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小姐喜欢花样滑冰吗?”王庆德中文流利,而且健谈,主动向郑彦宁介绍起冰场上崔景豫的动作来。
“崔总以前一定受过花滑专业训练,动作做得非常标准,你看他的滑行,看他的旋转,姿态都非常的美妙。我想他可能是因为身高的原因,最终退出了这项运动。以他现在的身高,他无法完成高难度的跳跃动作。”
郑彦宁看着自由驰骋在洁白冰面上的崔景豫,他英姿焕发,和办公室里那个尊贵冷静的商务精英判若两人。
他旋转,酣畅淋漓,他滑行,如大鹏展翅。他的燕式平衡,与云黛截然不同,充满力量,充满激情,一往无前,无人可以阻挡他的恣意昂扬。
或许他和云黛,天生就该在这冰面徜徉,书写人生的华丽篇章,兜兜转转,他们重逢,双双回到了洁白的冰面上,在宏大的史诗一般的音乐中,同步旋转,同步滑行,默契得如同一个人。
“郑小姐,你为什么会泪流满面?”王庆德有些不解。
“Zheng,I am better than him,you can like me.(我比他更好,你可以喜欢我)”杰克直言不讳。
郑彦宁用纸巾擦了擦泪水,坦然自若的说:“这冰场音响效果真好,云黛小姐的表演很有感染力。”
王庆德冲杰克耸耸肩,对他说:“Chinese girls are very reserved(中国女孩很矜持)。You told her this was not appropriate(你跟她说这些不合适)。”
杰克一撇嘴,说:“I thought they all liked foreigners who were as direct as me(我认为她们都喜欢像我这样直接的外国人)。They are all willing to be my sexual partners(她们都愿意成为我的性伴侣)。”
郑彦宁恶狠狠的对杰克吼了一句:“I am not a frivolous girl(我不是一个轻浮的女孩)。”
她掉头就走,王庆德跟在后面解释说:“郑小姐,希望你不要生气,这就是文化差异。他们更容易被本能驱使,不像我们讲究礼义廉耻。”
郑彦宁回头说:“你呢,你怎么看?还有云黛,她也是外国人了吗?”
王庆德笑了笑,说:“人各有志。我的父母建国以后才移居北美,对国内没什么不适应。条件适合,我会选择回国发展事业。云黛的家族在建国前夕迁居北美,政治理念与国内势同水火。她本人的思维完全西化,国内的环境并不适合她。”
郑彦宁严肃起来,问:“王先生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王庆德也严肃了起来,说:“崔总如此热爱花滑运动,完全可以在国内投资建立一个花滑俱乐部,我想毛遂自荐一下。”
郑彦宁郑重点头,说:“王先生的意向我会转达。”
走出场馆,郑彦宁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宋姐迎上来,给她披上羽绒服,说:“你看你,为了送花,羽绒服都不穿,冻感冒了吧。这里不比南方,冬天的室外冷得很。”
郑彦宁说:“谢谢宋姐关心。其实这里的冬天不会比南方更冷。宋姐,你不知道,永湖的冬天,气温不低,极少有低于零度的时候,但是又湿又冷,室内没有供暖,开空调没什么作用,只能抱着烤火炉不放。小时候,我的手上还长过冻疮,妈妈特地到医院给我开了冻疮膏来擦。”
眼眶又酸涩起来,她想妈妈,想弟弟,想家。
爸爸,她不敢想,她还没有履行对他的承诺。
晚上,郑彦宁给薛敏丽打了个电话。
“宁宁,你现在在哪里?”薛敏丽怯生生的问:“能回家过年吗?”
郑彦宁没有回答,只是絮絮叨叨的问了一遍家人的平安。
薛敏丽强忍着哽咽问:“宁宁,你现在有没有钱用,有没有人欺负你?”
“妈,我有钱用,也没人欺负我,比在永湖的时候舒心不少,”郑彦宁一边说,一边抬手擦拭泪水。
薛敏丽迟疑了一下,说:“听说你跟一个大老板谈恋爱了,他人才怎么样,年纪大你多少,结过婚没有,有没有孩子。如果他真心对你好,不在意你这些事情,你能不能把他带给我和你爸爸看一看。”
郑彦宁心中一噎,如果在三个月以前,她或许真会头脑一热,把崔景豫带回家,可是现在,她带不回去了。
“妈,没有的事,就是一个同情我遭遇的朋友,给我找了一份工作。你不要胡思乱想,我过年一定回来看你。”
她听到门铃声响起,慌乱的挂断了手机。
郑彦宁所住的公寓是宋姐亲自安排,就在元晟集团总部附近,整个小区安置的都是元晟集团技术研发部的专家,拖家带口的分配大公寓,像她这样的单身狗,安排的是二室一厅的小公寓。
打开门,崔景豫穿着一件雪白的羽绒服站在门口,眼神幽幽地盯着郑彦宁,说:“你似乎哭过了。”
“我想家了,”郑彦宁堵在门口,不想让他进去。
崔景豫毫不客气的推着郑彦宁进门,说:“外面冷,郑彦宁,你这待客之道不周到啊。”
郑彦宁有些无奈,调整一下心态,说:“您请坐,我去泡茶。”
“很快就是元旦,你有什么计划?”
