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回客厅的时候,沙发上只有五条悟还坐着了。
“杰呢?”
“在洗澡。”他回味了一下,咂嘴:“好糟糕的对话。”
小莳肯定:“确实。”
“你真是从未来来的?”
“算是吧。我骗你干嘛。”小莳在他旁边坐在,脚也学着他搭桌子上。
五条悟摘下墨镜轻哼一声:“你一直在骗人。”他的眼睛仍然亮着术式发动的光,像夜里炯炯有神的猫的瞳孔,他盯着小莳。
他没说错,小莳也不否认,问:“他还要洗多久?”
“他头发长,要洗两次。”
“woo,怪不得发质那么好。他是不是还用护发素?”
“我猜是吧。”五条悟问她,“那边的我也经常和你聊没营养的话题吗?”
“怎么是没营养呢!”小莳拍他胳膊,反驳:“可都是精神食粮级别的深邃思想。不过我忙着恋爱,聊的不太多,而你在连轴转。”
“听起来是很糟糕的未来。”
“如果我说你乐在其中,你会高兴吗?这中间可有十几年光景呢,又不是一天就变成那样。在平常人家里,女性30岁之前可能会进入婚姻,夫妻双方没问题的话那之后几年就会有小孩。也就是说有相当一部分女人在35岁就做了母亲,多半更早。可不是每个姑娘在20岁的时候就想到这一点,孩子都忙着上大学呢。”已妇女结婚为例,但真实的情况要早得多,奈奈在20多就有了阿纲,并盛的平均结婚年龄也不高。
五条悟表情怪异:“……别用这个举例行吗?怪怪的。”
“确实,对你来说结婚还真是遥不可及的东西,比使命远。”
“……”
“不过命运对你的锤炼比对一般人多得多,尽早接受这点比较好。”小莳想了想,人最忌讳把压力担在自己身上,她最喜欢推工作了,分点给这个白毛:“后天我想你陪杰去个地方,可能要好几天时间,你做下准备。”
“你呢?”
“找个地方享受一下人生,然后开始轻松愉快的访友。”首先就是要去找惠惠!人不能太紧绷,在足足一天半的劳动过后,必须要休息。
“你没从自己的话里听出离谱的意思吗?为什么我得听你的啊到底!”她还没见过他的眼睛睁这么圆,如果葡萄有蓝色,那就是两颗水灵灵的愤怒的葡萄。
“大家互相理解一下。”小莳看见这孩子又闹脾气,没办法,以前她说这些对方都只会笑笑,现在轮到她被迫要包容别人了:“现在的状态就像是我要带朋友探店,我一次也没去过那个地方,却要和他保证,让他相信,一定会好吃。”
“你--”
“明天的事情和在那之后的事情至关重要,我不是会欺负自己的人,也不想欺负你太多。但是作为全场最聪明的人,如果什么都不做就会像预言家查到了狼但是出于自保而沉默。”知道太多不见得是好事,她算是切身体会了一把尤尼迫不得已的谜语人。坦白说,她做的绝对不如尤尼好,如果是尤尼的话,凭借亲和力一定能迅速令五条悟折服,然后对方就会乖乖配合。不过事到如今追忆大空温暖的力量也是缘木求鱼,小莳就不是那块料子,她最喜欢尊重祝福的玩法。
比如现在。
“你到底想说什么?!而且根本没人承认你是最聪明的,我觉得我才是。”不上不下的信息和隐隐绰绰的意有所指,五条悟这辈子没受过这委屈,对方即使是朋友他也要生气了。
“明天,等任务顺利完成后我就告诉你。”她是不认为压迫未成年是好事的,拦不住未成年硬要送上来。不过既然悬而未定的事项已经完成,她心里的负担又少了一层,露出了一个准备下班的餍足安逸表情。小莳瘫在了沙发上:“我从来没怀疑过你做事的能力,之前只是不想你负担太多,别介意。”明天起你就有打不完杂了。
关于29岁的五条悟,作为朋友兼有更深层关系的人,小莳其实希望他能幸福。这个幸福不仅指他自己觉得幸福:挚友重回人世、无辜学弟有了自己的未来、没太多同伴惨遭厄运,他一定觉得已经足够。但倘若代入进去思考,小莳是受不了这些苦的,她不爱和很多人打交道,不喜欢成天在外面跑,也不愿意每天都对各层关系进行思考。劳心且劳力,这就是她对身在苦中不知苦的某人的评价。本来想依照自己的主观意愿不让尚16的年轻最强接触这些的,既然他那么想知道,她又不是他监护人。
准了。
说起来大家即使在现在也只有两岁之差,抛下一些私情上的顾虑,没什么不可对人言的。
未来的最强像只猫儿一样警惕:“这会不会是什么阴谋,你看起来……”肉眼可见地精神起来了啊!!
