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检票口还有一段距离,两人在人流中并肩而行。
谢文乔频频侧脸,金属项链,夸张的涂鸦牛仔衣,凌乱抓弄的发丝张扬,神奇的是,这些轻率张扬的穿着落在沉稳干练的邢穆竹身上,他居然一点儿也不意外。
“你怎么想到选这个?”谢文乔随口道。
“我猜某人会选。”
“猜对了?”
“当然。”
“切…”
谢文乔步子加快些许,从邢穆竹的相机画面能看到他悠然提速,视线偶尔朝道路两边望一眼,等邢穆竹跟上他,步子又变得慢悠悠的。
道路两侧支着许多小摊,售卖此次出席的乐队的歌单纪念品,除此之外吃的、喝的、编头发的应有尽有。
几个年轻小孩儿编了发辫,嘻嘻哈哈揽着挽着,一齐往检票口走,他们这么畅所欲为,痛痛快快毫不在意他人眼光。
谢文乔见这情景,被邢穆竹直白回答紧张的心似乎松了些,嘴角带上点笑。
邢穆竹唇角微动,将手中相机的画面对准谢文乔舒展的侧脸,眼睛透过画面带上笑意。
“不许拍我。”
语气恶狠狠的,眼睛却不敢望邢穆竹这儿看。
画面里见谢文乔忽地扭头躲开镜头,邢穆竹心里给他加上了趾高气扬叉腰的小人表情,垂下相机,用眼睛看他,画面中两人的腿步调相仿。
“不许看我。”
“为什么?”
邢穆竹声音很轻。
谢文乔不觉加快了步子,为什么,为什么鬼知道为什么……
“害羞?”
尼玛才害羞。
“一会儿赶不上检票了。”
音乐节没有规定时间检票,只要没结束都可以检票进去,邢穆竹善意的保留了这个答案。
检票后两人手上多了一根轻盈的红色手环丝带,谢文乔带在左手,邢穆竹左手带了腕表,带在了右手,两人手臂垂下,略长的丝带间或触碰牵扯缠。
入场后,一片青葱广阔的草地跃然入眼,道路两侧设有各种小摊,和入场的类型差不多,舞台在更远的地方。
“三个印章抽奖,简简单单。”
“最大奖也只是免门票。”
“重在参与嘛,等会到我们麦哥的时间再去舞台那边。”
那几个场外辫过发辫的小年轻此刻正在完成任务集印章,讨论着这次音乐节主办方准备的奖励。
“去编头发吗?”邢穆竹侧脸道。
谢文乔闻声收回羡慕的目光,摇摇头。
“那陪我去编个。”邢穆竹垂下手将碰到谢文乔时,收回张开的手改为侧身倾头。
“行啊,你想编个什么样的。”
“那样吧。”
谢文乔顺着邢穆竹手指的方向看去,细细的辫子辫半扎在耳后,红色的辫子一直垂到肩膀。
“你确定?”谢文乔嘴角上扬。
“嗯。”邢穆竹大步走向编发的小摊。
这时小摊老板正刷着手机,听见顾客来了,从一众红红绿绿的发辫中伸出头来,脸上带着亲近的笑,十分热情地招待着邢穆竹坐上摊里唯一的宝座。
“小哥编头发呀,哎呦不是我说,整个湖州就我的辫子编得好……”
“我编那个。”
“好好好,红色好,和你的衣服也搭。”老板从货架下拿出殷红的发束,慢慢悠悠地给邢穆竹辫起来。
谢文乔站在一边,看老板给邢穆竹编发,他手里的辫子不听使唤的左右扭动,与招揽照片上细细规整的辫子毫不相关,谢文乔抿唇默笑为邢穆竹哀悼几秒。
“这位小哥也辫个,你长这么帅气,辫了肯定更好看。”
“不了不了。”谢文乔连连摆手。
“不喜欢编发可以染发,我们这有一次性的染发泥,不伤头发。”小摊后面走出个发型利索的女人。
“不用。”谢文乔对她笑笑,转头见邢穆竹规矩坐着编发,头上的发辫愈发张扬,憋笑咳了几声。
“怎么了?”邢穆竹问。
“没事,口水呛到了,你这个发型选得好。”
谢文乔笑眯眯的,邢穆竹自然听进心里,顺势开口:“你也选个编?”
