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莫点 第4章 红色裙摆（b）

乌念溪换好制服后，站在高二六班教室门口。

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抬眼模模糊糊看见楼梯口一个男生过来，留着干净利落的短发。

眉眼清秀。

看不太清五官，只觉得轮廓有点柔。

他边走边把身上的制服脱了搭在肩膀上，往乌念溪这边走。

越过她的时候，只留下短短一秒的侧脸。

没有看清。

乌念溪收了目光。

他是跟她同班的，路过的时候没有看她。

只留下类似木质香和麝香杂糅在一起的味道。

他坐回班级倒数第二排靠窗户位置，从书桌堂里拿出棉花，还有几个瓶瓶罐罐的摆着。

乌念溪瞥了一眼，像是药水。

他给自己擦拭着胳膊肘关节。

抬头恰好同乌念溪的目光对上。

乌念溪没躲，只记得他长得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新室友？”

那人也慢慢开口。

乌念溪反应以来，这人是跟她同寝室的高二女生。

崔闫嘉。

她穿的是谦林国际男款的一套制服。

没有跟其他女生一样下身穿的是裙子。

看来她是提前知道今天会有新来的室友。

乌念溪觉得是杨静那边打好招呼后，主任找她有特意嘱咐过。

也是，主任对这事应该会放心上。

又想起还在她寝室桌子上放的口红，有点懊恼。

崔闫嘉明显不走那路线啊。

她刚想点头应着，却发现她更先一步低头了。

所以乌念溪就没有回那句，看着她的胳膊，扯了个别的话题：

“你胳膊没事吧？”

崔闫嘉现在已经涂好药了，正漫不经心的拧着那些瓶瓶罐罐，把它们重新放回桌子里。

单手撑着脸看她，多解释了句：

“打球摔得，班主任于心不忍就先让我回来了。”

乌念溪也不知道回什么，只觉得俩人间的氛围有点尴尬。

就安静在门口站着。

崔闫嘉也收回视线，低头摆弄起手机。

嘴里依旧跟她搭着话。

“你们团的好像都喜欢来我们学校啊。”

乌念溪是不知道回什么的时候就不回。

崔闫嘉更多是她说她的，你回不回无所谓。

说着收了手机，嘴里的话像是开着玩笑嘴角却又没笑：

“我们学校有什么令你们着迷的地方吗？”

是问句，但又不像真的在问她。

那边依旧是沉默着，就在崔闫嘉以为这句话她也不会在回的时候，乌念溪轻轻开口：

“谦林在艺术这方面知名度挺高的，你还关注这个？”

这个指的是女团。

崔闫嘉没有回她问的问题，把手机按了熄屏，却又没有抬头。

就那么看着早就暗下来的屏幕：

“今天特别多人看你吧，尹金惠当时来的时候也这样。”

乌念溪无聊踢着地面的脚尖顿了顿。

只要稍微多想点，这句看似跟她问的无关的回答，其实就是那句问题的答案。

她是先认识的尹金惠，才了解的她们团。

两人的话又僵在这了。

好在，屋内开着的窗户已经听不见课间操的音乐节拍。喧闹声从一楼响起来，过不了多久，就离三楼越来越近。

上楼的一群人明显注意到她。

如果是同班的就是进屋时打量她几眼。

当然也有别的班的借口去卫生间或者热水房路过她身边不经意的扫那么几眼。

也少不了吹口哨的。

只不过那几个混小子不敢当着她的面吹。

老师是跟着最后一批人群上来的，班主任是个很年轻时髦的女教师。

她知道乌念溪，今天早上也有见过。

认出她的脸后看见她一直停在班级门口，走过来一手搭在她肩膀上。

另一只手跟同行上来的老师摆摆手。

然后就把乌念溪往班级里带。

站在讲台上扫了圈下面，看人都坐齐了。

让坐在靠近墙那侧的男生关了教室门：

“好了我说两句。”