她笑嘻嘻地,成了两人中轻佻的一位:“怎么会呢?你以前可喜欢我了。”
“你这个句式就是阴谋诡计的序曲好吧!!!”
“还真了解我,不过你这么有担当的孩子,”以后就会有担不完的当,小莳收起消极言论,说些同义词转换的画饼,“连十几年后的你都会自叹不如。”
真是退一步海阔天空,只要不想着面面俱到,事情一下就豁然开朗。怪不得五条悟之前那么想拉她入伙,有潜力的学生不少,可青黄不接,也不知道他之前那十年毕业生去哪里了。
现在小莳看五条悟越看越喜欢,目光灼灼,他抛却一头疑虑接话:“那是当然,老子毕竟是最强。”
是是是,好好好,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小莳催他去睡觉,说明天有事情告诉他,关于本来应该失败的任务。五条悟想起,这是她第二次说起任务失败。
“谁干的?”
“放心,那人打不过你,所以用了阴谋诡计,他反正赚到钱了。”不过没命花。小莳转头,有点不好意思:“我和那人在未来有些私交……所以明天他可能不会完全死掉。”
完全死掉是什么描述,五条悟皱了眉:“在你们那边,他--”
“哦,死了。又活了。”
他认为小莳在说一种很小众的语言。他不想多纠缠,只是和她再次确认:“明天傍晚,你什么都会告诉我的,对吧?”
小莳肯定了他眼中的探究,她相当认真,以至于言语都像被赋予特殊的意义:“你想知道的任何事情我都会告诉你,连杰什么时候和孩子妈闹掰都全部坦白的那种。”红红白白的闹掰,她会说的。
“杰,你也听见了,如果反悔我们就--”五条悟回头和浴巾挂在脖子上的挚友通气,停顿一会最终决定:“就把她抓回京都关着,五条家有忌库。”
小莳这才发现夏油杰已经出来了,她吓了一跳,从沙发上弹起来:“是悟逼迫我说的。”
“嘁,你连杰都发现不了还想守夜,怕不是诅咒师都得手了你才摇人。”他的状态又松弛饱满起来,像在领地内的猫:“你也太不可靠了,就算是18岁也还差得远。”
他以为他是越前龙马吗?小莳瞪了出言不逊的白毛,回头想和杰解释,最后出口的话变成了:“这可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我只告诉悟。”
让他失笑:“是悟和你的小秘密,只是恰好和我有关,是吗?”
“太是了,等你想和孩子妈发飙的时候我得让挚友好好劝劝你。”小莳又回到了早上过来带点轻松的状态,夏油杰想着大概是两人关系好了不少,他认为这是好事。
小莳话语里的信息反而真真假假不如不细想,他于是说:“那是没错的,怎么可以和女孩子发飙。嗯,年上毕竟也是女孩子。”
他以为自己以后会和离异带两孩的年长女人在一起。
而小莳给他安排的爱女见面日在任务后两天。
她站在沙发上,像宣布重要的事情一样严肃:“好了,我要用浴室,你们不许抢。”
“咒灵也要上厕所?你吃多了吧。”
“闭嘴。”
“就不。”
懒得理他,小莳转而问夏油杰:“你要睡觉吗?”
