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我朝,历朝历代鲜闻女子登基,何况我还是一个从冷宫里出来,没有任何背景的窝囊公主。
不过我曾是姚未言,自小被以皇后的标准教养,在宫里以林冉身份活着的一年,我亦是了解了许多朝政之事。我一直知道权利有多重要,从前我只想好好坐稳皇后,坐稳人臣的位置。可直到林谙在我面前露出狰狞面目,以成功的上位者姿态洋洋得意的时候,我才明白:想要完全掌握命运,一定要站在至高无上的权利巅峰。
我昭告天下皇帝错判冤案,造成了姚相满门惨死。那个雨夜,母亲塞给我的证据很是详尽,若要细看轻易便可推翻原本的诬赖之言。姚未言为证清白自尽而死,皇帝林谙也因皇后过身伤心崩世,我作为皇室唯一血脉,临危受命担当皇位。
朝中以郭老国公为首的群臣直言反对,揣测我行为不端。
“女子登基,闻所未闻!”礼部尚书愤愤道!
“帝后崩世尚不知内情,你便要以公主只身即位?”工部侍郎也对我表示怀疑。
我在上位睥睨众人,不慌不忙的反问道:“可皇室之中唯我一人了,你们不服我,难不成是想自己即位为帝吗?”
“你!”
他们被我回怼得哑口无言,我不想与他们多做辩论,让人请来了太后。她由人搀扶着坐在帷幔之后,众臣对她倒是恭敬。
“众位,先皇骤然崩世,哀家与悦成公主亦是伤心,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先皇重病之时曾有口谕,哀家在旁听得清清楚楚,悦成公主林冉即位,暂代朝政。”
我回头看着她满意一笑,随后转身问道:“可还有人有疑问?”
郭老国公此时出言,他启口便道:“不可,即便有先皇口谕,也断不能让女子为帝,简直是礼崩乐坏!”
我当然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本已告老还乡,听到我要即位的消息,便又出现在朝堂之上,如此费心,怎会无所作为。我的目光缓缓转向他,看着他那张气急败坏的脸开口道:“老国公跟我说礼崩乐坏,我这有桩事情本想与你私下说,可今日你既然公然反我,我也便不替你家遮掩了。”
说到这,郭老国公神色疑惑而愤怒,众臣亦开始窃窃私语。
“郭联与罪臣萧氏通婚,前时先帝罢免萧家未曾株连他,便已是深恩,可郭联不思悔过,竟趁先皇殡天妄图带兵图谋不轨,好在姚将军已将追捕扣押,现就在京城之外。”
我话音刚落,姚未名便风尘仆仆的上殿了,众文官责他披甲上殿不成体统,他并不理会而是将手里的包袱随意丢在郭老国公面前,冷然道:“郭联谋反已被我正法。”
包袱里正是郭联首级。
郭老国公终于被击垮,他浑浊的双眼盈满泪水,双膝缓缓跪地,伏在包袱上泣不成声。
此时我提高声音又问了一遍:“其他人,可还有异议?”
众臣缄默,谁也不敢第一个支持我,可也无人敢出言反对。就在这气氛僵冷的时刻,披甲上殿的姚未名率先单膝跪地向我行礼:“臣无异议,愿一生忠心吾皇!”
守在我身边的李谦也在此时下跪拜我,他垂首道:“臣无异议!”
一个是驻守边关手握兵权的大将军,一个是掌管城防的大统领,众人终于再无人反对,纷纷跪地叩拜。
我宣布了七日丧期以后便是我的登基大典。此前我会亲自主持丧仪,让先皇与先皇后同葬皇陵。
而天下人并不知晓,收殓入馆时我调换了两人的位置,帝王的陵寝中供奉的,是姚未言的尸身和灵位。
林谙啊林谙,你为了皇位权势如此处心积虑,而我偏不让你如愿,不管活着或是死了,这个皇帝的位置都不会属于你。
万民鼓重新演起,登基大典结束后,我于乾元宫城楼上俯视万物,我曾两度登上这里。上一世我作为皇后诞下龙凤双子福泽万民,与林谙共襄盛举。当时我以为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可作为皇后能抓住的幸福太微茫了,转眼便化作了泡影。
而今我终于将权利彻底掌握在手中,只可惜回首却空无一人。
李谦走到我的身后,他对我说:“姚将军已回边关,他很感谢陛下为先皇后做的一切,他不便与您当面道谢,要我转达一声。”
我点点头,姚未名至死也不会知道,与他通信的姚未言其实一直是我。最后一封信,李谦送出去的,并不是我给林谙看的那封,而是我以姚未言之名送出的求救信,信中我详述了会试一案之冤,请求他先拿长公主信物,再避开林谙耳目带兵回京,若皇后身死,便全力助林冉登基。
他果然没令我失望,有他和李谦的助力,我顺利逼宫拿下林谙,控制了太后,威慑了众臣。
重生归来,我未能救下家人,可我自问已经尽力,虽然惋惜却无愧疚。
唯独对那二人......
那日午夜梦回,我又回到了亲手杀死姚未言的那一晚。
我用尖刀刺向自己曾经的身体......
惊雷骤雨中李谦问我林冉去哪了......
我惊醒,不敢回想,空荡荡的床榻之上只有我一人,冷风拂过层层帷幔,吹透了我汗湿的衣衫。
我忽然想起数年前与林冉的初见,那时我尚在闺中,她也还小很懦弱。这样的她,提着食盒毫无底气的与人争辩,问自己为什么吃不上一碗肉糜粥。
对不住了,冉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