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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瑾的脸色晦暗不明,但崔瑜也没有勇气去看就是了。
“你有把握吗?”
崔瑜像是突然间坠落,本来是困在Fiona的重重迷雾里,遥远又熟悉的声音直接带她跳入深涧。
她尽可能的不让所谓的嫌疑人抓到核心信息。但就算没有这些,只要William一心想要拆掉中台,她这只领头的工蚁没什么可做的。
“应该有。”
“其实没有。”谢瑾说。
崔瑜被水淹没,咕噜咕噜往外冒着气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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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瑜不想多麻烦人,周末原也不准备出行,当一回宅女。陈晨的画展开了,受肖禾的威逼利诱,她必须去。
当然,肖禾不知道崔瑜的近况。
肖禾像是做贼,戴了一顶黑帽子,又用一个黑口罩把脸遮的严严实实。崔瑜笑她:“你这是嫂子穿搭啊。”
“狗屁。他哪有粉丝。”
“你还知道他狗屁。”崔瑜不动声色在她耳边说。吐槽完陈晨,崔瑜不可避免地想起另一个cc。“上次那个陈辰,你也展开阐述下?”
肖禾反应极大,“你怎么知道他名字?”
“他是我部门的。我能不知道?”崔瑜故意诈她。“快说。”
肖禾左看右看,俯身在她耳边飞速说完:“就是那晚我去付钱,就加上微信了,单约了个酒吧。然后谢瑾送你回去,我让他半路把我丢在酒吧了。然后就这样那样,就这样那样了。”
崔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长舒一口气,“那你还拖我来这儿干嘛。”崔瑜欣赏不了艺术,从来也不正眼瞧陈晨的画作。单纯认为肖禾的每一次资助都是打水漂。
“我投资的,算股东。你就没看上的画?”
“没有。”崔瑜实话实说。
肖禾拉着她来回躲避,崔瑜看样子也不像是只躲着陈晨,“你捉迷藏呢?躲来躲去的?”
她沉默了一瞬,无比心虚地说:“我送了很多票出去。”
这下崔瑜彻底懂了。这里根本就是肖禾的拍卖场,她利用自身人脉吸引来顾客,间接促进资金回流。“想买啥,最近没钱了?”
“也没有。就”她支支吾吾的。
崔瑜在画展里浑身不自在,“快说。”
“想买一个手链。”
崔瑜本来准备随便买幅画,但想想自己脑子也是被肖禾转糊涂了。与其把钱给到画廊,再层层分成,不如直接打钱给肖禾。“转你了。不够再说。”
肖禾看了眼手机银行的提示短信,内疚中欣喜,“这么多?”
“年终奖没花呢。”她本来是和肖禾一起,准备带家里人去三亚过年的。可惜江女士一直絮叨催婚的事情,崔瑜彻底没了耐心,老老实实在东林糊弄完了这个年。
完成了任务,崔瑜也懒得再呆,跟陈晨打完招呼就要走,在门口看见了邵静。
“你怎么在这儿?”
邵静用力扯出一抹笑:“我回国办点事。”这也是她给鲁炎的借口。其实她无事可做,在魔都漫无目的的地闲逛,让她平和了不少。随机走进的一家画廊,才遇见了崔瑜。
崔瑜也无事可做,当即约饭,“我请你吃饭,走。”
她连连点头。
走出画廊,谢瑾的车就停在路边。
“你怎么在这儿?”崔瑜免不得又一次开问。
肖禾在后面追了出来。谢瑾指了指她,尚未开口,崔瑜秒懂。
原来肖禾的票也送到了他的手上。
“我还用进去吗?”谢瑾小心翼翼地看着崔瑜的表情,顺带着跟邵静问好。
肖禾气喘吁吁地跑来了,拿了一个薄薄的信封:“陈晨还你的钱。”
谢瑾坐在驾驶座上还未下车,“上次崔瑜替他还我了。”
肖禾讪讪地把钱又交给了崔瑜。崔瑜只觉得好笑:“你。”憋了半天说不出话。
“我等你收拾我。”她倒是很自觉。
“正好接你。”谢瑾倒一点也不觉得尴尬,“省的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看只是空穴来风。”经过了两个星期的接送,风平浪静,无事发生。崔瑜上内网和职业论坛都看了看,压根没人在说,逐渐放下了心防。“咱们这是法治社会。”
“你付了一个月的钱,我就要干一个月的活。你想想那个窃听器。”他说。
邵静在后座笑得很欢,看来发生了不少事。“等等,谁能跟我解释下?现在什么进度了?”
崔瑜面色一红,不知道该从何解释。
只得谢瑾开口,“没什么。我现在是她雇佣的司机。”
邵静还想再问,蓝牙显示张舜来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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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谢瑾的刻意安排之下,四人同时坐在了餐厅里。
邵静只说自己是回国办事,多的话也不说,从头到尾只贯彻着一句话,“喝!”
