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看不清脸的爸爸。”
“看不清脸?”心理医生重复。
“对,”乌叶点点头,推了推碎掉半边的眼镜,“从小到大,我都看不清他的脸。他对我……很不好。”
心理医生问:“你身上的伤就是他打的吗?”
“算是,”乌叶吁出一口气,好像很疲惫,“从我有记忆起,他就……打我,不过他自己不动手,经常让……算是他的朋友,动手打我。不过有一次,我记得很清楚。那一次他特别生气,差点打死我。”
“还记得原因吗?”心理医生终于找出碘伏和双氧水,递给乌叶。
乌叶低声道谢,迟缓却熟练地给流血的嘴角消毒。
“因为我提起了妈妈。”乌叶说。
“我从来没有见过妈妈,他也从来没跟我说过妈妈。但是有一次出门,我看见别人都有妈妈,回家之后就问他我的妈妈在哪里。他非常生气,狠狠揍了我一顿,还把我关进卧室,三天都没有给我送吃的。”
心理医生的表情更加怜悯,她柔声细语地问:“然后呢?”
乌叶突然笑了笑,语气也轻了起来:“我饿到眼花的时候,看见了妈妈。”
“妈妈很好看,比我想象的还要好看。妈妈笑得特别温柔,我觉得只要我找到妈妈,就不用过过这种胆战心惊的日子了。”
心理医生在记录本上写了几个字,迟疑地问:“你看,你已经是高中生了,应该有一些基本的判断能力,既然你爸爸是这样的情况,你有没有想过,你妈妈可能已经……”
她尽力表达得委婉,但乌叶几乎是立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妈妈不会死的,”乌叶神经质地漏出一丝笑声,但很快表情就归于麻木,“我家的情况跟大部分家庭不一样。就算妈妈真的死了,我也可以想办法复活妈妈。反正我一定会有妈妈的。”
说着,她在随身的黑书包里翻找一会,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张照片,在心理医生面前扬了扬,又迅速收进书包里:“这就是我妈妈。是不是很好看、很温柔?”
心理医生:“……”
乌叶给她看的是照片背面,除了一片白,她能看出什么来?
不过心理医生还是勉强附和:“对、对啊。”
乌叶问:“你觉得我能找到妈妈吗?”
心理医生一顿。
“当然了。”她不想刺激乌叶,只好违心地说。
但乌叶已经从不到半秒的停顿感觉到了什么。她神经质地笑了一会,笑得嘴角刚刚弥合的伤口又开裂了。
“看得出你不太专业,”虞拾笑够了,站起身一步步走近心理医生,“不过我也理解,毕竟你只是个校医。”
她一把翻开医生桌子上的记录本,从下面抽出几张打印纸,正是“乌叶”的个人资料。在亲属一栏,赫然写着“父母双亡”。
“你怀疑我生了什么病?”乌叶抽出心理医生的记录本,“妄想症……老生常谈了,这次是关系妄想还是特殊意义妄想?你不觉得你们病得比我厉害吗,我只是看不清爸爸的脸,但是你们,直接认为他不存在。”
心理医生的冷汗都快下来了:“同学,你先坐回去好不好?”
乌叶把记录本还给她,表情甚至称得上温和。但她并没有听心理医生的话,而是慢慢向窗户走去。
“谢谢你听过讲话,医生,现在我真的要走了。我好不容易才把照片偷出来,实在太开心了,忍不住想找人分享一下。”
心理医生霍然起身:“同学,你冷静一下同学!如果有人伤害你,其实你可以报案的,我也可以陪着你去报案,总之事情一定会……”
“现在爸爸可能正在往学校赶,不走的话,我真的会被他打死,”乌叶转身看向心理医生,语调中充满了怜悯,“唉,希望在全世界都不记得有我这个人之后,你可以不被自己的心理医生当成疯子。”
“别冲动!”
心理医生大惊失色,向窗前扑去。但她终究晚了一步,乌叶毫不犹豫地拉开窗户,双手一撑,一跃而下。心理医生只抓到一把盛夏的热风。
这可是七楼!
心理医生以为自己会看见乌叶血肉模糊的尸体,但出乎意料的是,明明现在是大课间,操场上、林荫道上挤着三三两两的学生,但跳楼的动静好像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吃雪糕的照旧吃雪糕,说小话的照旧说小话,校园里一派和谐。
心理医生的心底猛然一寒。她几乎探出大半个身体往楼下看,但映入眼帘的,只有楼下花坛深绿的冬青。没有尸体,没有鲜血,只有一派令人绝望的深绿。
乌叶当场跳楼,好像只是她的一场幻觉。
心理医生腿一软,瘫倒在窗前。还没等她缓过气,就听见身后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不紧不慢,听的出来,属于一个成年男性,但在心理医生听来不啻于惊雷。她回过头,发现自己的办公桌前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手里拿着“乌叶”的个人资料。
心理医生颤抖起来。
她发现,自己看不清这个男人的脸。
主角团都不是百分百正派,介意的宝贝可自行避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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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