屋内的同学刚才也都看见乌念溪站在自己班门口。

坐在班级内也讨论了好一会，猜到她就是转来的高二六班。

“这位是从锦京国际转来的学生，为了我们学校的艺术专业特意来到本校的，大家应该也都眼熟吧，接下来的两年好好相处。”

台下的人坐的并不端正，翘着二郎腿，抱着肩膀的占多数。

但眼睛都直着盯着她看。

乌念溪是转学来的，屋内的人大多都有点主人公意识。

班主任柳菲边说着，边从粉笔里抽出个白色的放她手里，引导着她：

“把名字写在黑板上，再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乌念溪转身面向着黑板，看着握在手心内的粉笔。

抬起胳膊。

粉笔在黑板上摩擦着，乌念溪的视野变成就只有面前这几个字。

“噗嗤。”

谭蓓笑了一声，肩膀跟着稍微向前倾，拉上四周坐着的几个人低语：

“不是，这写的什么字啊。”

她胳膊搭在后座上的桌子，身子还没转过来，音量早就由低声讨论到面向着乌念溪的背影发出疑问：

“你们平时都不需要练字吗？签名的时候就…？”

谭蓓故意没继续往下说，像恍然大悟一样，一边建议着：

“哦，对你在韩国出道的，但人家字...也没像你这样啊。

诶，要不你用韩语写个？说不定比这好，至少能看下去。”

“谭蓓。”柳菲皱着眉阴着脸。

叫她的名字像是在低声提醒她什么。

谭蓓撅着嘴，弄出个委屈表情耸耸肩：

“老师，我跟新同学开个玩笑嘛。”

没人能看清乌念溪背对着他们的脸。

也没人能看清对于这个玩笑，乌念溪到底是不是笑着的。

手中停下的粉笔继续写着，最后一笔的时候，发着略低的摩擦声。

不大，但听着依旧浑身难受。

乌念溪转过身，把剩下的一节粉笔放回原处。

台下的人没看错。

对于谭蓓的这个笑话，她是笑着的。

“不愧是天天面对镜头的啊，表情管理一绝，这都能笑出来，要我早骂了。”

崔闫嘉的前桌楼蔓转头跟她讨论着。

崔闫嘉终于抬头，看着讲台上的她。

她当然记得乌念溪的笑。

一直都有，只要有人在的时候就有。

这样的笑不止她有...

所以崔闫嘉又抬头多看了眼。

“班级没有其余位置了，在后排随便找个座位先坐下吧，月初考试后我会重新排。”

班主任说完这句就整理着放在讲台边的几本书，放进Dior托特包里赶着去上别的班级课。

包一侧的可爱小熊挂件紧跟着她的动作摇摇晃晃。

下面依旧乱哄哄一片。

乌念溪走下讲台，瞥了柳菲一眼。

这老师看着是刚进社会入职不久的，能跟同学生打成一片，也没什么脾气。

这也代表着，柳菲受同学喜欢，但在身为教师的身份上，她没什么威严。

“啪”

乌念溪低眉。

坐在第一排女生放在桌角，还冒着热气被盖杯盖的水杯不小心倒地。

水撒了出来。

乌念溪正好手抓着书包袋子，向谭蓓那个方向走。

鞋底踩着那一小片水渍。

路过的时候弯腰，帮那女生把水杯捡起来。

“谢谢。”

“没事。”

谭蓓也注意到这边，笑着跟旁边的女孩聊着。

目光偶尔看着黑板被蹭掉的名字。

不经意的伸出条长腿。

崔闫嘉皱了下眉，转着笔看着，终于开口：

“你坐我旁边？”

乌念溪看她，爽快着：

“好啊。”

