几天?”半路中,初十一忽然打破宁静,问。
边怀净冷笑:“还?这才第一天都没过完呢。”
初十一气势突然被这声冷笑压下去,装了一个早上最终又被打回原样。
他垂下眸,像只可怜的狼,小声问:“那……边叔叔,请问我需要跟着您多久?”
边怀净开车之余抽空看了眼他的小表情,然后真正笑起来:“看你表现。”
初十一咬了咬牙,说出了他平生认为最耻辱的话:“我会乖的……叔叔。”
“嗯。”边怀净应了声,却又突然不爽了。
就这么不想待在他身边吗?
公司是一座很现代科技化的大楼,这里就是Alex公司的总部。
初十一并不是第一次来,也算是轻车熟路。
“公司里范围内随意走动,不许出去,买东西可以叫人给你买,食物可以点外卖,让外卖员进来,你不许出去。”边怀净下令。
初十一乖乖点头:“好。”
“敢偷跑出去,抓到我就废了你的腿。”边怀净走之前还不忘撂下一句威胁。
“不会的,等您批准。”初十一说。
边怀净离开后,初十一就躺在一茶水间里玩手机。
算了,反正他正好还有点事没解决,而这里又正好给了他一个绝对私密的环境。
边叔叔的公司嘛,而且还是边叔叔亲自给他安排的“办公室”,应该不会有人偷听的吧。
不过为了确保无误,初十一还是出茶水间在周边先溜达了一圈。
大概溜达了半小时,初十一才回到茶水间。
他打开短信,给安饼发信息。
Eleven:有空吗?
对方秒回:有!
Eleven:接电话。
“喂?”安饼的声音传出,她听起来有些困倦,像是刚起床。
“你旁边没人吧?”初十一问。
“没有,我在公寓,房间没监控,家里只有我,”安饼知道他想聊什么,快速说了,“聊聊三年前那个事?”
“嗯,你说我救了你,你是在黑色跑车上的吗?”初十一丝毫不铺垫地切入正题。
“不是,我在更前面,那辆黑色跑车在追我。”安饼说。
“他为什么追你?”初十一皱了皱眉。
“他是我爸的私生子,但是继承财产权在我手里,他想杀了我。”安饼回答。
初十一觉得不对:“可是我后面那辆车是来追我的,而且车上的人我认识。”
安饼一愣,问:“你认识他们?”
初十一:“私人问题,不用问。”
“抱歉,”安饼歉意地笑笑,“我以为你只是被卷进来的路人,看起来事情并不只是我想的那么简单。”
初十一沉默了一阵,似乎在思考什么,然后说:“他们主要目标是我,杀你只是顺便,也可能根本没想过要杀……说的有点多了,总之他们肯定没想到我这么不要命。”
当时的情况是怎样的呢?
当时初十一的车被两辆黑色跑车夹在中间,前边还有一辆白色跑车。
初十一一直以为白色跑车是路人。
初十一前面的车是为了不让他加速甩开它们,后面的车也不是为了追尾,而是为了逼初十一一直往前开,不能停下。
每到转弯的路口,就会有另外一辆车从左或从右地冲上来,堵住初十一要往左或往右转的路线,迫使他只能跟着前面的车往左或往右转。
比如初十一想往左转时,身后就立刻会有一辆车冲到左边,堵住他转弯的路线,让他向右转。
如果是十字路口,前面的车就会减速,一直变道堵着初十一的车,不让他往另外的方向开。
像是在把他往某个地方领。
所以初十一才能如此笃定这些人的目标是他而不是安饼,再者,如果那群人真的想杀安饼,根本就可以直接撞上去,从侧面撞上去。
又过一个转弯口,初十一终于找到机会,在前面那辆车转弯时,一踩加速撞上对方,因为是左转的路口,这一撞直接撞在了对方的驾驶座上。
里面的人怎么样了初十一并不关心,系了安全带的他没太受惯性影响,抽出一直卡在车椅里的手木仓,对准在右面堵他转弯路的那辆车驾驶座的车窗直接扣下扳机。
因为初十一的车窗贴了双面膜,外面看不见里面。
故而也没人知道他掏了枪。
当然对面的车窗也贴了膜,于是初十一也是盲狙。
能不能打中另说,总之这枪必须得开。
一枪过后,初十一立刻解开安全带,不过他没有从车门下车,而是打开天窗,带着枪探了半个身子出去。
这个做法很危险,只要后面那辆车撞上来,他可能直接折腰。
初十一没多少时间瞄准,对着身后停下的那辆车开了两枪。
却发现那该死的玻璃防弹。
然后他看见驾驶座上的人抬起头,唇边勾起一抹笑。
初十一愣了一瞬,只一瞬,他就立刻反应过来钻回车里。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还没坐下,身后的车就一脚油门撞来,初十一惯性在车里摔了一下,摔到副驾驶里。
大腿小腿都很重地撞上车里坚硬的地方,一阵抽疼。
他现在的姿势是横躺在副驾上,头和上半身都靠在门上,只要有人来打开车门,他就会从车上掉下去。
而且还是头先着地。
初十一的腰刚刚卡在天窗上被撞了一下,他估计有哪处断了,现在他调整不了姿势,全身都很痛,使不上力。
除了手。
他只手拿着枪,另一只手从一旁抽出把小刀,握在手里。
躺了会,腿没那么疼了,他才勉强借着腿力换了个姿势,坐好在副驾上,活像个没事人。