谢文乔摇头不语,直到邢穆竹即将编完发辫仰头问他怎样才哄然失笑。
满头层次不齐的辫子,好不拘束的在头顶扭得火热,老板偷懒半数未编,到了末端留下丝丝缕缕未编成辫子的红色发丝。
邢穆竹顶着这火辣的发型,满眼疑惑地望着他,更让谢文乔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
“怎么了?”邢穆竹品出不对劲,手探着摸了摸头顶。
谢文乔拿出手机给他拍了一张,递给他看。
邢穆竹沉默了。
“这位小哥,来编个吧,你看他编得多俊。”女人理了理邢穆竹后边垂下的小辫。
“不了。”
谢文乔脱口而出,垂头发觉邢穆竹侧脸躲着他的视线,发间耳朵赧红。
罢了,要丑一起丑,邢穆竹一个人怪尴尬的。
“不想编发,真的可以试试一次性染发。”女人极力推荐道。
“那就试试吧。”谢文乔安慰拍拍邢穆竹,哥来陪你。
“帅哥想要什么颜色?”女人手往货架一抬,琳琅满目的色彩快要迷了眼。
谢文乔求助般望向邢穆竹,后者捻着头发丝,对女人说了一句。
“红色就好。”
“红色好啊,大大方方的,有个词叫什么大红大紫,红色吉利。”
女人的语调轻快,手上的动作麻溜,手指时不时碰到头皮。
谢文乔手拘谨放在膝盖上,悄然抬眼望了下邢穆竹,眉眼漆黑,一头殷红的发丝如火燃烧着,是邢穆竹平日身上少见的鲜亮颜色。
“好了,恁俊。”
红色艳丽衬得人面若桃花,谢文乔生得秀丽,大红的发色更使人挪不开眼,初是被肆意的发丝吸引,定睛一看,眼底沉静迟疑杂糅,令人扶心仰叹。
谢文乔打开手机想自拍看看,一面镜子被邢穆竹托到眼前,谢文乔捏着额前耷拉着的发丝朝他腼腆一笑,看到镜中人才松了一口气。
是正常的染发,没邢穆竹惹人注目。
邢穆竹给谢文乔托着镜子,见他骤然放松,哑然失笑,眼底带着自己不曾察觉的宠溺。
“现在去舞台那边?”
“慢慢逛过去吧。”
音乐节邀请的音乐人谢文乔一个也不认识,之所以选这个地点,完全是因为想来看看,体验之前不曾感受过的人生。
“帅哥,给你们,集齐三个可以抽奖哦。”女人抽出一张印有印章的明信片,朝他们眨眨眼。
谢文乔接过仔细看着上面印盖的红章,觉得有意思。
“每个小摊的印章都不一样,那个老板的章最精致。”女人察觉到他感兴趣,朝相熟的友人指了指。
谢文乔不在意她夹带私心的推销,举着明信片对邢穆竹挥挥,语调轻快道:“去看看那边的印章长什么样。”
邢穆竹自是乐意奉陪,两人并肩慢聊往那小摊去,步调相仿,火红的发丝印在一起,女人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看什么呢?”老板不知从那变出一个女人爱吃的板栗酥。
“没什么。”女人压下心中的狐疑,咬了一口糕点笑道,“我们当年也是在音乐节认识的吧。”
“多久的事了。”
谢文乔到了女人说的小摊发现是自编手串,摊上后排有许多老板编好的款式,造型新颖没有定价,前排有各色的珠子饰品还有彩色的线,摊子后面有座位小桌,有年轻女孩串珠子聊天。
“集印章需要自己编一个手串哦。”老板娘早瞧见了这对火红的人,也注意他手中的印章明信片,不消他们开口问,直接说了。
“要编成这样?”谢文乔指着小摊上编织好的手串,这些手串编织得精细,花样复杂。
“不用一模一样,有手编的纹路就行,这里有简单的螺纹教程。”
谢文乔刚想放弃,邢穆竹已然拿了珠子红线,谢文乔讶然看他。
“不是想看印章嘛。”
“你会编?”
“嗯,不止许珂那样的编法。”
谢文乔忽地想起许珂在帐篷流苏上编的复杂长绳,邢穆竹说他会编,他一笑而过,没放在心上,现在却生出些好奇来。
“小时候,我妈喜欢过手工编织一段时间,看着看着就会了。”邢穆竹简略解释,没有细说。
“原来是这样啊。”
许珂父亲早亡,有时会来邢家小住,那会儿许珂看见了会跟着邢母一起编,编得仔细精巧,邢父偶然瞧见了夸奖他心细如发,激得邢穆竹不甘示弱,到后来编织房成为了他俩的战场,直到邢母对编织失去兴味,两人都没分出个高低。
渐渐的,什么事许珂都喜欢和邢穆竹都要比上一比,邢穆竹自是心高气盛,两人芝麻大的小事都能掰扯出你高我低。
在到后来,邢父意外离世,邢穆竹如雨后青竹拔地而起,一夜之间成了沉毅稳重的厚竹,这些幼稚可笑的较量渐渐消匿。
谢文乔见邢穆竹将红绳固定在小桌上的挂钩上,两指翻飞,精美匀致的绳编出现,他眉眼认真微皱,因是红发,显得眉目格外漆黑深沉。
谢文乔寻了把椅子,找来绳编教程看着学,静静待在邢穆竹一旁。
“走吧,去换印章。”邢穆竹编得极快,不多时便完成一条,红绳编织繁复,上面只缀了一颗白润的雪菩提。
“好厉害!”
邢穆竹抿唇浅笑,谢文乔感察他情绪低落,却不知为何,捏了捏背后手中刚编的绳结,心一横递给他。
“我看书上说,这个绳结寓意好,送你了。”
邢穆竹垂眸,悠然的天青色映入眼帘,绳结相接不算平整,但对仗工整,足见用心。
平安结,事事如意,岁岁平安。
邢穆竹接过平安结,谢文乔一把拉起他的手往外走,相触温暖,连带着眉眼都柔和起来。
“走走走,去看看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