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初步确定了行动路线,因为延安府地形的缘故,即便敌人要攻击延安府,也必定要路过绥德,也就是他们必须沿着无定河的河道退却。从米脂到绥德大概是七八十里的距离,四十里铺基本上位于二者的中间点。从四十里铺出发去绥德,也就是三四十里路程,步兵全速前进的话基本上半天时间就能赶到绥德。好在从绥德出发攻击米脂的时候,天雄军对这一路的地形都有了基本的探查,四十里铺南边十几里就是寨山,只要他们能成功抵达寨山,就算满蒙联军转身攻击,后面两个方阵也能迅速冲上寨山高地,建立临时防御点。全军经过一个时辰的整顿,在四十里铺高地全部集结完毕,后方的侦查斥候报告,潜伏在反斜面阵地附近的敌军也已经毫无踪影,看来对方是全部撤了。
众人展开了简短的作战会议,全军分成三部,张孝纯带领两个火铳团和三千山西军作为前军,由卢象晋配合。卢象升带领全部骑兵、三个火铳团和全部伤员走在内侧,也就是靠近高地的一侧,这样是为了万一受到打击迅速抢占有利地形,掩护全军行动。经过连番作战的消耗,天雄军的十个团已经只剩下了七个团,除了骑兵以外就剩下了六个完整的火铳团,谢嗣峰团全灭,四团和九团也一再补充一线,卢象升只剩下了一个骑兵团和六个步兵团。最后一个火铳团和孙传庭的四千多兵马一起行动,组成一个混合方阵,卢象同做副手,走外围,也就是贴着无定河行军,并且天雄军还安排了一小部分骑兵在大军前方充当斥候,紧紧尾随满蒙联军,随时回报他们的动向,全军剩余总兵力约一万七千人,即刻出发。
全部安排完毕之后,卢象升立刻下令出击,以品字型小跑行军,以绥德为目标,争取在下午达到绥德附近。众人判断,最适合打回马枪的就是绥德平原,从地图上看,米脂到绥德的地形就像是一个军号,绥德就是军号的喇叭口,若是想利于骑兵冲击,势必要在地形更加开阔的地带,而绥德平原算是个好地方。卢象升其实已经做好了在绥德平原决战的准备,满蒙联军也不傻,他们也会选择有利地形,可不管怎么样,这一仗天雄军必须打。
四十里铺南侧二十里,满蒙联军的行军速度并不快,他们有意识的吊着天雄军,宁完我知道,天雄军一定会有斥候吊在后面,那就让他们紧紧跟着,双方有着二十里的距离差距应该是够了。并且几日前鳌拜已经派出巴牙喇紧急通知绥德守军加固城防,修缮城墙,准备用城墙来抵挡即将到来的一波洪水。宁完我的计划已经完善,按照他们这种钓鱼方式,洪水应当会在天雄军行进到寨山的时候到来,而他们是骑兵,加速机动,全军奔驰绥德城,同时分出精兵两万,由巴牙喇和正黄旗再加上一万草原骑兵,直插李家沟和瓜地沟一线,这是无定河河道的一条岔路,就在绥德的东北角,洪水波及不到这么广的范围,他们从岔路一路往东北方向前进,直插薛家河镇,一旦天雄军受到洪水的冲击,有且只有一条路线,那就是全军向东,避开洪水,翻越寨山高地前往薛家河休整,只要鳌拜能抢占薛家河,等洪水稍微退去,大部队便可以自后追击,最终在薛家河把敌军包饺子。洪水打击下的残兵败将,不会有多少战斗力了。
“队正,不对劲啊,北虏建虏行军速度怎么这么均匀,好像是有意吊着咱们。”满蒙联军后方,正如宁完我所料,一支斥候小队一直紧跟他们,队正正在用千里镜观察情况,跟踪了一个多时辰了,他们确实发现满蒙联军的怪异,这些人好像不慌不忙,一直慢悠悠的在前面行军,比天雄军的速度快不了多少,两军基本是隔着二十里匀速行动,斥候经验丰富,这明显是敌军有意为之,这就意味着前方十有**有陷阱,消息传到后方,卢象升更是命令三个大阵相隔三四里,随时准备接敌。可是这种情况一直持续着,敌军也没有回头攻击的意思,两军就这么诡异的保持着一种平衡。“队正你看,动了,他们动了!”小旗官急忙举起千里镜查看,满蒙联军陡然加速,十万骑兵奔腾起来也是声势浩大,而且对方骑兵行动速度极快,一反刚才的步调,变成了全速冲刺。“有古怪!快回去禀报。”“是!”两名骑兵立刻拨转马头,回去报告主将。而队正带着剩下的骑兵加速追了上去。