但是坐着又让他腰有点隐隐刺痛。
初十一闭上眼,在心里数秒数。
第十三秒的时候,驾驶座的门被拉开。
几乎是同时的,初十一抬起左手朝门口开了一枪。
可惜并没打到人。
“Eleven ,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们走呢?”有人在说话。
初十一又开一枪。
那人及时拿开放在车门上的手,笑了一声,绕过撞在一起的这几辆车,走到副驾驶。
刚一拉开车门,就又是一声枪响。
可惜,还是没打到人。
初十一等着那人露面。
几乎是那人的衣角出现的瞬间,一只手就瞬间劈了初十一拿枪的左手手腕一下,迫使初十一的力道一松。
枪瞬间被夺过去,枪口顶在初十一的眉心。
初十一见对方只是威胁,并没有要开枪的意思。
于是他在对方开枪之前,抗着腰部剧烈的疼痛,扭身在那人肚子上踹了一脚。
拿着刀的右手紧跟着向前上方挥去,目标很明确是脖子。
但对方反应也是快的,立刻抓住初十一握刀的右手,接着向下一按,又循着惯性将人从车里拉出来。
初十一感到右腿一阵刺痛,但他没精力去管腿了,向下倒去的瞬间,千均一发之际,初十一拿到了他放在副驾车门里的另一把枪。
然后,他倒在地上滚了两圈,举起枪,对准那人的胸口。
他记得这人是个镜面人,所以心脏在——右边。
初十一举着枪,闭上了其中一只眼睛,瞄准。
“砰——!”
正中心脏。
初十一笑了。
他张开双臂躺在地上,握着刀枪的手力道一松,“嗒嗒”两声刀枪落地。
初十一笑得很猖狂。
不过并没有笑出声,只是扯着唇望着光线刺眼的蓝天。
似乎是觉得有点狼狈,他竭力爬起来,靠着坐在车边。
鼻尖是血腥味和三辆车车身散发出的机械或气油味,并不好闻。
思绪收回,初十一听见安饼说:“不好说,我觉得了解你的人肯定都知道你会不会这么不要命,他们肯定是知道你性格的。”
“你说得对,”初十一笑了声,“但他们并不了解我。”
安饼:“好吧好吧,但你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了,毕竟我哥被你撞死了。”
初十一无所谓道:“我也是出于自保,不过不用谢。”
顿了顿,他问:“是你送我去医院的吗?”
“是我,”安饼笑着说,“我那时候就觉得你长得很帅。”
“难怪手术单会在你手里。”初十一没接安饼后面那句充满爱慕暗示的话,转移了话题,“你哥不是中国人。”
安饼嗯了声:“是个混血。”
“我知道他妈是谁。”初十一说。
安饼那边安静了很久,而初十一也没说话,静静等着她回答。
“我很不想知道她是谁,”安饼的声音有点低,“你可以告诉我,她还活着吗?”
“活着,不过快死了。”初十一笑着说。
安饼再次沉默。
“想知道为什么吗?”初十一这次没有静默等待。
安饼深吸口气,说:“想。”
“知道Alex吗?”初十一问。
安饼:“当然,那个商业黑老大。”
初十一笑:“你哥的生母前不久劫了他一批货,叼着烟,戴着墨镜,身后跟着一堆小弟,在公路上,劫了Alex的货车。”
顿了顿,他笑道:“五辆,在人来人往的街上,成功劫下Alex五辆货车,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安饼莫名有点心慌,“她挑衅Alex,她要完了。”
“是的,”初十一抓起茶几上放着的一包烟,抽出一根,在手指间转了几圈,然后才叼入口中,“她们可能在计划什么,但Alex只会比她们计划得更全面。”
安饼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问:“你跟我说这些,是想告诉我什么?”
“你很聪明,”初十一点燃烟,说,“你真的不想见她一面吗?她存活的时间可不长了。”
“见她一面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吗?”安饼很警惕。
“当然,你爸的继承权已经转让给她了,如果她死了,继承者就会是她的儿子,另外一个儿子,”初十一吐出口烟,又笑,“你真的不考虑见她一面吗?哦,顺带一提,她有点怕我。”
安饼明白了。
“我会和她见面,但这个得你约她出来,因为我不认识她,”安饼清了清嗓,似乎有点害羞,“期间,你可不可以假装一下我的伴侣……帮我拿回继承权。”
“我没问题的,”初十一把烟掐灭,说,“不过有件事我也需要拜托你。”
“你尽管说。”安饼说。
靠到沙发背里,初十一终于说出了他此行电话的真正目的:“把我从Alex手里救出去,不然我只能帮你约到抢你继承权的人,不能和你一起去。”
而如果他不和安饼一起去的话,安饼不可能拿回继承权。
“不是,等等,我操,谁??”安饼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