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没聊什么!”
小江白了个眼:“没聊什么你激动什么?”
李保国表情复杂,但还是厉声呵斥:“钱二,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说实话,你和李斯一周前都干了什么老实交代!”
“我说!我说!”钱二腿脚一软,差点跪下,还是小江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李保国叹了口气:“那就给我坐下好好说,要是敢有一句假话,那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
钱二看着他们,深吸口气,缓缓说道:“李斯找我,是要债的。”
“要债?”
何幸和宋组长对视一眼,问道:“你和李斯是什么关系?他什么时候借给你钱的?借了多少?你为什么要借钱?”
钱二紧张地吞口水:“我和李斯……没什么关系,都是一个村的,两家离得又近,互帮互助……也是相应国家号召嘛。”
“我也记不清什么时候借的钱了,我这个人嘛什么都好……”
李保国闻言翻了个白眼。
钱二假装没看到,他觉得何幸和小江好说话,便讨好地看着两人:“就是有个坏习惯,喜欢赌点小钱——但警官们放心,自从禁赌以后,我就没有赌过了!”
“但没赌了,可这不赌了,但之前欠下的赌债还在,我要是不还,他们会杀了我的!”他举起自己的右手,上面小指的部位只剩一截肉团,“我的手——我的腿——都是他们干的!”
李保国冲何幸他们点点头,表示确有其事。
钱二干笑几声,支支吾吾道:“至于欠了多少,我也不记得,李斯突然找上门,一张口就要我还他二十块钱,那我哪拿得出啊,跟他商量了老半天,才说定了年底时工分换的钱分他一半慢慢还。”
“没有欠条吗?”
钱二含糊道:“有吧。”
“有吧?”小江质疑,“有没有欠条你怎么会不清楚,他不拿出欠条你会还他钱?”
“他拿了张纸过来,上面有两个手印,我又不识字,谁知道那是不是欠条。”
小江:“你不知道你会还——”
何幸打断道:“那个欠条呢?”
“被李斯拿回去了。”
她又问:“这个钱欠了这么久了,李斯为什么会突然找你还,他有告诉你他要钱干什么吗?”
钱二抠抠桌子:“这我怎么知道,我看,那欠条都不是真的,他就是觉得我欠的钱多,记不清,故意骗我的!”
何幸不置可否,来的路上几人看了工分簿:“三天前你在哪?为什么没有去上工?”
“我之前都说过——我在家。”钱二情绪激动起来,“你问我为什么不去——”
他忽然用力地用右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还不是因为这只手和这条腿!它痛啊,你知道有多痛嘛!痛得我连床都爬不起来,还怎么去,你告诉我怎么去!”
何幸:“你别激动,我们只是例行询问。”
钱二深吸一口气:“我该说的当时已经说了,不信你去问村主任,我又不是只有那一天没上工,我经常请假不去上工,难不成我每次都是去杀人?!”
“钱二你冷静点,我们没有说你杀人。”李保国又对何幸解释道,“钱二属于五保户,不用每天都去上工的。”
何幸微笑点头:“原来是这样。”
钱二深吸了几口气,声音嘶哑:“你们还有事吗?”
何幸看向宋队,他正在房间里四处观察:“宋队?”
宋队走了过来:“你参过军?”
钱二奇怪地看着他:“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问?”
宋队双眼紧紧盯着他,不错过一点表情变化。
但钱二表情非常自然,见他怀疑,带着点被羞辱的愤怒自嘲:“哪个部队会要个瘸子?!”
“钱二你别激动,宋组长他不了解情况。”李保国在一旁打圆场,“宋组长,钱二他一直都待在我们村,没参过军。”
宋组长点头,又对钱二说:“抱歉。”
钱二冷哼一身,开始赶人:“我要吃饭了,你们快走吧。”
宋组长冲何幸等人点头:“走吧。”
一行人从钱二家离开,走出一段距离后,何幸道:“钱二有问题。”
李保国不耻下问:“怎么说?”
何幸摇头:“不好说。”
宋组长问李保国:“钱二借过哪些人的钱,你知道吗?”
李保国苦笑摇头:“这谁记得住。”
宋组长道:“你等会去张三和李斯家问问,张三有没有欠那两家的钱?”
“好。”李保国应下。
“宋队,”何幸问,“你刚才为什么要问钱二参没参军?”
