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大在海淀区的学府路上,学校很大,由于建校历史悠久,建筑新老交融,每一处风景都散发着浓厚的文化底蕴和学术氛围。
校园里来来往往的,都是青春自信的年轻面孔,路漫漫虽然毕业不久,但看到这些享受着象牙塔生活的同龄人,还是很羡慕。
她一路闲逛,一路打听,终于在理工楼十二层,找到了蔡道和教授的实验室。
实验室的门关着,门中间有一块透明的竖条玻璃,她透过玻璃去看。
里面是一排排整齐划一的工作台,台面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实验器材,都是她没见过的。
有几个学生正在里面做实验,没有见到中年教授的身影。
她轻轻敲了敲门。
靠近门口的一个女生听见了,从无菌操作箱里抽出双手,走过来给她开门。
那女生看上去跟她差不多大,身材高挑,很有气质。
“同学,你有事儿?”那女生以为她也是学生,问道。
路漫漫礼貌地颔了颔首:“你好,请问蔡教授在吗?”
“蔡老师出去了,你找他有事儿?”
“我是《City Elite》的采编路漫漫,想邀请蔡教授给我们杂志做个专访,请问……方不方便给我个联系方式。”
那女生面露为难,说话却很直接:“路编辑,我们老师之前已经明确拒绝过采访了,实在抱歉。”
路漫漫还想争取一下:“请问蔡教授是有什么顾虑吗?我们杂志隶属社经总会,在专业方面还请蔡教授放心。”
那女生摆手:“你别误会,跟你们杂志没关系,蔡老师只是单纯不愿意接受采访,也不是只针对你们一家,这些天有好多来采访的,老师一个都没答应。”
原来是这样,这可难办了。
路漫漫心想着,可还是不死心,又恳求道:“同学,我也是大老远来的,方不方便给我一个联系方式,我还是想再跟蔡教授争取一下。”
“抱歉,这我真办不到。”女生拒绝的很干脆。
“漫漫。”
正僵持着,身后突然有人叫她,她回头,顾远正站在她身后。
似乎误会了她的来意,他微微惊讶的目光里还带着一丝期待。
那女生见状,对顾远说:“师弟,你们认识?”
“我……朋友。”
顾远这话中间,有明显的停顿。
那女生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路漫漫,眼角浮上一抹笑意:“那正好,她是来请老师做专访的,你跟她说吧。”
女生说着,朝路漫漫礼貌地点点头,转身回了实验室。
人生真是一场戏啊,怎么怕什么来什么……
路漫漫心里郁闷,过了半天才意识到,刚才那女生叫顾远师弟,难道说……
她忍不住问:“你是……蔡教授的学生?”
顾远点头。
无数震惊化作无言,她哦了一声,被动接受现实。
知道她不是来找自己的,他自嘲地勾了勾唇,神色却依旧平和。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已经到晚饭时间。
“既然来了,我请你吃饭吧。”
“不用了,我……单位还有事儿。”
“加班,也得吃饭,吃完再走吧。”
她还是有些犹豫。
“就算,”他停顿了一下,没再继续说,只是淡淡地做了保证:“只是吃饭,不谈别的。”
自从顾远回来,她总是自乱阵脚,如今同在一个城市,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也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干脆坦然面对好了。
她于是点点头:“好吧,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低头想了想,说:“学校附近有一家火锅,还不错。”
路漫漫摆手:“不用出去,难得来学校,我还挺怀念大学食堂的。”
“嗯,那就去风味食堂,那里的芙阳菜很地道。”
她表示同意。
正是饭点儿,食堂人很多,有些嘈杂,他们在一个稍微安静些的角落里坐了,顾远点了好几样家乡菜。
路漫漫吃得赞不绝口。
“这做得比外头的餐馆地道多了,早听说H大的食堂好吃,真是名不虚传。”
“那,你以后常来。”他说。
路漫漫没有接话,低头继续吃,心想你还真是会见缝插针。
他也不继续,转而问:“你想采访蔡老师?”
路漫漫点头。
一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她郁闷地停下筷子。
“我们新开了一个栏目,叫‘科学先锋’,蔡教授现在炙手可热,领导觉得很适合这个栏目。”
见他低头沉思,她急忙补充:“你可千万别帮我去找蔡教授,工作的事,我自己解决,就算采访不成也没什么,再找别的采访对象就是了。”
她可不想欠他这么大一个人情。
“我知道。”见她这么着急撇清,他无奈一笑。
“况且,我一个新生,在蔡老师那里也没这么大面子。”
路漫漫听他这样说才放心,又问:“我记得你学的是生物,可蔡教授是育种专家,那应该是农业范畴,你怎么会做他的学生呢?”
顾远耐心地解释:“严格来说,生物育种是交叉学科,我本科是生物学,读研时选了作物遗传育种方向。”
路漫漫一个中文系的,对这方面不懂,听明白了大概,便没再细问。
这时,旁边两个男生走过来,跟顾远打着招呼,眼睛却都瞟向路漫漫。
“这是……女朋友?”
那个胖胖的男生拍了拍顾远的肩膀,挑着眉问,还不忘笑着跟路漫漫打招呼。
“还不是。”
顾远很淡定地回答。
路漫漫头上三条黑线……
不是就不是,还不是,是个什么鬼!
果然,一听这话,两个男生瞬间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
胖男生很自来熟地凑到路漫漫身边。
“美女,我跟你说,咱们顾远这长相,这人品,那都是一等一的,你入股绝对不亏!不说别的,就他在校园里这么一溜达,那回头率都是百分之百!追他的小学妹可多了,你可千万得抓紧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把顾远都夸上天了。
见路漫漫面露尴尬,顾远适时制止:“你们俩,再多说两句,红烧肉都卖完了。”
两人比了个ok的手势,相互推搡着走了。
那个戴眼镜的男生走远了还不忘大声说:“这么漂亮的女朋友,等转正了可得请我们吃饭啊!”
顾远稍带歉意地看着她:“我室友,爱开玩笑,你别介意。”
路漫漫若无其事地笑笑:“没事,没事。”
吃完了饭,顾远要送她,她执意不肯。
回程要坐一个多小时地铁,她不想再把这尴尬持续下去了。
“那明天,我接你下班。”
他依旧不肯放弃,就好像接她下班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顾远,真的不用了。”她很用力地说。
“我不习惯,一个不熟悉的人,一直跟在我身边。这让我很不自在。”她很直接地表达了自己对他接送她这件事的感受。
刚吃了人家的饭,就说这种话,还说得这样直白,这样不留余地,完全不顾及对方的颜面。这并不是她的性格。
她不是犀利的人,说话做事一直很温和。
可快刀斩乱麻,总比这样纠缠不清要好。
她心里有些不忍,但既然已经说了,就不能再留余地,要干干净净的断清楚。
于是,她抬起头直视着他,用目光传达着自己的坚决。
他无言,许久,垂着眼,默然点了点头。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