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胡子没办法,上官的命令不得不听,他只能走上前去,用刀鞘戳了一下戊戌的身体,戊戌发出了若有若无的呻吟声,大胡子喝骂道:“你他娘的死了没,没死就说句话。”
戊戌这才有气无力的道,“冷,好冷啊。”大胡子一听,这人还活着,他看向队副,用眼神征求上官的意思,队副说道:“给他口酒喝。”几个人听见上官这么说立刻一起七手八脚的将戊戌翻过来,只见戊戌虽然带着头盔,但是可以看到他的头上缠着白布,其实也不能说是白布,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大胡子将戊戌扶着坐起,感觉手上黏糊糊的,伸出手来凑近一看,竟然全是鲜血,这时候戊戌的伪装起了作用,几个汉兵误以为戊戌浑身受伤,大胡子立刻拿出酒壶,给戊戌灌下去两口。戊戌这才装作恢复了一些力气的样子道:“请各位兄弟救救我,我们的小队在前面十余里的地方遇到伏击,应该是有明军渗透进来了,咱们要赶紧回去禀报大帅。”戊戌这话一说立刻引起了一片哗然,众人刚才还在说这里离着迁安城前线十万八千里,没想到现在就碰到了明军渗透的部队,他们来了多少,还有多少,众人一概不知,看这位兄弟伤的这么重,恐怕小队的人马也是凶多吉少了。
“队副,这位兄弟既然说有明军在附近,我看咱们还是赶紧回城,将这里的消息通报大帅,要是真有明军大队人马来攻打,那可不得了了。”大胡子急忙说道。
“慢着,都别动!”队副大喝一声道。“此人来历不明,我要验证一下。”戊戌虽然装着受重伤的样子,可是脑筋却在极速的旋转,想着应对的方法。只见那个队副走过来,将戊戌棉甲的后领翻开,赫然看见了一块白布,嗯,不错,后领上有白布,军服确实是我们的。心下已经信了三分。他开口问道:“你是哪个部分的,你的上官是谁?”
“小人是余得志,余队正手下的士兵,十个人就剩下了我一个,余队正也是战死。”戊戌小心的回答道。“你是余得志的手下,余得志我倒是认识,我不记得他手下有这么个个子不高的士兵啊?”队副疑惑的问道,手下士兵听到这样的话也是警惕起来,有的人已经伸手摸向了刀柄。戊戌此刻已经是紧张万分,两只手缩在袖子中抓住了袖里箭的机括,实在不行只能是硬碰硬了,但是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先试一试,看看自己赌的对不对吧。
“这位上官,您不认识我也正常,我是最近才补充进余队正的队伍的,我不是蔡大帅的亲兵家丁,而是原来驻防蓟州的士兵,后来咱们一起跟了蔡大帅,因为小人马术尚可,才能补充进余队正的人马,不信的话,小人的马就在灌木丛那边,你可以派人去看看。”
那队副听见戊戌这么说,立刻对那个高个子士兵说道:“大个子,你去看看。”“哎!”大个子立刻起身,走到灌木丛中,不一会就见他折返回来走到队副身边说道:“不错,那边确实有一批瘦马,马上全是鲜血,估计刚才是经历了一番拼杀,应该说的是真的。”
戊戌就是在赌蔡裕手下的这些骑兵是拼凑起来的,而不是一水的蔡裕原班人马,因为他们也知道蔡裕只是一个参将,手下不过五千人马,而余得志刚才说了,蔡裕现在已经被皇太极封为代总兵,管代所有主动投降的明军,变成了汉兵营的大帅,那么就意味着,此次出来哨探的骑兵肯定是从这两万人里面挑选出来的,而他原来的家丁就那么多,肯定要从别的部队里面补充骑兵进他的家丁营,果然,这件事被戊戌猜中了,蔡裕自从接到豪格的命令要求汉军骑兵和巴牙喇共同巡逻之后,因为家丁的人数不够,所以从其他各部挑选了不少会骑马的士兵,分给了他们一些战马,然后将他们补充进了家丁的队伍,所以此次巡哨的队伍当中有不少新人,有队副不认识的人太正常了。
几下这么一验证,队副已经信了个**不离十,既然这个兄弟说有明军,那么要赶紧回去禀报才是。队副立刻问道:“你还能骑马吗?如果你还能撑得住,咱们就一起回去,要不然在这冰天雪地的,你恐怕只有冻死这一条路了。”戊戌立刻回答道:“别别,各位好汉,各位兄弟,我还能撑得住,求你们一定带我进遵化城医治,救我一命,我营帐中还有些碎银子,小人对各位无以为报,等到了遵化城,我将碎银子拿出来,给诸位救命恩人买酒喝。”