“再晚点,我在这看看海。”
“好哦。”
小莳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五条悟皱着眉头问她怎么去了那么久,还一直坐在浴缸里不动。
她很警惕:“你小子有点变态啊,偷看美少女洗澡。”
“……一大团咒力就在那个地方,我想忽略也没办法!再说杰才在那里洗过,我看变态的是你吧!咒灵洗什么澡?!”
小莳反问他:“怎么办,那我钻下水道里洗?在洗脸池里洗?咒灵的命也是命!”本来粘写就烦,这辈子没想过要在纸上糊鼻涕寻人。
她辛辛苦苦为了什么?不还是为了他们两个!!
五条悟和久不休息的疲惫一起腾升的火气也有点压不住,可想到眼前的咒灵女孩明天要为他们和高层的关系牺牲一次--杰说损耗不太大,她也是主动提出,他强硬抑制住想要出口的恶言,扭过头去:“你别把我当成那个我,不知道他怎么能忍得了臭脾气。”
普普通通的一句话还是被他说出了几分寒气。
“你多久没睡了?”他的情绪莫名其妙的,咒术师的抗疲劳能力原来应该更好才对。这人和炮仗一样,虽然自己也有冲人的地方也就是了。
“任务前一天打游戏的,怎么,你有意见?”
“……”算了,她和16岁小孩争什么呢。小莳摆摆手,“忘了吧,是我不好。以咒灵的形态出现在你面前又增大了六眼消耗。”就像热汤放进冰箱冷藏会加大电力消耗那样,她应该也给他的体力带来了些负担。
她另择一块地方坐下,就在靠近门的书桌旁。
以后最好别生小孩,生也不能自己带,不过她才18,这些太早了,没必要想不幸的事情。
在更晚的时候,五条悟没看那个方向,六眼却一直提醒他套房门口处有一团高纯度的咒力,他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说话:“喂,刚刚我说话也有点不客气。”
没人理他。
他又喊了一声喂。
五条悟最后离开沙发,往门口走去,在离她一米左右的地方,听见了均匀的呼吸。
……咒灵也要睡觉的吗,而且她说是掌握了反转术式,怎么在一个椅子上都能睡着?
五条悟气闷,又往属于自己的布艺沙发上走回去,整个人落在里面。
第二天起床,小莳又神清气爽。
“昨天真是漫长的一天啊!”结果今天还会更漫长,不过没关系,她已经万全做好了准备。
嗯……九成把握这样吧。
难以抉择的事情就抛硬币,所以有关杰的事情就等最后再定,其他八□□九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我们……就这样走开真的合适吗?”临别的时刻,天内理子仍然产生了忧郁的心情。
“会不会有些粗放了,这样子。”黑井美里也和家里小姐一起提出质疑,“去人多的地方,这样就可以了吗?”
“你是从东京来的游客一号,你是东京来的游客二号,别给自己设定太多身份。”小莳给理子改换了个发型,jk也换成运动连帽衫,女仆装的黑井也变成了长衣长裤运动鞋,“好好体会无人在意的普通人生活,这年头人太多,一般人想出名根本不容易。”
她挥别了重返生活的星浆体二人,和两位护卫踏上了回东京的路。
“老实说悟想到这个方法的时候我有些惊讶,但确实是他能想出来的。”夏油杰指的是悬赏11点结束,他们在那之前上飞机,在空中耗尽时间。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小莳敷衍点头听听:“有点困了,睡一会。”
一个三天没睡觉的人幽幽看她:“你昨晚可是睡了一夜。”
“是这样,但难得我在飞机上也有了自己的座位,不睡一下太可惜了。可不能浪费悟大人辛辛苦苦搬砖买来的机票。”小莳来的时候没地方坐,可怜捏。
“这东西高专出钱,还有我可不不是打工仔。”
你太是了。
知道真相但说不出口的微妙不适让小莳越来越想通过睡眠逃避,“不说了,睡了,下飞机喊我。我去纪念品商店买点东西。”
夏油杰问她:“买什么?”
