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某人这是要干什么,他来我冷家定是有所图,可惜我爹没看出来。”
冷无双气鼓鼓地。
她已经竭力暗示了,就差没明说,但是父亲和母亲好像并没有太在意。
他们仍然将凌北迎入府内。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冷无双回首看到凌北跟着爹和娘,还有一众冷府主子仆人,进了冷家大院。
看来凌北来冷家大院这个梗,还是没有躲过。
“你不必太紧张,大将军乃人中龙凤之人,就算凌北有何企图,大将军岂能不窥知一二。”
南风看冷无双一直忧心忡忡,不免就心疼了点,出言安慰。
南风其实只不过比冷无双大了两载年岁,然而论遇事沉稳,却似乎更成熟。
“你是说,我爹他,能看出端倪?”
怕南风听出更多信息,冷无双问的极为隐晦。
“恩恩,你爹当年征战疆场,阅人无数,绝不会看错人。”
南风说的极为肯定。
冷正青早前是边关节度使,也曾战功显赫,名声在外,南风常听家祖提起这事,所以对冷正青极为崇拜。
如今冷正青年岁大了虽说已经退居二线,只挂了个大将军虚名,但那些过往风华,也不是徒有虚名。
听南风提到这一点,冷无双也不禁纳眉疑惑。
她有点搞不懂了。
按理说,正如南风所言,父亲算是阅人无数,那当年父亲和凌北在一起时,难道没看出凌北有狼子野心?
还是说,父亲被凌北蒙蔽了?
又或者说,父亲从一开始,就打算和凌北同流合污了?
最后一个想法甫一出现在脑海之中,立刻被冷无双一剑斩决。
她不能这样怀疑自家父亲。
毕竟大多数人都不可能未卜先知。
冷无双,南风,秋月三人走到雪桥跟前时,秋月提醒主子:
“三小姐,大总管才安咐了,一会家宴开始,老爷有重要事情宣布,说老爷说了,让小主子无论如何也要过去呢。”
“有这事?”冷无双有点惊疑。
“恩。”秋月点点头。
从十五岁到二十五岁,之中隔了十年,期间大大小小发生太多事情,很多细节冷无双并不是记得很清楚。
这一次重回十五岁,她也不确定到底有没有这次家宴。
“南公子,你先过去陪我爹他们,我去去就来。”
南风点头去了。
雪桥东西南北分岔,西面通往冷家小一辈宅院,东面占地五亩,除了冷家大当家宅院,还有几个姨太太分宅院,客舍以及一应厢房几十间。
大当家宅院隔壁左,是冷家主子们食院,右面是上等客人来了聚集之地。
即便是如此,冷无双还是稍有点犹疑。
毕竟三年前,这儿经历过一场浩劫,原有格局曾经惨遭破坏。
“主子,在这边呢。”
秋月见冷无双犹疑不定,心下有点不解,便小心提醒主子。
冷无双便起步朝西小路行去。
这会子雪已经下的小了点,站在这儿,可以望见雪桥北面校场上,还有武夫在练武。
这是归元王朝,临安初年。
这一年临安王初登皇位,尚幼小,无法理政,由慈临皇太后垂帘亲政。
也因之,时局动荡不安,外掳伺机挑畔边境,国内一些元老大臣因不满太后亲政,也怨声载道。
可谓内忧外患之时。
也因之,曾做过北汴节度使的冷正青,便由吏部批准,设立了私人校场,召集一批精英武夫,以随时为国家效力。
砀城紧邻临安,但凡临安有召,冷正青麾下这些将士兵马,随时准备应召。
校场上喊声震天,嵌有冷家军三个大字军旗迎风猎猎,一切都美好。
见之,冷无双不由叹息一声。
初衷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三小姐,是不是受凉了?可是哪儿不适了?”
冷不丁听到主子这唉声叹气,秋月一下子心悬了起来,面上有点紧张,一迭连声询问。
要知道,以三小姐这种体质,在外面奔波了一上午,还在寒风中在山上疯了那么久,万一受点风寒发病,又得卧床半个月。
主子受苦不说,他们做下人的,心疼主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没有,我只是看到冷家军这三个字,有点杞人忧天而已。”
“算了,不说这个了。我们走。”
冷无双摇摇头,一逸身子翩翩前行,终于朝着“落雨轩”方向行去。
落雨轩是冷家男女子嗣居所之中,最上讲究一处院子。
里面格局配置皆是王府小姐级别,冷正青夫妇将这所院子安置这个小女儿,足见得冷无双在整个冷府,是有多受宠溺。
落雨轩院子门前,有两个小丫头在扫雪,这会子远远望见三小姐和秋月,便直起腰招呼:
“三小姐,您回来啦。”
“三小姐,灶上还有热饭呢,半前晌太太打发人送来燕窝粥,还有几样零食,奴婢们替小主子留着呢。”
冷无双走到跟前一打量,原来是晴儿跟慧儿两个小丫头。
见冷无双这副样子,晴儿跟慧儿也有点发懵,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心中有点不安。
“秋月姐姐,小主子这是?”
