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讲武堂的大校场,包括张智在内的很多将官和学员们济济一堂,今天刘毅和成康将他们召集到这里不是为了别的,而是给他们上一堂课。张智的问题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问题,更是全体青弋军将士的问题。流贼的覆盖面实在是太广,且不说跟建虏北虏比较,就说白莲教,张献忠和高迎祥等人和白莲教作乱又有着很多不同,白莲教是打着信仰的幌子先忽悠人入教,然后再起兵造反,虽然打得依然是官逼民反的旗号,但是本质上还是一个祸国殃民的组织罢了。而且白莲教前期基本上是以信徒为主组成的教军,后期才不断吸纳流民。
而流贼不一样,本身就是以活不下去的穷苦百姓起家,提出的口号也非常有吸引力,如果不是刘毅有超越四百年的见识,作为一个贫苦小民,第一次听见均贫富的口号,肯定会被闯军的精神所折服而加入闯军。当然最重要的是,闯军的构成非常复杂,除了当中的积年老匪之外,很多都是后期加入的平民百姓,这些人活不下去只能跟着闯军走,间接成为了闯军的外围士兵,可是说白了,他们的本质可都是大明的老百姓啊,若是放在平常时日,谁会冒着杀头的风险造反,可是现在天灾**,确实有很多人活不下去了。
刘毅在军事学院里也学习了不少明史相关知识,对于明朝末年易子而食的记载文字也没少看,与其饿死不如起来拼一把,刘毅能理解这些人的心理。但是,但是,农民起义之所以总是失败,那就是因为他们思想上的局限性和小农意识的劣根性。他们的目光短浅,只想着眼前的利益,而小农意识的劣根性更是决定了他们只能共患难而不能同富贵,如同一盘散沙,本来还能算是义军,往往过个几年就会变成兵匪。毕竟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耕种一年,所收获的粮食也仅仅只能养家糊口。万一要是碰上个旱灾涝灾或者是官府强征税收,一年的辛苦可就打了水漂。但是现在呢,用刀架在别人的脖子上,立刻就有金银财宝,粮食美女自动送上门来,任谁过惯了这样的日子都不会再想回去了。
按照刘毅的理解,这些人就仿佛像是后世电影中的丧尸一般,在变成丧尸之前他们是正常人,可是自从他们变成丧尸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不再是人类,而是变成了原始的嗜血野兽,只想着怎么感染别人,怎么吃人。对这些人,刘毅实在是提不起怜悯之心。
可是麾下的将士们不一样,他们也是有血有肉的人,特别是让他们对着自己的同胞,对着老弱妇孺扣动扳机,很多人不一定能下得了这个决心。所以,他必须和成康一起统一军队的思想,减少将士们心中的阴影,要让他们知道,这些人已经不是他们的同胞,不是大明的百姓,而是祸国殃民的流贼而已,如果这些老弱妇孺愿意投奔新军,新军不是不可以考虑接纳他们,可如果是他们坚持与新军为敌,那新军就会用手中的火铳回答他们,正所谓不破不立,刘毅坚信打烂了再建设的真理,大明已经烂到了骨子里,如果新军不能点燃希望之火,华夏就会永久的陷入黑暗。
“诸位好!”刘毅走上了讲台。哗啦一声,台下所有的将官和讲武堂的学员全部挺胸立正大吼道:“校长好!”刘毅压了压双手,对下面的人说道:“今天将你们召集到这里,你们也一定奇怪,流贼已经跟新军交火,现在难道不应该布置下一步的作战计划吗?为什么要将你们叫到讲武堂来呢?”刘毅用反问的语气说出了将领和学员们想问的问题。他接着道:“正是因为你们将要面临的对手是流贼,所以今天才更有必要对大家进行一次宣讲。”
下面的人目光注视着刘毅,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训话,因为青弋军的大将都已经被派往安庆卫各处,所以张智是目前大校场中职位最高的将领,他回头吼道:“全体都有!稍息!”又是哗的一声,大家做出了整齐划一的动作。张智转过身来,将双手交叉背在身后,双腿分开,这是标准的跨立姿势。自从新军扩大之后,现在的动作标准越来越规范,刘毅完全引入了后世的共和**队的操典体系,在新军中实行,效果很好。
大校场上鸦雀无声,刘毅深吸了一口气,清了清嗓子道:“在开始之前,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在战场上我们所面对的是什么人?”在战场上新军面对的是什么人?这不是废话吗?都上了战场了,还能碰见什么人。刘毅笑了笑,问张智道:“张智,你来回答。”张智虽然觉得刘毅的问题很奇怪,还是大声道:“敌人!”