“做人偶的材料。不然让我真的被一枪打死吗?那他可就罪孽深重了。”起飞阶段时不时的失重感和耳鸣,小莳仰头张开了嘴,动作有些滑稽可笑。
“你别用天内的脸做这种事。她才不会这样。”
“她是她,我是我,现在只是假装成星浆体而已。”演得好也没人结出场费,无偿的别要求太多。
他睡不了觉,她不和他计较。
小莳闭上了眼,神思在高空中进入领域。在里面晒够了太阳,算好了时间才出来,小莳揉了揉眼睛,摸了摸头发,没翘。
“没想到你还真能睡够全程。”
“今天可是慷慨赴死的一天嘛。”在场三个还有对面一位算来都得死一次,半死不活也算死。
“从早上开始就在说奇怪的话,我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还有两小时就到高专了。”小莳想继续坐在行李箱上,被五条悟一只手拨开。
“有。”她像是被提醒才想起来,“你这段时间就快学会反转术式了。在你觉得合适的时候,把全部神经都集中在反转术式上,就好啦!”
五条悟直接被她一句话弄到失语,夏油杰善意提醒:“事到如今才说是不是有点迟?”
“我其实深有苦衷……”
两个人都不信她。被误解的委屈让小莳买东西的时候都没让五条悟付钱,夏油杰付的。
“你的人偶就用这个毛茸茸的娃娃做吗?”
“请叫它快乐小狗。”有点想念entp的五条老师了。
夏油杰从善如流,哪怕这肉眼可见是一只猫:“你就用快乐小狗做人偶吗?”
“是的,现在我去厕所徒手造人,你们在门口等等。”说是在厕所,其实是通过没监控的隔间进不垂堂,“我会尽快,但如果有女人出来叫警察什么的记得拦住她。”
“有女性报警的原因是?”
小莳心虚:“在厕所里太久了不出来,敲门不应,引发公愤。”
“……”确实,女厕所的排队情形远常见于男厕,夏油杰与挚友目送黑发高中生抱着娃娃在门外排队。
过了一会,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回到等候区,对一脸不快的五条悟说话:“我会真身进入领域,所以如果我失踪一会不必担心。”
“……谁担心你了!”
“嗯嗯嗯,不担心。”小莳摆摆手,又回到队伍行列。
十五分钟后,黑发的少女空手走出卫生间。
“一切顺利。”只是双开对精神也是一种消耗,“不耽误时间,我们赶快上车。到时候我就呆在高专结界里面随机应变。”
“等等,你的咒力?”会引起警报。
“靠你背锅,杰。听说你以前经常和悟打出感情来,然后一不小心触发警戒。不过别担心,这件事情,没人会怪你。”小莳含含糊糊就略过了这段,“反正最后会让闯入者全接盘的。”
咒灵操术能役使的咒灵千千万,高专当然不可能每一个四级三级都记录在案,只要他在高专结界内发动术式,必然会警戒。
不过……甚尔也就在悟解除无下限的十秒内就会带刀赶来现场,所以这时候有警戒反而是好事。
他们的行程结束于巴士。
她对总是要乘坐公共交通这件事情已经没脾气了,但:“高专就没点交通补贴吗?”
“有,但机场到学校要3万。也就是说我们得贴2万。”
小莳乖乖上公交,没钱的人不好说话。
越到命定的时间,她也有些紧张,坐在两个人中间低头绞手指。
夏油杰称赞她的伪装天衣无缝,说他先前还有疑虑,可见到她的时候,全没了。小莳认真吹嘘了一番自己的幻术,是可以让□□损伤类天与咒缚者违背天道恢复健康的瞒天过海级别,帮濒死的人暂时修复□□,保持生命活力也不在话下。
“你之前都没说过这些。”五条悟看向她,像第一次认识泽田小莳。
“旅途漫长,但我们昨天飞机上才见面。”
“嗯,也对,在这之后没多久你就要回属于你的时代去了吧。”他这么说着。
小莳被他这一副想靠近由不敢的姿态好笑到:“运气好的话,我们会在你更成熟的时候再见面,到时候你还得多多关照我。我的咒力操控有一半是你教的,另一半是杰。”一不注意说话又回到了意大利的时候,张口就是请多关照我们家小莳。
那几周给她带来了的影响足够长达一生,结果干到现在还是不擅长和小朋友打交道。
他重复小莳说的:“运气好的话?”
