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朋友的不信赖也延续至恋爱观,在热恋期的时候竟然就开始担心以后可能面临的分道扬镳,小莳不好意思直接说出她觉得至少在三个月内他们不会分手,因这反而会引起伏黑惠对于期限之后未知的担忧。
作为恋人她有责任让他更有安全感,小莳合理安排时间。抽空准备带他去解决一下前段时间他任务的插曲,她和他说起了她开学那天他处理的事件。
“惠的话一定会偷偷记在心里,比起只让自己难受,我们不如去做点有意思的事情?”小莳拿出一沓纸,冲他甩一甩,“随机打击一个无良老板!”
伏黑惠兴趣缺缺,他不认为这是个恋爱课题,其次在这种社会劳动保障领域,咒术师做不到什么。
他说:“不用了,小莳你最近不也在忙风纪集团那边的事情,还有五条老师突然上门的任务布置。”咒术界使唤不动跨领域的她,但是五条悟完全没有这方面顾忌。
而小莳不总拒绝。
小莳和伏黑惠是这样说起五条悟的事情:“五条家在并盛的一些事情上也帮了忙,而且……我们也算是朋友,看见朋友日子过得苦哈哈,除了绝交就只能稍微承担点。他一直这么忙么?”
“是,像他那样的人不会总在高专,但在五条老师和你说这些前,我也不了解他具体的任务内容。”
“吃醋了?很难说你是在醋谁,但是悟只是觉得你还是个孩子,过早承担责任可不是好事情。”惠惠真可爱,可只有小孩子才会想着长大,大部分大人都想摸鱼呢!
小莳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然后又对着红脸的男友说:“你是他的直系学生,又有强大的术式和15岁领域半开的天赋打底……工作的话毕业以后要多少有多少,还有禅院家的一堆烂摊子,等你做了特级他们无论如何也会想迎接你回去,到时候你就要和真希抢家主的位置了。”
“……我不想插手禅院家。”真希前辈一定很后悔在小莳面前说起这些。
小莳对他笑:“这就是少年人常有的误解之一,你不想插手不意味着他们不想要你。流落在外的血脉本来是家族之耻,更不用说父亲还是诅咒一样的天与咒缚,离家出走后认识的母亲是没经过家族严选的女人,这样的孩子即使是十影也有不少人会希望死在外头,当做不存在也落个清净。禅院直毗人显然是想要你的,他是个真正为家族打算的有点良心的老头,可利益问题在乌合之众里博弈,即便贵为家主也可能难以协调,而悟的态度又很强势,所以你才被外置到今天。一旦成为特级……这种平衡就会被打破了吧,脸面与伦理的反对都会消失,他们至少会达成表面团结一心然后让你回去的。大家族的丢人手段数都数不清,你防不胜防。”
她说的都对,他不得不承认,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无忧无虑也挺好?虽然彭格列的大家都很娇惯我,但我的认知在很小的时候就成人了,没什么机会做个小孩,仅仅作为参考,我觉得人这一生拥有一段天真的体验,是件好事哦~”看上去五条悟也这么觉得。
伏黑惠被女友暗指是小朋友,这让他有些难为情,即便如此他还是坚定告诉对方:“可我想和小莳站在一起,看见同样的风景。”
小莳冲他眨眨眼,回复:“也是呢,青春这东西对有些人来说,要等到逝去那一刻才能意识到它的存在,不过这样也未必是坏事。虽然我不觉得自己的生活有什么了不起的,但惠想和我在一起,我很高兴。所以我们就从这件事开始做起!”
四十分钟后,两人站在小莳根据地图导航打车到的公司前。
“……”怎么还是来那家公司了,伏黑惠难免觉得被愚弄,他有点恼了。
“别生气,听我说。”这憋着闷气不说等对象猜的坏习惯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幸好她明察秋毫:“作为成年人,多重身份的转变也是许多人难以适应的难题,不过我是个小天才所以还好,在这点上你五条老师做得中规中矩,是很好的咒术师,是还可以的老师,是个很烂的家主,按理说他有着33.33%的话语权,难以置信在高层混这么惨。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五条家落魄了还是怎样了吗?”
