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在西山苑遇刺的那晚,有同样的飞刀出现?”秦三诗皱了皱眉。
“不错。”谭芸颔首,然后又觑了她一眼,犹豫着说道,“陛下当时留在西山苑的羽林卫不少,又没透露出什么风声,那刺客自然是没得手。”
秦三诗自然知道她这副吞吞吐吐的模样又是怎么回事,无非就是怕她知道了,寒了将军府人的心。
“说话也不必这么顾及,我还能错怪到你身上了不成?”
“我这不是怕你伤心吗?”谭芸对她的不领情撇了撇嘴。
秦三诗笑着摇了摇头,“那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如今还有几个不知道的?”
她这话说的寻常,却也足以让谭芸感到惊奇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么高的觉悟?”
“那你以后可要好好的发现发现了。”秦三诗语重心长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谭芸:“……”给你个杆子你是真的顺杆爬啊?
话回正题,这飞刀上有一个“安”字,而掌管神机营的安郡王府也有一个安字,秦三诗倒是不觉得那人会是安郡王府的人,但免不得陛下不会这么觉得。
“所以说啊。”谭芸轻轻推了她两下,“这两天少来找我,陛下安插的那些探子多的跟蝇虫一样,恨不得贴在脸上盯着你看。”
饶是神机营大半的实际掌控权是在皇帝手里的,但仍然耐不住当今圣上的疑心病太重。
秦三诗微微颔首,这倒是跟她知道的有些出入。
离开了安郡王府,秦三诗就准备打道回府了。
夕阳照在京城的街道上,莫名的多了些诡异的安静,一个人的影子被拉的极长。秦三诗没走大路,反而是专门挑的小道,至于为什么?那当然是为了给某个人一个报答恩情的机会啦。
她依旧捻着手腕上挂的菩提串,一步又一步的走着,步履间好似带有某种韵律。
不知何时她的脚步好像变重了一些,又或许也没有什么变化。
只不过是多了一道契合她脚步的新的影子。
秦三诗的脚步一顿,那道影子的脚步也顿住了,像是再没有除秦三诗之外的第二个人了。
秦三诗悠悠开口,“我若是不停下你是不是就要这么跟着我回了将军府啊?”
她回过头,果不其然就见唐飞星站在她身后的不远处,被夕阳拉长的影子将将好到她脚后,不偏不倚,保持在了一个会被她发现的距离。
唐飞星抬起头看向她,“你救了我。”
“是,我救了你。”秦三诗也看着他。
她既留了名,那就是要唐飞星来寻她,好歹这一世的唐飞星没再做了傻子。
唐飞星一错不错的盯着她看,“你需要我做什么?”
秦三诗又将菩提串戴到手腕处,“这就要看你愿意付出多少来偿还我这个恩情了。”
她救唐飞星是为了什么?
上一世是因为顺手,可这一世……她也不说什么场面话,她就是来挟恩图报来了。
一个救命之恩就让唐飞星白给孟昭卖了半辈子的命,孟昭消耗的是她给的恩情,那这一世她要回来又有什么错呢?
唐飞星的性子是个认死理的,他向来信奉一命还一命,如果没有秦三诗救他,他早就死在了那人的鞭子下,这么个方法换算下来,他的命是秦三诗的没错了!
唐飞星向她靠近几步,然后干脆利落的跪了下去,“唐飞星,但凭小姐吩咐。”
这一下跪的结实,秦三诗都能听到“咚”的一声,膝盖砸到了石板上。这让她再一次对唐飞星体质的皮实有了新的认知,明明前两天还奄奄一息的。
秦三诗将他扶了起来,“行了,既然以后要跟在我身边那就是我的人了,无须多礼。”
“是。”唐飞星低头拱手。
秦三诗满意的点了点头,重来一世,这第一步算是迈出来了。
她要唐飞星自然不只是需要一个护卫什么的,这些将军府里向来都不缺。
她要的是唐飞星背后的东西——
暗堂。
暗堂拥有整个大楚境内,地下最大的消息网,可以说是大楚地下势力中的一霸。而唐飞星跟这个暗堂有什么关系呢?这就要从暗堂继承人的选取方式上来说了。
每一位暗堂堂主在培养继承人的时候都会收一批根骨好的幼童,交给这些幼童手段和武功,然后用养蛊一样的方式让他们厮杀,谁活到最后谁就能成为暗堂的下一任堂主。
而唐飞星,就是被收养的这些幼童中的一个。
如今的暗堂还没经历过两年后的变动,他们的堂主自然是还好好的坐在那个位置上。从目前的状况来看,唐飞星十有八.九是被同期的候选人给坑了。
只不过她上一次救了他一命,却没想到为孟昭做了嫁衣,让暗堂成为她手中的好一把暗刀。
但既然她都重来了,那暗堂这么大一块肉自然也没有放走到道理,这一世,握住唐飞星这把刀的刀柄的人,只会是她!