“因为今天我们要做一些改变历史的事情,未来的相遇也就不确定了。”小莳和五条悟对视,这说法在他听来几乎是一种明牌。
他不再言语。
“等等,什么叫改变历史,小莳你--”不是说只是通过障眼法改善一下和高层的关系?轻信是夏油杰在人生中犯下的第一个引起重大后果的错误,但那也确实说明他在少年时十分光明磊落,对社会里复杂纷扰的诡计谎言不善辨别。
没人因天内理子的死责怪他,除了他自己。
“有这样一件事,今晚落日才同化,可到底有什么原因,网上的悬赏只到11点截止呢?”还不能让他探究太深,小莳抛下了另一个饵,引他注意:“如果你是一个认为自己具有纯粹信仰的教徒,如果你甘愿与星同陨,誓用己身为盾,赴汤蹈火也必要阻止邪恶的星浆体侵染神明--我没有这类信仰,但战士总要战斗到最后一刻的,杰。”
文学中的战士几乎都是褒扬的意向,可有一点值得注意:在实际发生的战争中,双方的人马,都叫战士。
“别太小看非咒术师的群体了。他们……”打不过,但外包。小莳对夏油杰竖起了食指,放在嘴边。
他露出了触电一样的神情,与他相对的五条悟若有所思。
直到下车,没有人再说话。
爬山,走过一个又一个红色的鸟居,踏上一阶又一阶山路,高专的结界近在咫尺,两个dk之间的警惕气场也影响了小莳,不过对她作用最大的还是爬山的轻微气喘--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她已经厘清了,他们戒备的有点早。
她停了下来,弯下腰喘气。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吗?”
“没,累了。”
“结界就在几步远的地方,你快点,完成任务以后要我要回宿舍睡觉!”五条悟的意思是,进了高专就安全了。
“你一步能有十几个台阶?”小莳抬头往尽头望,少说三十层。
“夸张而已,快点收拾收拾收工了。”
有苦说不出,小莳换了个说法,最后想给马上惨遭辣嗓子的五条悟一点临别感言:“你们都是一个人,我这还带一个呢。”她的本体,退化成咒灵的那部分,也一起跟上来。
夏油杰:“听起来--”
五条悟接话:“你怀孕了?”
“……”小莳叹息,“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问你你又不说,现在又在这边讲些故弄玄虚的话,你不会是……怕了吧?害怕出事,见到天元大人?”这是一手拙劣的激将法,但他成功了一半,小莳翻了个白眼率先往前继续走。
尊重,祝福,尊重,祝福。今天至少死三个人次。
从终点往下的最后一段路看,小莳是第一个出发的,而第一个抵达的是五条悟。
他超过小莳前一步到高专结界内的时候,还给她来了句“幼稚。”笑她激将法上头。
“看吧!什么都没有!”他似乎是高兴于先前小莳的几次恐吓都没应验,无事发生,激动地手舞足蹈。
只是在她看来的手舞足蹈,五条悟只是双手举起甩了甩。
傻孩子,有本事关了无下限说话,小莳直接摇了摇头,没救了。
“悟,应该没事了。”夏油杰很有绅士风度地走在了被护卫对象的后头,作为保护,三人都在其中站定,夏油杰还放出了咒灵,“希望夜蛾老师别那么快赶到,你也把自己藏好。”
藏不了,听说马上的世纪之战要打到森林里去,小莳环视一圈,那可是了不得的距离,藏着人就没了,她婉拒:“不了,我分点心关注这边,然后……”
她在人偶的躯体中看向五条悟,五条悟也看向她。
有那么几个眨眼的功夫,最后还是他先问:“可以解除术式了吗?”
这怎么回答,解除了然后被捅一刀吗?小莳很为难。总有种要背弃孩子信赖的愧疚。也没人说五条悟会先来问她呀!他的信赖有点过头了。
他也表现得有点烦躁:“怎么,很难判断吗?”
