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舟 第25章 不可替代

*

崔瑜熟练地打开手机，准备回信息。那么一瞬间，她突然想通了。

她的手机是被谁打开的，是谁拨通了号码，是谁知道她的开机密码。没有必要再去问，她说：“你不会连我银行卡密码都能猜到吧？”

谢瑾矢口否认，“肯定不会。”

转了几个弯，他开口：“不会是自然常数e的前六位吧。”

崔瑜不吭声了。

“这是我的开机密码，也是门锁密码。”谢瑾笑了。

不是谢瑾太会猜，而是他和崔瑜的脑回路太相似。不愿意用常规的出生年份加月份作私人密码，总是愿意用些随处可见但是意想不到的组合。怕她生气，谢瑾没敢再说，还有一组密码应该是江宁的邮编号。

春天已经快来了，他想。

谢瑾本周要出差，临时把自己的副业交托给齐楠。

崔瑜终于又要恢复了步行上班的优良传统。

谢瑾说有东西拿给她，崔瑜便跟着他一起去了他家。齐楠给开的门。

齐楠果断承认自己的错误，围巾的洞是他绑人的时候不小心剐蹭的。崔瑜哪怕是看在他没有自我留存任何纸质或者电子证据的份上也会原谅他，更何况这条围巾被谢瑾买走了。

谢瑾从房间里拎了一个大袋子给她，崔瑜把头伸进去，才看见躺在袋子里的五个小小玩偶。齐楠见气氛不对，跑回房间，把门关紧，把头贴在门把手边。

“干嘛？犯傻呢？”谢瑾看着她不动，笑着问。

崔瑜鼓足勇气背叛自己一次，“要送到什么时候？”

“送到有替代品的时候。”

“替代品？”崔瑜有些慌了。

谢瑾摩挲着手指，“有替代的东西，或者替代的人。”

崔瑜一直是在怀疑谢瑾的动机，总觉得他是为了弥补，是对过去的抱歉。谢瑾的话一出，她更是多想。蛋壳里的巨兽已经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它在逐步啃食保护的外壳。巨兽探出头来，问：“替代谁？”

谢瑾说不出口，指向自己。

崔瑜见不得他这样。高一第一次月考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的表情。那时候两人雄心壮志要在实验班考出名堂，结果还是沦为倒数。崔瑜好点，三十名，谢净是倒数第一。因为他的语文考太低，只有96，作文写跑题了。

她开着玩笑说：“你就是你，世界上哪还有另外一个你呢。” 你不可替代。

“还有你。”

“啊？”崔瑜挽包的手顿住了。很快反应过来，“是，我也是独一无二的。”

如果是高中时期的他，会直接说：“崔瑜，你就是另一个我。”时间倏然而过，他开口时也只剩下：“就当我赔你的。”

巨兽又被崔瑜一拳打回去，关回壳子里。

*

崔瑜回家的时候，绕到信箱处，从里面拿出谢瑾昨日的玩偶，竟然发现了一封信。

她的心脏砰砰跳，她一路小跑着回了家，差点撞到在门口的大物件。她没空细看快递是什么，规规矩矩地坐在餐边椅子上开信。

竟然是陈晨写的信。

她没用顺手的工具，直接用手撕开了封处，给自己倒了杯水，边倒边看。

陈晨知道了肖禾借钱的事情，送了崔瑜一幅画当作赔礼，钱也打回她的账户里。他在信里写清曾经困住他们的三人关系，也写清自己的最终想法。

这封信，是为了求得肖禾最好姐妹的原谅，从而一身清白地重新恋爱。

崔瑜用上了镐子才撬开这幅画。画中是两个无忧的熟女在对饮。崔瑜笑了，这幅倒是画的不错。没丑化也没风格鲜明到她讨厌，画即深意，她看的很明白。

把画安置好，她才发现画右下角标的时间戳，竟然是春节的时候画的。

她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肖禾。她想起昨晚，想起自己把邵静推过去，想起她们两人相顾无言，嘴角的释然。

还是打电话给肖禾了。

她本来在电话那端兴高采烈，听完这个故事，沉默挟裹着气愤：“你不该告诉我的。”

“我不说你也会怪我。我是个胆小鬼，你自己选择。”

肖禾果然是忍不住哭了，“我选cc。”

不过据崔瑜观察，陈辰的心情不错。遇见崔瑜也是客气的打招呼，没有怒目圆睁之类的。看来没被抛弃，没被坦白。

*

齐楠这几天陪着崔瑜上下班，并没有藏着掖着，部门里的人很快都知道了。胡大姐也趁着崔瑜开会的功夫笑话他：“你接班了啊？”