——
将人带回来将军府安置在了自己的院子里,未免太过扎眼,秦三诗就先让他做了府中的小厮,不必太过关注,太过关注了让人对他的身份起了疑心反而不好。
“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有什么任务,若是有,只要不牵连到将军府的你大可以去办。”秦三诗敞开了天窗说亮话,“我要的不只是你这个人,你想要的东西也是我想要的。”
唐飞星向来不是个多嘴的人,这一点她信得过,跟他把话说清楚了也好过于他瞒着自己私下里做什么小动作。
更何况他是暗堂的人这个身份便是一个重量足够的把柄,毕竟暗堂既然敢在大楚境内肆无忌惮的买卖消息,那就要做好得罪人的准备,一旦他的身份暴露出去,现在还未成长起来的唐飞星那就是饿狼面前一块再肥美不过的肉了。
唐飞星面上一怔,但也只有一瞬间他便又低下了头,“是!小姐救了我的命,那我的命便是小姐的了。”
左右他做什么事也不过就是为了活命罢了。
所谓的权利他不想要,暗堂里的那些人又真正有几个想要的呢?但他们又不得不要,不去争、不去抢,那边没资格在暗堂里活下去。
秦三诗敛了敛眉,“去安排好的房间休息吧,毕竟你身上还有伤,好好养养。”
唐飞星没有选择,她也没有选择。
暗堂只是要你一个人的命,可她若是在朝堂党争里翻了船,那九族都不够皇帝老儿杀的。
秦三诗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摇头,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竟然也成了一个满心算计的人了。
就像是……
秦三诗觉得自己真的魔怔了,怎么做什么事儿都能想到钟离谨?
她不知钟离谨会不会记得上一世她离京的时候,那个时候的钟离谨已经是一个笑面狐狸了,见谁都是一副温柔满面的模样,似乎从来都不会生气。
但秦三诗知道,那只是在别人面前,她见过的钟离谨从来都是一个会哭会笑的活人,而不是一个笑脸相迎的木偶。
啊。
秦三诗又想到了,她走的那一日钟离谨眼眶红红的,看起来惹人怜爱极了。
可是现在,秦三诗又叹了一口气,现在的钟离谨定然是不可能听她的话哭给她看的。
秦三诗看着窗外天穹之上悬挂着的月亮,心思愈发浮动,她想见一见钟离谨。
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这是一种什么心思,说喜欢他?
好像也没有那么喜欢。
说是多年的同窗之谊?
但哪有这样的同窗之谊会是三更半夜的想看别人哭一场。
秦三诗想了想,思来想去给自己的想法找到了一个比较贴切的形容。
她可能……就是单纯的想女.票一下钟离谨?
秦三诗被自己这个形容震惊到了,毕竟她这么一个洁身自好的人,怎么会有这种不正当的想法?
秦三诗反思了一下自己,心安理得的把它怪罪给了重生的后遗症上,然后……
她做出了一个伟大的决定,她倒要夜探尚书府看看钟离谨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的妖魔鬼怪!
而此时,被妖魔鬼怪的钟离谨正毫无所觉的宽衣解带准备入睡。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右眼皮会突突的跳了几下。
本着子不语怪力乱神的想法,他按了按跳动的眼角安然上榻。
——
秦三诗也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太好,于是为了将军府的名声考虑,她特意换了一身夜行衣,裹紧了面巾才使着轻功翻墙出去。
一路上连翻了几家人的院墙才到了尚书府,上一世这个地方她来过不少次,自然是轻车熟路的就找到了钟离谨的院子所在。
她隐匿了气息悄悄靠近院子,这尚书府虽然不大,但也不代表不会出什么意外,毕竟这里是京城,哪家没养着几个高手啊。
秦三诗藏在树上,偷过枝叶向房中看去,入目却是一片黑色,她估摸着钟离谨应该已经休息了。
警惕的向四周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什么人注意着这边,身形一闪,便轻身潜入了房中。
窗户开合了一下,却并未传出什么响动来,好似并没有人从这里潜进去过。
秦三诗知道钟离谨会一些功夫,便可以压低了脚步声,以免把人吵醒,那才叫得不偿失了呢。
她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只见床上躺着一个沉睡的如玉公子,透过窗户洒进来的月光为他的面容镀了一层淡淡的光辉。
秦三诗就这么站在床边静静的看着他,重生以来躁动的心好像都在这一刻安定下来了。从上一世到这一世,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看过钟离谨了。重生前的那段日子她整日里不是思考着如何守住雁门关就是想着如何在战场上多杀一个敌人,除了血就是杀.戮,又有什么心思去想那些风花雪月?