宋组长道:“他家房顶上挂了很多东西。”
李保国疑惑:“那有什么问题吗?我们这边很多人都会在房顶挂东西,有些是因为地面潮,有些是因为怕老鼠,有些是因为地方不够。”
“他吊东西用的是圆材结和立盆结。”
“什么结?”
“是海军用的结。”宋组长是49年公安部成立,从军队退下来的,而何幸在军院里长大,自然对这个也有所了解。
顿了顿,她又解释道:“其实也不一定,圆材结其实挺简单的,很多人自己琢磨琢磨也会打。”
她说着,从自己头上扯了根头发,又让小江伸出根手指,演示了一下。
“立盆结一些养花种菜的也会,就是挂那种没有把手的瓶瓶罐罐的。”
“哦——这个呀,我们这边很多人都会。”李保国解释道,“我们隔壁白马镇就是海军发源地,。”
宋组长点头,又对何幸道:“你去找刘梅芳,看看有没有欠条,再问问尸体解剖的事。”
“好。”
“小江,你和我再去趟现场。”
几人分头行动。
何幸又去了隔壁的刘家村,来到刘桂芬的娘家。
刘梅芳正抱着娃娃吃饭,见到她,立刻站起身来:“何警官。”
何幸连忙拦住她:“没事,你先吃,我不急。”
听到动静,屋里有人走了出来,见到是她,不满地皱眉:“怎么又来了?”
何幸礼貌微笑:“不好意思打扰了,我还有点情况要向刘姐姐了解。”
“有什么好了解的,那李斯就是自己在外面偷腥,被别个奸夫杀了,那就是活该!”
何幸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刘梅芳先开口了:“妈,查案是何警官的工作,你别为难人家。”
“我不为难她可以啊,你别来为难我啊,都嫁出去了,你那没用的男人把自己作死了,你倒是好,带着三张嘴回来了,你娘家都要被你吃穷了!”
刘梅芳一脸难堪。
何幸看不下去了:“她是你女儿,刚经历丧夫之痛,你怎么能这么说她!”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又不是让你养,你说话当然好听,又不是你养,像她这样的,家里三个孩子都算不上五保户,一个人的工分四个人吃,你告诉我这怎么养,你告诉我怎么养!”
何幸沉默。
刘梅芳尴尬地放下了手里的饭,转头对何幸说:“何警官,我们出去说。”
两人走出院子外。
刘梅芳问:“是有什么新线索了吗?”
何幸道:“我们去找了钱二,他说李斯那天去找他是为了要债,你知道李斯接了钱二的钱吗?你在家里有见到过欠条吗?”
刘梅芳摇头:“不知道,没见过。”
“你可以带我找找吗?”
“可以。”
两人又回到嘉村李斯家。
把房子翻了一遍也没找到欠条。
何幸叹了口气:“看来是找不到了。”
“何警官,我晚点再找找看。”
“好,那就拜托你了。”何幸目光从她歉意但淳朴的脸庞,移到她怀里幼小的娃娃上,涨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止住。
刘梅芳问:“何警官,你想说什么。”
何幸冲她笑:“我想好给娃娃的名字了。”
刘梅芳眼前一亮:“什么名字?”
“争春,争取的争,春天的春。”
“争春?” 刘梅芳重复了一遍,“李争春?李争春,好名字,好名字。”
何幸又道:“我还给两个姐姐也取了名字,大姐叫送春,二姐叫迎春,迎来送往的送迎。”
刘梅芳愣住了。
何幸笑着解释:“这三个名字都取自伟人的一首叫做《咏梅》的诗。”
“咏梅?”刘梅芳呐呐,“这首诗……写的什么?”
何幸温柔地看着她:“这首诗是在歌颂梅花,说它面对风雪不屈不折,最后迎来春天。”
刘梅芳呆呆地看着她:“何警官……”
何幸只是冲她笑。
“何警官,真的是太感谢你了,我……”刘梅芳哽咽了一下,“真的太感谢你了,这三个名字我都很喜欢。”
“喜欢就好。”
刘梅芳没忍住,眼泪流了下来。
“刘姐姐,你别哭。”何幸手忙脚乱地开始找身上有没有纸巾。
刘梅芳草草地用袖子抹掉眼泪,然后看着她,坚定地说:
“何警官,我同意尸体解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