一听竟然还有银子拿,大胡子和大个子等人眼睛里都是放出异样的光芒,当兵吃粮不就是为了填饱肚子吗,要不然谁愿意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生活,像他们这种人,吃了上顿没下顿,说不定明天就死在战场上,所以他们人人都抱着快活一天是一天的心思,既然戊戌说有银子,那不拿白不拿,再说老子们救他一命,喝顿酒又怎么了,那可是胜造七级浮屠。
大个子将戊戌的马牵来,然后扶着他上马,众人也是纷纷翻身上马,领头队副一声令下,众人向着遵化城方向疾驰而去。
戊戌的嘴角划过一丝冷笑,看来连绳索都省了,跟着这些人可以大摇大摆的穿过城外的营地,然后轻松进入遵化城,好在他们检查的不仔细,如果他们搜身自己可就完了,军弩飞刀什么的好解释,可是袖里箭怎么解释呢,这玩意可是青弋军的独家装备,放眼全大明都不可能有一支部队有这样的豪华武器,至于蔡裕,蓟镇的兵马也就比西边的那些叫花子兵强上一些,火器又全部被建虏收走,怎么可能拥有如此精巧的武器,况且自己只是个小兵。
众人一路飞奔,十几里路没用多长时间就到了,戊戌已经看见了排布在城外的营地,隐约可以看见,里面全都是被掳掠来的老百姓,此时他们都是成群结队的窝在本就不多的帐篷中,有的帐篷里面甚至挤了几十个人,大家缺衣少粮,连取暖的柴火都是奇缺,很多人只能靠在一起取暖。也许他们有的人以前不过是种地的农民,有的也许是县城饭店的跑堂,有的可能是大户人家的老爷,少爷,可是现在他们都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大明的百姓,而且是受冻挨饿的百姓,戊戌假装体力不支,伏在马上,暗中观察着周围的一切,猛然,他看到了让他目眦欲裂的一幕。就在营地的一块空地上,整齐的码放着上百具尸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尸体的形态各异,但都已经是僵直,而且这些尸体都是赤身,还不断的有难民抬着尸体往空地上堆放,他看到一个貌似是一个孩童的尸体,个子不高,身上只穿着薄薄的单衣,被两个难民抬着,已经僵硬,想必是冻饿而死,难民刚将尸体堆放在尸堆上,立刻边上就有蓬头垢面状如恶鬼的难民冲上去将仅有的单衣从尸体上扒下来,然后披在了自己身上,远处一个妇人正在嚎啕大哭,可能这个孩童是她的孩子吧。
戊戌的嘴唇都快咬出血来,他在江南何曾见过如此惨剧,这帮天杀的畜生,我大明的百姓竟然被凌虐至此,将军说的对,这些金兵,这些汉奸都是死有余辜,妈的,自己进了城一定要让你们这些人模狗样的禽兽付出代价,此刻,戊戌已经暗暗下定了决心。
他们大摇大摆的穿过了难民的营地,然后来到了东城城门,东城城门的边上,金兵特地凿出了两个便门,因为大门开关不方便,平时小队人马都是从便门进出,如果出现战事,便门不大,也好封死。队副前去和卫兵交流了一阵,这些看门的卫兵都是汉军,然后便门打开,几人便顺利的进入了东城,他们继续前进,东城的民居也是被全部占用,变成了一个个关押难民的营房,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到处都是蓬头垢面的难民,然后时不时能见到汉军的巡逻队,中间还夹杂着穿着白色棉甲的巴牙喇兵。
“伤兵营就在前面不远了,我们把你送过去,然后你告诉我们银子在哪里,咱们就两清了,我们还急着去跟上面汇报情况。”队副对戊戌大声说道。
他们已经穿过了难民区,难民区和驻军营地是有街区分开的,中介隔了一个街区,以防有人浑水摸鱼。所以要从难民区到兵营会经过一小段无人的区域,说是无人,也是不时有巡逻兵巡逻的,戊戌从一开始就在想怎么干掉这几个人,他可不能让这些人把游弋军杀到的情报送出去。正在苦苦思索在哪动手,机会就来了。他们正好进入了无人的隔离区。并且刚刚已经过去一队巡逻兵,按照明军的习惯最勤快的军队也一般是一盏茶的功夫巡逻一次。
戊戌眼中精光一闪,此时不杀,更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