郑彦宁把茶杯放在崔景豫面前,想了一下,才明白他是在问讨好云黛的计划。
“您可以带她烛光晚餐,可以放一场绚丽的烟花,可以用红玫瑰铺满她的房间……”
崔景豫打断她,问:“郑彦宁,这是你的新年愿望吗?”
郑彦宁捧着自己的茶杯,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轻声说:“新的一年,当然会有愿望。我不是一个浪漫的人,我的愿望不过是父母家人平安健康,我心心念念的事情能够得到一个好结果。”
崔景豫看着她美好的侧颜,声音暗哑了几分,问:“你心心念念的事情,与我有没有关系?”
郑彦宁飞快的回答:“与您没有任何关系。”
崔景豫有些烦躁起来,他突然非常想知道郑彦宁心心念念的事情是什么。
他不由自主的回想起自己刚刚恢复神智的时候,沈煜晓翻来覆去的跟他说,是郑彦宁拼了命救了他,然后告诉他郑彦宁骨折了,要他去看一看。
崔景豫头疼得难受,实在想不起来郑彦宁是什么人,烦躁的大吼:“一次性多给她发点奖金就可以了,沈煜晓你说了又说,到底是想要多少钱。”
沈煜晓震惊不已,问他:“崔总,你不记得郑彦宁了?”
崔景豫头疼欲裂,怒吼一声,说:“郑彦宁是谁,对我来说,比云黛还重要吗,为什么要记得她!”
当时,大姐和二姐的脸色都变了,大姐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二姐阻止了她。之后再也没有人提起过郑彦宁这个人。
直到有一天,一个女人坐着轮椅过来,水盈盈的眸子,充满希冀的望着他。
在他的眼里,她美得惊心动魄,他的心跳的很快,却依然记不起来她的一切。
这是他的家人特意为他安排的女人吗?是为了奖励他放弃了云黛?
大姐和二姐说,她就是郑彦宁,拼了命救下他的姑娘。
崔景豫忍着头疼,他说谢谢她的救命之恩。
郑彦宁明显有些情绪低落,但她是一个体面人,非常安静的离开了他的视线,没有索要钱财,没有挟恩图报,也没有说一句他们之间的过往。
崔景豫虽然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却没有失去心智,他猜测着郑彦宁和他之间的关系到了什么程度,他一次一次接近她,一次一次在她面前说起他和云黛的往事。
他看得出来她不愿意听,但她还是听他说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崔景豫自己都觉得没什么意思,说不下去了。
崔景豫一直没有问过郑彦宁的任何事情,他觉得,自己想不起来的事情,要么不重要,要么就是他放弃了,她心心念念的事情与他何干,他置之不理,不闻不问,理所当然。
心底却有个声音不住呐喊:“你丢不下她”。
“或许,我可以帮助你……”崔景豫声如蚊呐。
“崔总和云黛小姐的交往还顺利吗?”郑彦宁突然开口,打断了崔景豫的话。
她退后一步,与崔景豫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社交距离。
崔景豫不自觉上前一步,本能的想跟她更近一点。
郑彦宁叹了一口气,说:“崔总,您需要我做什么,不如直截了当的说出来,我在揣测您的心意这方面,实在是能力有限。”
“我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崔景豫没想到她会把话题引到云黛身上,头脑一片空白。
郑彦宁一愣,看崔景豫有些忸怩的神情,只得引导他说:“您今天重回冰上,和云黛小姐重温旧梦,我看您应该感触很深,不知道云黛小姐是不是和您心心相印,你们是否旧情复燃。”
“她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也是一个冰痴,在冰上恣意张扬,下了冰,她任性又懵懂,”崔景豫有些泄气,一脸苦恼,看向窗外,随口说:“她爱的是冰场。”
“以您的能力,可以在国内给她打造一个花滑俱乐部,她想滑到什么时候都行。”
“除此之外,她还要自由,跟国内观念相悖的自由。”
郑彦宁摇头,说:“这就不好办了。”
崔景豫忽然问:“你今天为什么会提前离开?”
郑彦宁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认真的说:“今天认识了一位叫王庆德的加拿大运动员,他希望您在国内开设一家花滑俱乐部,他愿意加入。”
崔景豫自嘲一笑,说:“家族不希望我玩物丧志。”
“怎么能说是玩物丧志,”郑彦宁笑着说:“如今国家重视冰雪运动,带动民间也对冰雪运动充满热情,元晟集团投资体育事业是响应国家号召。”
崔景豫低头沉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