“是这样的,如果你被打个半死,你会怨恨我吗?当然,不是我打的。”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老子是最强!”
“我就欣赏你的魄力,真的,悟。”她呼出一口气,点点头:“探店开始了,你努力体验吧,顾客。可以解除,给侍应生一点表现的机会,不然怎么上菜。”
五条悟意识到这是小莳昨晚和他说的意义不明的话,解谜不是他擅长的,但他解除了术式,并且说:“以后我再也不要接这种保姆任务了!”
她意识到对方信任她,糟糕,明明是个不会轻易卸下心防的坏脾气家伙。
小莳想起了上次有人拜托她稍微照看一下虎杖的事情,她后退两步,拉着夏油杰站远,反而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同他说话:“别担心,我反转术式在家入医生的督促之下已经很好了。”咽喉伤也能治,内脏伤也能治,现在还会接骨了。
五条悟没能回答。
他低头看了眼从后贯穿自己整个身体的刀剑,然后回头往后看:“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
小莳在几米外惊魂未定,等信息大脑接收到有人前来的信息后,那把刀已经穿过去了。伏黑甚尔,在这个世界的初见仍然惊心动魄。
不过她是最先反应过来的那个,她拉着夏油杰的手腕,他小声呢喃,不敢置信,说这可是高专结界内部。她说:“我知道,快跑。”
冷酷无情俨然就是要抛下五条悟的样子。
事情已经进行到这一步,接下来的发展就看天意了,反正她留了足够多注意在这里,就算发生了教学事故,学习反转术式出了差错他也不会出事。
“天与咒缚,强化□□的那种,很强,我以前见过。哦对,你小时候他还去看过你呢,结果被你发现了。再见。”夏油杰放出了又一个咒灵,把伏黑甚尔吞进去了,小莳在一边没什么配合地开始解说。
就是内容挺不走心的。
拉不动夏油杰,她说快走:“他会赢的。我过会和你说。”
“什么叫小时候还见过我--我当然会赢。”五条悟皱着眉头站起来。
“就是他们禅院家祖传的爱凑热闹,听说五条家生了个六眼大宝,就去看看你,结果你警惕地回头把六眼开了,反而把他吓了一跳。不过他儿子不像他,我是说凑热闹。”小莳心想他一定很疼,但是反转术式这个成果实在是诱人,他得经受这一切:“我知道是因为他亲口和我说的。但这会我们还不认识,他脑袋有点问题,我其实有点害怕这种身体素质很强的人,所以你加油,靠你了最强。”
“……”五条悟被小莳一下又愿意吐露的信息扰乱了头脑,这个时候她怎么突然又愿意说了,“知道了,你们先走,我过会去会和。”
周围是熟悉的景象,只是更破旧的楼。她知道现在说这些不合时宜,但是她忍不住:“我们能骑虹龙吗?那样更快。”
在冲绳还没骑过,时间不够,光顾着跑景点玩了。这个提议算是公费旅游同款的挪用。
“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夏油杰看她完全不紧张的样子,“这也是在你预料之中的事?”
小莳从鹈鹕嘴巴里探出个头,看底下一间间掠过的寺社佛阁:“嗯哼,早就提醒11点结束的悬赏的事情了,悟估计困了,没仔细听。”
夏油杰的眉宇间仍有担忧,语气也有了些责备:“你可以直接告诉他。”
“你居然为了一个白毛怪我,有点心痛。”小莳演起来了,随机透露一个重要信息:“他马上要会反转术式了,所以不能直接说。”
“???”