“你们呢?”刘毅指了指张智身后的将官们道。大家异口同声的吼道:“敌人!”刘毅用力点了点头道:“不错!正是敌人,你们一定觉得我问的问题是一句废话,战场上若不是敌人,还能是朋友吗?可是你们没有想过我问这句话更深一层的原因,敌人也是人,也是活生生的人,也许这些人是你认识的,也许是你的近邻,甚至可能是你的亲朋好友。可是一旦他们站在了新军的对立面,站在了我们坚持的信仰的对立面,那么,他们就是我们的敌人。”刘毅用坚定的眼神环视着下面的将官,顿了一下道:“举个简单的例子,建虏是我们的敌人,可是随我征战辽东的将士们应该也知道,建虏里面也有男女老幼之分,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入侵我大明土地,杀我大明子民,也许他们还安静祥和的生活在白山黑水间。可是正因为他们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我们才要狠狠的打击他们。”
“不错,不错。正是如此。”下面响起了嗡嗡的声音,大家对刘毅的话表示赞同。其实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像刘毅所描述的那样,大家都安安静静的生活在自己生活的地方,和平交往,哪里会有战争,哪里会有死亡?可正是因为很多人不能满足自己的**,或者说他们不想办法和平的解决问题,而是将一切不满诉诸于武力,才会有战争,才会有厮杀。
“放在流贼身上也是一样的道理,新军已经跟流贼发生了第一次正面交锋,虽然不是在陆地上,但是这意味着我们和流贼已经开始了战争,以后我们将会跟他们发生更多的交战,据可靠情报显示,流贼在长江上被我们击败之后,复仇心切,已经掉头直扑庐州,我想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安庆卫安庆府,新军和流贼的战争终究还是要开始了。对于这些流贼,当中除了老营兵和正兵以外,有很多也是他们裹挟的难民,这一点本将深知,可是大家有没有想过,当这些难民被流贼裹挟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不再是普通百姓,而是流贼的一员,也许他们没有上阵杀人,可是他们依然是助纣为虐,流贼的粮草是谁在搬运?流贼的军械是谁在打造?流贼的伤兵是谁在救护?就是你们眼前的这些所谓的赤子,贼怎么能是赤子?赤子能干得出打家劫舍烧杀抢掠的事情,匪就是匪,不分男女老幼。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身后的安庆卫住着你们的父母,住着你们的妻儿,住着你们的好友,这些人才是你们需要保护的人,而在大明,像这样的良善百姓还有千千万万,他们才是你们真正要去保护的人。若是你们对眼前的流贼心慈手软,那么就会有更多的良善百姓遭到他们的杀戮裹挟。”
刘毅的声音振聋发聩,上千将官的胸膛剧烈起伏,他们已经明白了刘毅的意思,张智更是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对啊,流贼是贼,自己是兵,战场上只有你死我活,哪还有什么仁义之分。修罗刀下证菩提,新军乃是王师,怎么能给流贼的假象所迷惑。
刘毅猛地抽出了佩剑,斜指着天空发问道:“告诉我,新军的目标是什么?”“保家卫国!保家卫国!保家卫国!”将官们右手握拳,振臂高呼道。“不错,不管是建虏北虏,还是流贼,还是贪官污吏汉奸匪贼,都是我们青弋军需要扫平的对象,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这是流贼的口号,但是他们是在欺骗不明真相的民众,要想真正的做到这一步,必须要按新军的路子走,安庆卫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他就发生在你们眼前,你们是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还是愿意相信流贼蛊惑人心的语言。将士们,我刘毅相信你们,安庆卫的百姓相信你们,全大明受苦的黎民相信你们,你们才是他们的希望!”
“必胜!必胜!必胜!”吼声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