再往前推一段时间,也就是在她去雁门关之前,便是那个时候秦三诗也没有这些闲心思,京城里的阴谋诡计往往要比战场上杀人还累。
秦三诗足足在原地占了一刻钟,她倒是想碰一碰钟离谨,但奈何她又知道这个人到底是有多警惕。
觉得自己已经看够了,秦三诗就准备打道回府了。
早就已经醒了的钟离谨:“……”你到底动不动手?
其实跟秦三诗知道的差不多,钟离谨确实是一个很警惕的人,但也不至于没发出任何声响他就醒了,归根结底只是他原本就没有睡着。
钟离谨原本已经做好了入睡的准备了,但还不等他睡着就感觉到不对劲,索性就干脆没睁眼,调整了一下呼吸装睡。
他原本以为这人又是哪家派过来的刺客,虽然这段时间尚书府并没有惹什么事儿,但这并不妨碍有人想要对他们下手。树大招风,就是这么个道理。
但奈何他等了半天都不见这人动手,不仅没动手,现在看起来还想走。
钟离谨能让这人如意吗?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秦三诗刚转了个身就察觉到身后有响动。还不等她反应就觉得自己的手被人拽住了,猝不及防间竟然被他拉倒在了床上。
钟离谨飞快的抽出枕头下放着的匕首抵在她的脖子上,二话不说就要去拉下她脸上的面巾。
秦三诗原本还想着钟离谨的功夫不及她,出手的时候要小心点儿,但他竟然想要扯她的面巾?
这么丢人的事儿怎么能够发生在她身上呢?
秦三诗自觉虽然脸皮厚了些,但也还没有厚到想被别人知道她夜探男子寝房这种事儿。
她曲起胳膊飞快捣向钟离谨的腕部,趁着他手麻的那一瞬间把匕首夺过来丢到地上。然后一手钳制住他的胳膊,另一手捂住他的嘴。
压低了声音威胁道,“别出声,别乱动,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天知道她也不想这样的,但谁让钟离谨醒的太过突然了呢。
“你到底是什么人?!”钟离谨挣了挣她捂着自己嘴的手,努力让自己能保持冷静。
既然这个人一开始就没有对他动手,最起码可以保证在自己不激怒她的前提下保全自己的性命。
“我是什么人有必要告诉你吗?”秦三诗觉得他在问废话,但要不这么问好像也没有什么可问的了。
想了想,她绝对还是回答一下钟离谨比较好,“不用怕,我就是个路过的……”
“采花贼。”
秦三诗自以为这是个很好的由头,毕竟京城里谁不知道钟离尚书家有一个如玉小郎君啊。
这很正常,而且具有误导性。
总之就是,一个很不错的理由。
这个回答让钟离谨也沉默了,毕竟从这女子的举动上看确实不像是个刺客,但要真的是个采花贼的话……
钟离谨咬了咬牙,“那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采花采到尚书府来了!
“多谢夸奖。”秦三诗点了点头,觉得自己应该能和他做个商量,“其实我刚才发现你也没有传说中的那般俊美,所以不打算采你了,只要你不乱出声,我就不动你。”
这个理由合理中又带了点儿让人该死的心梗。
什么叫觉得他名不副实就不采了?
难道你还长的有多好看吗!
活了这么大,钟离谨还是第一次被人说长的不行。
秦三诗看他好像被气到了,便捏了捏他的手腕以示安抚,“放心,也没有那么差,这样就挺好的。”
钟离谨:“……”我谢谢你啊!
秦三诗看着窗外犯了难,她已经和钟离谨在房中僵持了一会儿了,再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
但俗话说,有时候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内部破不了局,那就从外部打破。
“嗖!”
一支箭刺破了窗户从外边儿飞了过来,直挺挺的就要朝着床榻这边插过来。
秦三诗眸色一厉,带着钟离谨就地一滚躲开了箭矢。
她看着窗外,眉头紧紧皱起,究竟是什么人竟然敢这么大张旗鼓的对着尚书府射箭!
宝宝们下午好呀_(:D」∠)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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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玉堂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