伏黑惠:“说重点。”
“你好凶,呜呜。”
她的表演已经骗不到男友了,他一双绿色的眼睛盯着她等一个答案。
“作为咒术师,完成安排的任务就足够。但作为心有不满且证据确凿的正义人士,想要不平等的拯救他人可不只是袚除咒灵就能做到的,毕竟没有咒灵的黑手党世界也不乏悲惨的人。今天有一个黑心的老板要付出一点令人肉痛的钱,一双可怜的父母能得到点钱,其中那女性的父母还是失独,以及一个公司可能要遭受一些质疑。都是因为惠惠的拯救哦?”
“作为小小年纪已经开始纳税的守法市民,路见不平做点好事很正常,毕竟哪个好人不想让社会更好些呢?”小莳将整理好的资料放在伏黑惠手上,“你很在意,既然如此就顺应自己的心,做些力所能及的。他们一家三口虽然已经在地狱里了,可未来也许会因为《劳动基准法》的一次贯彻而改善。这也是你想看到的吧。”
伏黑惠因为小莳的话而豁然开朗,只不过:“为什么是在地狱?”
“我查过,女方家系信仰基督教,我不排除有耶稣的可能,但从生物学上判断,我不太相信处子怀孕这说法,你呢?”违背圣经的教导,他们可都会下地狱的!
玛利亚未婚怀孕诞下耶稣,这他当然是知道的……但她怎么能憋着一脸笑意,说着做好事,同时又开这样恶劣的玩笑,伏黑惠觉得对于死者不该这样冒犯。
小莳将自己和男友幻化成委托律师的模样,带着曾经的工作合同与死亡证明上门,这幅一眼看来就是不安定分子的姿态不出意外当然是被主管喊保安轰出去。
但在保安上来之前,小莳甩出了另一份足以让公司被约谈甚至重整的材料,在正常法律途径根本得不到这些东西。他们害怕极了,态度也恭敬起来,短谈五分钟后,小莳和男友当场就拿到了去年自愿离职的女士本应获得的赔偿金。
只是一笔小钱。
公司领导所宣称的“为公司带来巨大利益损失”只能哄一哄势单力薄的人。
小莳带伏黑惠去银行转了钱。
“彭格列情报系统不如风纪好用,毕竟是本土企业,关系深厚。无论是违法证据还是家庭信息,想要的勾勾手指就能有人送上来,她父母的银行卡也不例外。”她并不欲找上门去再编点想说的话,那太浪费时间。“至于这份材料,送给你。想要到此为止还是从法律上威慑都随意,你的选择至关重要。”
贿赂和税务问题总能危及到机构存亡,要是落到监管部门手里,至少也要裁掉一些部门和中层管理才能恢复元气,现在可不是好找工作的年头。
不过,这也是决策者必须面临的。因此才说,不必权衡利弊的人有时是幸运的,至少不会怎么选都错。
他没有犹豫多久,走出银行以后就提出要去邮局。
小莳陪着他填好收件信息,寄件信息由她填写,付完钱后出门有一段时间伏黑惠才反应过来这事情就算结束了。
他问:“税务局会收到这个吗?”
“收多半会收到,但是是会像垃圾一样丢掉还是着手处理就得看天意了。”来历不明的东西未必会被妥善对待,小莳耸耸肩:“看他们和业绩有没缘分吧,即使是国家机构每年也是有任务指标的,不过那和我们没关系。这也是多重身份的另一要点,尊重他人命运,不要过分沉溺。”尽人事,听天命,什么都操心会老的很快的。
伏黑惠细细思考女友说的这些话,他想,小莳是一个果断的决策者,她做这些得心应手。今天,他们几乎就像普通人一样解决了问题。
好像也不普通,但她总能随手把事情完成妥当,然后毫不在意的离开。伏黑惠记忆起小莳时不时和他抱怨一二的米花町生活,即使是在那个地方,大概也没什么能阻止她像钻石一样闪闪发光,她绝不像自己说的一样平平无奇,无甚可夸耀之处。
“小莳。”
“嗯?”
“你之前和我说的,我觉得并不是这样。”
“我说了很多话,哪句?”