“命运啊,未来啊,这些词我都不太熟,但我知道万事万物牵一发而动全身,我那边的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学会的,不过其他的人里面真的有理子和黑井女士。你也看到那个男人的危险了,所以我不想让她们来东京。”
“如果仅仅是为了任务,有更多的方法可以解决,但习得反转术式的事情,或许遥遥无期。但他需要反转术式来中和六眼的损耗,或许你知道,他爱吃甜食有一部分原因是六眼给大脑带来的负担。你看过闪电侠吗?他就是因为运动量很大所以需要额外的很多热量。”
她和他解释着,一边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发展。
“小莳。”
“嗯?快到了吗?”她回头,看一起被包裹在咒灵大嘴巴里的同伴。
他脸上有某种隐秘的情绪,最后都化为含愧疚的笑意:“没有,谢谢你。还有,对不起,刚刚有一瞬间我还为此为难你。”
小莳心道这些小孩还真是一个比一个不好期满:“你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对不对?”
“那个时候,理子没能活下去,黑井小姐也很危险,是吗?”
小莳在鸟形咒灵巨大的囊袋中靠着软乎乎的内壁,喟叹:“聪明人活不长啊,夏油杰,你别这样。”
“……”他还有很多问题想问,那时候一定发生了很多比他现在所知更加复杂的事情,才能让小莳露出这样的倦容。
她说:“你把我送到薨星宫就走。”
“因为我会败给他,是吗?”夏油杰的聪明脑袋在这个时候想个不停,小莳捂脸,他的声音很温柔,不代表他的话语不步步紧逼:“悟是在生死一刻学会的反转术式,在那之前,他也遭受了很多伤害,然后那个男人不知道怎么样找到了薨星宫,接下来发生了不好的事情,我说得对吗?”
小莳拒绝发表看法。
“在那之后应该还发生了更多的事情,不过一切都开始于理子,我不再认可作为咒术师的职业了,对吗?”
小莳连眼睛都没抬,她说:“这倒没有,你只是不相信自己能做咒术师了,这让你疲惫。接下来自然灾害不少,任务也变多了,你吸收了很多低级咒灵。悟的话,因为任务多了,两个特级一起效率不高,就把你们分开安排。据我所知是这样。”
因为别人诈一下就懦弱的把真相全盘托出这种事情……才不要呢!在16岁夏油杰的对面,是18岁的她,惊讶于他的敏锐,但此时她已经意图将足够击垮他的事实遮掩大半。至于在她的言语之下,能打听到多少,看他本事。
摊手:“不想告诉你是因为很影响心情,我也不想你和那个人闹太僵。他……讲话很难听,你素质有待降低,骂不过。我虽然不知全貌,但也是对于接下来的流程知道最多的人,没必要让你白白遭受一段痛苦……你以前可讨厌他了,不见为好。”
“他是什么级别的?”
她就知道这次也没劝住,好在对方还没到怀疑一切意义的时候:“他家里人讨厌他,所以离家出走了,后来做点赏金猎人的工作,专赏咒术师。简单来说,就是很强,但是属于食物链底层这样子,所以没有级别,让我评……我觉得有特级。首先,我的咒力水平也到了特级,也祓除过一些特级,但如果不能用幻术只能用咒力的话,无论如何都打不过他,可能是因为我还不会黑闪。”小莳坦白了自己的情况,首先,她没有生得术式,是半路出家的咒术师,目前证上也只有一级。
小莳的面子工程让她在紧要关头也必须加上一句:“这不是我虚荣,实事求是来说,以祓除咒灵论,我绝对有特级水准。”
夏油杰想了想她稀碎的体术,没说什。
“你是在小看我,是不是?”
在大敌当前的场合,他微笑:“没有。”
绝对有。
来不及宣传“体术是术士的邪道”这种正统思想了,他们抵达了忌库,小莳从鹈鹕嘴巴里爬了出来,腿还蹭到了它的喙:“忘了说,理子和黑井都是很听话的人,所以她们上次没提出要乘坐飞鸟特快,他这次可能会来得更迟。”
夏油杰出来以后还扶了她一把:“他是怎么找到忌库的?”