正中张舜下怀。
饭没吃几口,崔瑜就在一轮又一轮的劝酒下喝醉了。“张舜,我喝,你真不能再喝了。”她苦口相劝。
“你让他喝点。”谢瑾说。
“就是,你管谢瑾就算了,你什么时候管得了我?”张舜开口。
崔瑜也是醉了,一把搂过正在喝着闷酒的邵静,“你说!”
“我不说。”邵静随口一说,抬眼看了看对面的两个酒猴子,“谢瑾又不是我老公。如果当初”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张舜又塞了一杯酒。
谢瑾的酒醒了大半。
他用眼神在询问,两个酒鬼。
谁也不回应他。
他和崔瑜换了位置,专心攻克邵静。
崔瑜坐到了张舜旁边,对面是循循善诱的谢瑾和邵静。
“不后悔?”
张舜灌酒的手停了一瞬,而后勾起嘴角:“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
崔瑜喝醉了依旧嘴硬不改,只顾着喝酒不回问题。张舜却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苦口婆心:“珍惜。妹,要珍惜。”
张舜和她的交集不多。高三以前,他是谢瑾最好的哥们,也是少有的那一批没有任何芥蒂接受她们俩的人。高三之后,张舜是她的同桌,但是他早就靠着信息竞赛拿了对口大学减分录取,对高三的复习也不甚上心,上课除了睡觉就是默默做自己的理综题目。两人的交流并不多。崔瑜也从不问他是否有谢瑾的消息。
原因很简单,如果谢瑾还在,她们不会是这么脆弱的同桌情。如果谢瑾和他还有联系,他定是会第一时间告知崔瑜的人。
张舜几乎没叫过她“妹”,尽管他的年纪比所有人都要大一岁。他中考那年就因为打篮球右手骨折,意外推迟一年。高三的时候,再次受伤。据他妈妈说,非常幸运,是腿受伤,还能参加高考。
仅有一次崔瑜还能记得他叫“妹”的时刻,是高一的通用技术课。那时刚开学没一个月,班里要分组做传感器。谢净被老师直接拉过去作助教,崔瑜站在最后一排实验台,对着眼前花花绿绿的电线,维持着最后一丝冷静的微笑。那是她高三最常见的表情。
她的物理学得很好,但是和做传感器,没关系。
没有老师指导,没有文字教程,没有高年级辅助,没有任何人。
张舜站在人群中心,“妹,来吧。就等你了。”他也是这么苦口婆心喊得。
崔瑜很久没在清醒状态下想到过去,虽然此刻酒气冲天,也算不得什么清醒。张舜的话像是一个小火烛,照亮她冰天雪地里的洞穴,让她看清周遭的寒气森森。
冷气逼的她清醒了些,“哥,我挺珍惜的。”
张舜不屑:“你珍惜你还不快快跟谢净开始幸福生活。”喝醉了,他习惯地喊出他原先的名字。崔瑜的心里更是一紧。
“孤家寡人不好玩。你看我,不好玩。”
张舜大学之后也谈过几段恋爱,但总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往往情到浓时,他选择分手。他对外宣称“感觉不对”。一传十,十传百,他虽然是高薪行业,人也并非歪瓜裂枣,这么多年,恋爱倒是越来越少。
崔瑜在老乡会的时候,遥遥见过他几次。他每次都是在饭局的中心,崔瑜总是坐在角落里闷头吃菜。把酒言欢,逍遥自在。不像刚刚,眉眼间落寞。
她没说话,把邵静从对面搬了过来。这人已经被谢瑾问倒了,半趴在桌子上。崔瑜没费什么力,就完成了迁徙。
这样也许有些不道德,仅剩的十分之一的清醒脑袋提醒着她。
谁管呢?我醉了。
谢瑾靠在椅背上,眼神清明,一点看不出醉酒的样子。崔瑜没见过他喝酒,试探着问:“喝醉了没?没喝醉找个代驾。”
谢瑾果然听话地掏出手机打了电话。
崔瑜判定他喝醉了。清醒的时候没这么听话,没这么清明,总是压着千斤万斤的重担在同她沟通。但什么也不肯说。
邵静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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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楠来的时候,只能看见四个酒鬼围着路边大树拥抱在一起,像是形态各异的一朵花。他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把两拨人抬上车。张舜抱着邵静,谢瑾搂着崔瑜。
他一拖就是两百多斤的两人集合体。
好在邵静主动跟张舜分开,张舜才能独占副驾驶。
“我准备开车了哦。”这已经是他说的第四遍,但是没人跟他说目的地,四个人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说什么。他耐心把车窗打开,准备按照性别把人分在崔瑜和谢瑾家里。
如果分不开,那就全关在谢瑾客厅里。他做了两套方案。
哪一套都没施行。
因为张舜又胃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