“快快快!不要爱惜马力,给我玩命往绥德跑,落在后面的那就是自己找死!”满蒙联军大阵中,无数的军官层层传令,催动大军往前狂奔,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要是控制不好,洪水可不管你是什么人。豪格冲在队伍的最前方,他们已经看到了绥德城门,正黄旗全军转向,在鳌拜的带领下和巴牙喇一起往东北角猛冲,身后还跟着一万蒙古骑兵。大军在绥德城下分流,绥德的大门已经打开,里面的守军做好了接应准备,虽然绥德只是个小县城,平日里人口也没有十万人,数万骑兵进城一定会把绥德挤得满满当当,可豪格的军令无人敢违背,先让大军进城躲避洪水再说。“这是什么套路?”得到消息的卢象升等人一头雾水,从满蒙联军悄悄撤兵开始,整个战事无不透露着一丝诡异。“怎么办?”卢象观和钱明德问卢象升道。卢象升怔了怔,“行军先不变,斥候继续探查,我们要知道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孙传庭军阵,数千士兵正在沿着无定河前进,忽然一名士兵指着天空道:“你们看,鸟,咋这么多鸟?”“哎?水里,鱼群,好多的鱼。”几名士兵的声音一下子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他们分明看见天空中有乌压压的鸟群飞过,自北向南,而无定河的河水中,大量的鱼群浮出了水面,黑黝黝的身影在河水中时隐时现。孙传庭身边的一名副将道:“大人,末将发现有点不对劲。”孙传庭一惊,“哪里不对?”“末将是陕北人,这无定河以前末将也打过交道,这河水的流量不对啊,早先俺没发现,这回一提醒,末将看了看这水量,现在不是枯水期,这河水怎么变少了,您看两岸,有新露出的河滩。”
孙传庭顺着副将手指的方向看去,确实如他所说,河岸两边有两道浅浅的水印,这明显是新痕迹,这就意味着就在这几天,河水的水量变小了。孙传庭是陕西巡抚,并不是武将,平日里政务远远多于军务,黄河地区的洪灾旱灾不少,他经常能在政务文书中看到,看着天空中的飞鸟,孙传庭猛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不是枯水期,河水的量变少了,这只能说明有人在上游筑坝拦水。“不好!上游有人在筑坝,你立刻通知其他方阵,全军向内侧靠拢,即刻上山!”孙传庭一拍大腿道。冷汗唰的一下浸透了孙传庭的小衣,所有的明军都在这里,这时候能在上游筑坝的绝对是敌非友,老百姓也没这个能力筑坝,一定是有组织的行动。孙传庭脸颊不断抽搐,筑坝意味着什么,他脑中蹦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水淹七军。
“快快快,向东边靠拢,靠过去!”孙传庭将自己的想法对卢象同一说,卢象同便立刻召集人马向卢象升的方向靠拢,从军中奔出数匹快马,奔向张孝纯的军阵,孙传庭大阵一动,另外两个军阵立刻就将目光投了过来,卢象升正要差人去问,一名骑兵飞奔进了阵中,冲到卢象升面前道:“大人,无定河突现异常,孙大人说来不及解释,全军立刻上山躲避洪水。”“你说什么?”卢象升大惊失色道。
“怪不得,怪不得,明白了,大人,好毒的计策啊。”袁承志在一边道。他终于想明白了满蒙联军一系列怪异举动的原因,洪水,他们是为了将天雄军引诱下山,好用洪水淹没自己,而对方突然加速,说明洪水就要到来了。袁承志立刻联想到了一种可怕的可能,“大人,恐怕建虏和流贼有联系了。”卢象升的脑子嗡的一声,“这洪水一定是人造的,现在不是涨水期,哪来的什么洪水,只有在上游筑坝然后开闸放水才能有洪水。”袁承志喊道:“大人,全军速退。”当当当,鸣金声响彻四野,卢象升本阵立刻转向直奔山上,张孝纯的军队也得到消息开始转向。大军的阵型顷刻间分裂开来,而离无定河最近的孙传庭却嗅到了危险,副将脸色有些苍白:“大人,水,水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