伏黑惠握住她的手说:“倘若我遇见在洛山高中上学的你,我也会喜欢你,会期待学校里的每一次见面,和下一次重逢。”
突如其来的漂亮话让小莳的心一下变得拥挤,有条不紊的工作安排和晚上吃什么间被插队,造成了短暂的堵车,她说:“这可不行,那时候你才三岁,哪懂这些。”
她害羞了,因为伏黑惠分明看到了她眼里令他心悸的笑意。
过了会,他又问:“刚刚寄件人电话你填的是谁?”那串号码不属于小莳。
“哦,当然不可能留自己的手机,所以我填了夏油杰的。”偶尔记一下别人的手机号也挺好,写起来真像那么回事。
“……”还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答案,是独属于小莳的一套情理。
世界上每分每秒都在发生糟糕的事,小莳并不像伏黑惠一样认为自己担有对社会的责任,也不觉得自己的职责是救助他人。她可不是什么传统正派角色,这一点希望他早些知道。
所以在用餐时,小莳和男友说了:“其实我并不在意他们的死活,主要是因为不认识。陌生人的悲喜一般不会牵动我的神经,除非我选择去看去听。”死生与命运无常她见得不少,也不以为奇了。
他回应:“我知道。小莳你,并不是一般的人。”
认真恋爱总免不了生活上的事情,男友还没到要决定一生道路的年纪,不过大概率他要么在东京要么在京都:“我以后会常住意大利,其次才是并盛,其他地方大概还是咒术师的领地。”
和男朋友说起未来规划,这对小莳来说也是新鲜事,上次谈恋爱的时候她没有未来,只是恋爱,事业看起来他们也没打算让她接手,最后还没到家里安排终身大事的年纪就回来。
真的就只是两个没睁开眼睛的困兽依偎取暖,再夸张点也不过字面意义上相濡以沫的程度。
他说好。
伏黑惠的人格小莳一贯是相信的,虽然他本人觉得自己和普通意义上的善人有差距,会因为好人无差别的善意而苦恼,可小莳看来他已经有一颗高尚的心了。即使善良的心也存在被人生摧折的可能,但在现在,他这么说,就代表一定会认真把事情纳入考量。
他会思考他们的未来,这个认知让小莳的心情变得很好。不管以后会是怎样,少年时期的伏黑惠与他真挚的情感,她会一直保存在记忆中。他是个很好的人,而她也不免期待两人的将来。
伏黑惠的心情也明媚起来,女友是在以未来两人还在一起的基础上提及这些,他很高兴她能考虑这些。
不过意大利有些远了,这样就不能天天见面。
甜蜜的苦恼在更晚些的夜里替换成了某种隐秘的好奇与比较心理,奈亚被小莳安排去应酬,在她洗完澡后由他主动来帮她擦干头发。
伏黑惠只有在女友背着他不看他的时候才能放任自己问出:“你以前和他也说过这些么?关于……以后的事情。”
小莳想回头,但入眼是自己的纯白潮湿的浴巾,湿漉漉的触感源自她已经不再滴水的发梢:“这就是你用浴巾裹住我头的原因吗?”