“因为是没有咒力的人,所以很擅长物理搜寻,气味、足迹、遗留物。就像瞎子触感更敏锐,但也许不是天赋补偿,而是【因为没有了某种才能,所以要加倍专注于其他的研习】具体我没仔细问,但有次我跑到意大利去,然后被找到了。而我确信他除了日语不会说其他任何语言。”
“你们还,挺熟。”他想了想,这么评价。
小莳最后还是把麻花辫解开,再把发带扯下,没什么表情地对夏油杰说:“他后面人还行,现在很坏,所以……他是我目前见到的人里面不希望产生联系的那种。我后悔认识他,所以有得选的时候,我选不给他见到我的机会。”
他在想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扎了个马尾,用丝巾扎了个结固定:“所以今晚他有概率回家。我想用反转术式救一下。听说他被【茈】打掉了半个身子,当场就死了。但愿我能赶上。他本来在死后会垂直掉到我家餐桌的。”
“……”这是什么发展,真实情况又远在夏油杰地想象力之外。他们是这样认识的?
小莳对他勾勾手指:“我总是遇到这样紧迫的事情,不过上次也妥善解决了,在涩谷。天哪,万圣节的涩谷人可真多,年轻人们真是有使不完的牛劲,幸好我先去吃了碗饭。不说这些往事了,我们走吧。”
她又停顿了一会,等夏油杰距离她更近才说:“或者,我走,你回宿舍,或者去找悟。他刚刚落败了。我一个人没关系的,我在高中演过话剧,被打的女人和尸体都不在话下。”只看过,其实没加入。
“……”她可能真的很爱自己的那种幽默,恕他没办法理解笑点何在,因为情况太严峻。于是低眉,脸上尽显慈悲:“你为什么不希望我去呢?小莳,你可以和我说的,我已经将你视作可以交托后背的同伴了。”
因为即使是十三年后的夏油杰,也依然厌恶着伏黑甚尔。小莳将杰视作完整的个体,所以不会产生“都是伏黑甚尔改变了夏油杰”这样忽视主观意志的话,但无论如何,夏油杰确实是深受这次失败的影响,对□□强化天与咒缚的厌恶,对非咒术师群体的唾弃,都有他的影子。而甚尔甚至根本不记得他--众多手下败将之一,无甚可观。
人生的课题就是这样复杂。
“因为我认为这会改变你,就像风暴会摧折没长成的树苗。他是那种赢了以后还要在败者的尸体上踩一脚的人,精神病,反社会,或者只是单纯的讨厌咒术师。作为朋友,不想让朋友和不三不四的人相处也很合理,对吧?”
“……你对这个人究竟是。。”夏油杰因为她的话有些愣怔,他原先以为他们应该也算是某种程度的朋友,可小莳一点不留情的辛辣评判,让他又有违和。
“每个人都会犯错,伏黑甚尔就是过去的一个错误,时至今日我依然这么以为。”她对他摇摇头,“在有的时候,即使我清醒的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这样做,也许有更好的方法处置,我仍然会选错,但我也并不会因为这个错误的选择而后悔,因为……代价,只是一场失败的恋爱而已。不过在某些时候,在一些更严酷的场合,命运给出的支线更加残忍,一不小心就会有人做出【一生只能错一次】的选择。杰,不管你今天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薨星宫,其实这都不重要。真正让我重视的,是,嗯--”
小莳又叹了一口气,她这两天叹气好多,比在意大利几周加起来都多,她说:“是你在某个你以为无路可走的时刻,看不见未来的时候,好像被命运的蛛丝捕获的猎物一样走哪里都是死路一条的的时候,你可不可以不要做任何选择,等到悟到你身边的时候再选呢?”人都会有绝望而孤立无援的时候,人性如此,她承认了,总会有那么一个时刻的。
因此,该借由伙伴疏解的压力和孤苦,就不该深入到黑暗的自我意识里寻求解脱,人在盲目的时候是看不到身后的光的,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难得的悬崖撒手的悟性,但他们不都该因此而陷入执迷。
最后她轻松平淡地告知了自己和伏黑甚尔的关系:“那家伙以后会做我前男友,真是百年孤独风格的叙事。顺便我现男友是他儿子,以及他又是我的情人了。”
小五孤独地回布艺沙发:没有猫猫可以拒绝布艺沙发。(磨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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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第 10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