他太害羞了，挠挠头笑笑。大姐也就放过他了。

当然，也有季度评审快来的原因。大姐没有多余的功夫在开玩笑上。

季度评审就是每个季度的工作汇报，从上到下，人人参评，就连齐楠作为实习生都不能幸免。周五是DA的评审会，Fiona和新的产品负责人钟姐旁听。

徐清在的时候，虽然要求严，但好在条条框框清楚明白，大家只用在已有的格子里种上合适的花就行了。Fiona是散养派，对季度评审从没有什么要求，但写的不好肯定会挨骂。

难度反而提升了。

崔瑜看着这些人天天抓耳挠腮，直接把Q2的OKR提前发布，让众人的Q2计划按照提纲来写。至于Q1回顾，那就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

在不通气的会议室里呆了一整天，崔瑜头昏脑涨。结果倒是和预想的不同，这次胡大姐垫底，cici反而表现得不错。评审之后就是打绩效，落后的几人出会议室时都面如死灰。搞得齐楠蹦蹦跳跳出会议室没过三秒也变得蹑手蹑脚。

崔瑜倒是没反应，就是疯狂喝水补充体力。

评审是公司统一安排的大事，恰逢周五，大部分人都准时下班。崔瑜和齐楠也不例外。齐楠在她跟前才敢流露出兴奋。

“你在嗨啥呢？”

齐楠四顾了一圈，各人都在疯狂收拾桌面预备下班，没空关注他，“哥出差回来啦。今晚请吃大餐。”

崔瑜一拍头，这才想起来。谢瑾已经出差五天了。

时间过得真快。不过，五天也算不得什么。

*

谢瑾用项目的工牌进了公司大门，站在岗位亭等着崔瑜。

果然和齐楠说的一样，今日是准点下班。

下班的人潮一波又一波，他等了一会儿才看见熟悉的身影从正门走出来。崔瑜背着自己的托特包，手里还拎着齐楠和自己的电脑包。要防着包带滑落，又要使劲不能摔下电脑，她像极了南极的企鹅，摇摇晃晃着维持自身的平衡。

谢瑾笑着跑过去帮她接着。

他看着崔瑜的眼神从愉悦到惊恐，回头一看，吕钦拿着刀向她劈来。

*

齐楠跟着崔瑜一起下电梯，他忍了很长时间了，今天实在是没忍住。“瑜姐，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崔瑜脑子还在想着公司的事情，眼皮都不抬，问：“谁的？”

“我哥的。”

电梯门开，涌进了一批下班人。众人纷纷点头互打招呼，齐楠靠在拐角里，不好说话了。

等出了电梯，他才想到：“我手机没拿！”

崔瑜点他：“你今天真是兴奋过了头了。电脑给我。”齐楠只好又等着已经到负三的电梯再返程。

崔瑜有种预感，那是一个她期待了很久的东西，想到这里，她也被周末的气氛感染，笨重又欢快。

谢瑾是去帝都参加某个行业会议的，据当事人朋友圈，他还有发言环节。看来是结束后直接赶往机场的，谢瑾这一身打扮很在下班潮里很是扎眼。

她看了好一会儿，这人快跑到眼前了，她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目光。却在灌木丛里发现了一个熟人。

吕钦拿着刀向她冲过来。

崔瑜边跑边下意识用手上的电脑包抵挡，熟悉的拥抱再一次降临。

之后身边人的尖叫，保安的仓皇，吕钦的呆滞，她都看不到。

眼前只有谢瑾倒下的模样，还有他背上的刀把。

第一次，她在公司流泪了。

*

齐楠刚上八楼，哼着小曲走到工位，仅剩的加班员工都聚集在窗边，连闷闷不乐了一天的胡大姐都跑了过去。

“怎么啦？”

胡大姐急得在窗边大喊：“齐楠，你快下去！是你哥被捅了！”

电梯根本等不来，他一路狂奔步梯跑下楼。

警察已经来了，他眼睁睁看着崔瑜紧握着谢瑾的手，跟着上了救护车。在妈妈脸上，他也见过同样的表情。在他父亲去世的那一天。

*

“是你。”谢瑾在救护车上还要说话。

崔瑜赶在急救医生开口前制止他，“别说话了。”

谢瑾乖乖听话，看着她紧握的手，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