男朋友不吭声,她吃吃笑着,和他解释了自己在那个世界大概率会进行家族联姻,而依附他人而生很难自由,对她来说不算好事,她不愿意去构想那样的未来。
“这道理很简单,有责任心的主人都会宠爱自己豢养的猫狗,他们甚至还会把宠物当作女儿,会每年带它们检查,会确保它们衣食无忧,可鲜少有人把自己的遗产留给猫狗的。大家普遍会选择自己的血缘后代。令人遗憾的是,我虽和赤司征臣有亲子关系,他的继承人却只有征十郎一个。在去年十一月他仍然身体健朗,不满50的壮年,那样古板的父亲,只要他活着一天,我就会被父权约束一天,直到我下定决心脱离赤司家,舍弃他们能为我保障的一切。”零花钱、住所、姓氏乃至在那之后为社会公认的【尊重】。
“我刻板印象里的京都可是个重视父权的地方。征十郎的日子以前比我更苦,那时他是家里唯一的孩子,母亲也走了,但他是个有天赋才能的男性,在可以预见未来会获得集团的话事权。就如同诅咒可以杀死诅咒一样,权力之间也存在微妙的较量。他可以成为董事长,而我永远都只是赤司征臣的女儿。”所以一定要说的话,她大概真的有可能离家出走,做个作家或者画家,心安理得地被兄长日常接济,最后过完默默无闻的一生。
“这种说出来就令人绝望的话题我自然不可能提起,情侣之间的聊天果然还是要讲些积极向上的。”不然这恋爱谈的也太可悲了,小莳将浴巾从头上扯下来,团成一团拿在手里回头,“当然,如果说完全没有设想过就是在欺骗你了,只不过这想法通常活不过第二天。”
她想起来了,在京都二月的晚上,她有些期待和伏黑甚尔一起回彭格列的事情,不过微薄的念头就和当晚的月亮一样,在升至中天后就下坠了。
真没活过第二天,反倒是让她定下了年底之前自己一定要有决断的死线。然后她的第一段恋爱也在一个普通的放学日结束,没有泛起什么波澜。
如果把两个世界的时差算上,已经过去一年了。
“小莳想了什么?”
“这不重要嘛,我们就当他死了。”尸体的事情别多问。
“……”
小莳觉得自己勇敢幻象的样子一定美丽极了,震慑得男友说不出话,他一定为自己的勇气和魄力深深折服。
夜晚他们和衣而眠的时候男友却问了很可怕的问题:“如果他来了这里,你会怎么样?”
温暖的被褥和温暖的怀抱明明应该是双倍的暖和,小莳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大晚上的,不要讲鬼故事啊!”
“灰原雄前辈此前也是死亡去米花的,可他回来了,我只是觉得有这种可能。”
“灰原很想念家人,也挂念着妹妹。但这世界上没什么值得伏黑甚尔留恋的,我猜测。就算他面前突然出现一扇门他也不会管的。”小莳还不清楚其他人世界穿越的理由,她也不好奇,至于前男友……他应该不会在意这个世界发生的任何事,咒术界对他也许就像赤司家之于她,总归是应当离开的伤心地。
而且,还是不要随便想起前任比较好,太冒昧,小莳又说:“你觉不觉得我们在床上讨论起你的父亲,这件事本身就有很严重的伦理问题?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那种嗯,就是,公媳文学,就是里面本来恩爱的小夫妻然后丈夫变成了植物人,或者干脆死掉了。顺便一提如果是植物人走向的话最后一般他还会醒过来然后发生一些有趣的事情。但仔细一想我们这个反而更像小妈文学诶!”博览群书,也没说只能读正经书。
话题如愿以偿被伏黑惠的一个吻终结。
事后他搂抱着小莳说:“我不会失去意识,不会变成植物人,不会突然死掉,你不要离开我。”
他说的好认真,一般都只会当做玩笑放过的,小莳一如既往以一个吻回应他,他嘴里还残留着她的味道,她并不在意。
然后小莳打岔:“那次以后都没有做到最后,为什么?惠明明应该很喜欢的,而且那个时候我们都很开心。”
“因为……比起□□,更想和你有更多精神的共鸣。小莳,我想和你有以后。有人宣称他们可以分散处理多件事,但实际注意力大抵只能集中于一点,我想确保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不是瞬息欢愉。”
小莳因为他的回答失神。过了一会她才用笑容掩盖住愣怔的神情,想讲些什么活跃下气氛,张口欲言又止,最后才说:“如果是惠的话,都可以。我不会离开你。”
她其实有在避免做出承诺,因为做不到的话心中终归会有亏欠,就像上次一样。可是到了特定的时间,小莳发现自己还是做不到什么都不说。
就算到了最后,情人一拍两散,余生相见的可能微乎其微,彼此怨憎也好,无感也罢,在过程中一定也见证过可贵的回忆,闪耀的花火。有心之人就难逃动情的命运,更有甚者会一次又一次奔赴同一片闪灼的火光。是的,人类就是这样一种比飞蛾更难杀的物种。
啊,爱情的诡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