“奴婢没有偷吃,也没有偷懒,三小姐……”
两个小丫头诚惶诚恐,唯恐有什么过错遭主子嫌弃。
“主子是怕你们挨冻,大门外面这雪,清理一条小路出来就可以,用不着大面积清扫。”
秋月向来知道三小姐爱玩雪,喜欢打雪仗,所以一遇雪天,基本都是留了干净雪地,给冷无双用来玩。
只是这一次,冷无双好像并没有太大兴趣。
冷无双勉强恩了几声,一声不吭进了院子,自往房中去了。
留下秋月和晴儿慧儿,三人不由面面相觑。
“主子情绪低落,所为何事呀?”慧儿凑到秋月跟前,悄声询问。
“好像愁眉不展,莫非主子有心事?”晴儿也凑过来。
“累了吧。小主子一早……”说至此,秋月嘎然而止。
差点说漏嘴。
有关她和三小姐诳凝肌楼这事,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否则会受到家法惩治,都是分分钟事。
老爷太太宠小主子,会不会用家法不晓得,但是她一个随行丫头呢,若主子有错,第一个受罚的一定是她。
首当其冲。
见秋月无端噤了声,两个小丫环越发来劲了。
晴儿:“是什么,秋月姐姐,你怎么话说到一半就停了。”
慧儿:“莫非是,小主子和南公子之间,呕气了?”
提到南公子,二人一下子更是兴趣大增,脸上洋溢着春风般笑靥,眸间藏不住无限向往。
在她们眼里,南公子便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那一种。
冷家上上下下都知道,三小姐和南公子两小无猜,是迟早都要定亲那一种,因而只要一提到南公子,便会想到三小姐终身大事。
“没有,二人好得很。”
秋月一边说,一边着急进院子里面。
但是晴儿和慧儿拽了秋月衣角,哪肯让她走。
晴儿和慧儿一提到南公子,便仿佛觉得苍白生活之中,冒出尖尖嫩绿枝芽般,人生一下子变得光芒万丈。
所以岂肯放过秋月。
晴儿:“秋月姐姐,着什么急呢,里面还有几个嬷嬷在呢,会照顾好小主子的。”
慧儿:“是呀是呀,秋月姐姐你就陪我们唠一会呗。”
秋月瞪了二人一眼,就在院子门外不得不止了步,啐道:
“这两个小蹄子,成日价就喜欢八卦,南公子和小主子能有什么事,主子大约是着了凉,有点小恙而已。”
闻言两个小丫头有点失望,都没有听到太大新闻,比如三小姐和南公子,什么时候互换成人礼,什么时候两家聚餐之类。
那是真正的豪门盛宴,在她们印象之中,还是冷家二小姐出嫁那一次,南氏和冷氏两大家族,十里红妆几乎铺了长安整条街道。
烟火腾空,金银晃眼,世家公子小姐比肩接踵,人来人往看的人眼花缭乱。
热闹劲堪比元宵花会。
“咦,你是说小主子生病了?那这样一来,南公子不是就会上门来看望三小姐?”
晴儿失望之余,又想到一个新的关注点。
闻言慧儿也睁大眼,柱了大扫帚盯着秋月发呆。
秋月无可奈何,晒笑几声,道:
“你二人也不必天天这样神神叨叨了,把对南公子那份心思,多放在三小姐身上就好,主子和奴婢而已,搞清楚没有。”
秋月这样子一说,弄得晴儿和慧儿顿时双双颊面泛红,羞涩无比。
二人虽说喜欢南公子,但真没有什么龌龊想法。
秋月见二人这个样子,又有点心疼,毕竟都是下人,相互之间若不多些体恤,这日子岂不是更难了。
“你二人也不必这样失落,南公子刚才来咱府上了,过会子用餐时你们尽可以看个够。”
“是么是么!”
“真的么!南公子近来越发离不开三小姐了,上次是十月九号,对,这才不到一个月,天哪,南公子来冷府了!奴婢又能见到南公子了!”
慧儿兴奋之极,说话有点语无伦次。
秋月扔下二人,径自进了院子,然后又来到上房正屋。
上房正屋分了三间,一间是冷无双卧室,中间算是客房,另一间便是几个丫头住着,便于照顾三小姐。
还有几个嬷嬷在偏房住着,除了平日里帮着照顾三小姐之外,还兼着在大太太那边食院里帮杂,这会子也都去了,就剩一个嬷嬷在收拾院子里那些个枯草。
院子里面,分了几格田畦,夏天时种着各种植物。
这会子到了秋天,植物已枯,前儿嬷嬷们收拾了一些,还有几畦枯植在风中凌乱着。
田畦垄上铺有精致砖石,这是在秋天有点荒凉,若是在春夏之际,绿植成荫,果子累累,落雨轩便是世上最好居所。
都是冷无双想要的样子,都喜欢。
秋月待要进屋,冷无双已经出来,明眸皓齿,肤若凝脂,层层发髻别有韵味,精致得仿佛又换了一个人。
蛾眉若黛,五官精雕细琢,纤纤细腰着一袭粉色水仙散花绿叶埏郦拖地长裙,身披银丝薄烟碧罗裘披,好一似清水出芙蓉,皎月海上升。
爱了爱了。
“三小姐,您简直太美了!”
秋月惊呼出声,上前扶了冷无双,又看了看后面迤郦长裙,道:
“这雪地上,会不会脏了裙摆,倒有点可惜……”
冷无双一边走下台阶,一边笑着道:
“无妨。况地上那些个雪花,到底是清净之物,又哪里能脏了衣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