崔闫嘉看着她依旧直走，猜不到她是不是故意的。

乌念溪话音刚落，鞋尖实实踢在谭蓓露出的白色长款袜上。

另一只脚再从腿上跨过。

她是故意的。

是在明知道谭蓓有意看她出丑的情况下故意去的。

崔闫嘉片刻清醒。

那笑不一样。

她别过头，不再看。

谭蓓看乌念溪没有像自己想象中那样狼狈倒地。

却先感觉腿上发湿，往下一看，白净的袜子上多了片污渍。

谭蓓是沉不住气的人，伸出手拉着乌念溪往身边拽。

乌念溪被拽的后退几步。

脸也侧过她的那边，眼神半眯着看了她一眼。

但又很快恢复过来，用一种疑惑目光看着她。

好像刚才那种表情不是在她脸上出现一样。

谭蓓短暂愣了下，马上又拽紧了她的胳膊。

她劲使得大，乌念溪只觉得胳膊处疼的有些发热。

谭蓓又看着小腿上那一片污渍，表情不像刚发现时气愤。

手撑着下颚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被你弄脏了。”

周围人的视线全集中在这一小范围内。

有的甚至拿手机放在桌下角录上视频。

也没有人拦。

乌念溪低着头，额前的刘海挡住了些视线。

谭蓓不再能看见的她的目光。

随后，接下来的话也被稳稳清楚的录进同学还开着的摄像头内。

“我没注意你的腿伸出来了，不好意思。”

谭蓓愣了一秒，嗤笑一声，甩开她的手：

“装什么？道歉。”

话音刚落，放在书桌堂里的手机跟着震动了一下，屏幕亮了。

谭蓓手依旧死抓着她的胳膊，视线扫过去，用另一只手解开手机上的密码锁。

崔闫嘉也是这个时候起来的。

拉着乌念溪，坐回到她旁边的位置上。

谭蓓回完消息后，回头看，视线也狠狠看着乌念溪那边。

但也就此作罢。

“你怎么这么针对她呀？有仇？”

同桌看了眼谭蓓。

“我上哪认识，我看不惯的人还需要理由？”

同桌不再说话，转回头撇了撇嘴。

“谢谢。”

乌念溪把书本从包里掏出来，低声说了句。

崔闫嘉余光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前桌楼蔓看了眼时间，上课打预备铃还有一分钟。

她抓紧时间，转过头同乌念溪打着招呼介绍着自己。

崔闫嘉估计嫌她有些吵，扯了个有线耳机戴在靠墙一侧的耳朵上，闭着眼休息。

楼蔓看着崔闫嘉那副样子，又对着她吐了个舌头，转头继续和乌念溪聊着。

“怎么你刚来，她就跟你不对付呢。”

乌念溪翻着书页的手停下：

“她很厉害吗？”

楼蔓好像很了解她们的事情：

“那倒不是，她跟高三的几个女生混得熟了，就莫名其妙来优越感了，再仗着自己家里有几个臭钱....”

“老师来了。”

乌念溪笑着看她，提醒着。

楼蔓比了个“ok”的手势转过头。

乌念溪刚开始对楼蔓没什么特别的印象。

她看上去就类似那种什么校园八卦都知道但却不参与其中。

性格好，有着自己的小圈子，每天过得很开心老师又记不住的路人甲。

但以后的生活里，乌念溪会慢慢发现不仅每个老师认识她，她甚至可以得到大多数女孩的偏袒。

楼蔓没那么简单。

乌念溪挽起左侧袖口，露出被抓红的印子。

现在已经有些隆起。

崔闫嘉把耳机摘掉。

她也看到了那几道明显抓痕。

崔闫嘉单手伸进桌内，翻弄着。

乌念溪看着她的举动。

心里猜到她估计又在给她拿那紫药水或者云南白药那种药物。

但这明显用不到。

这么想着，一盒氯雷他定摆在她桌面上。

乌念溪摆弄着药盒，余光看着崔闫嘉在英文书上写着什么。

过了一会，书向她这边推。

“过一会痒的话吃。”

乌念溪也拿铅笔在上面画了个笑脸，又在旁边写了个好。

本子推回去。

在确定她看过去的时候，在拿出橡皮帮她擦掉。

崔闫嘉的桌堂像个百宝箱。

药物百宝箱。

好像什么药都有。

是她这么爱受伤吗。

乌念溪无意瞥见桌角内侧漏出来的那瓶剩一半的铂金色圣罗兰香水。

自由之水。

跟她今天喷的味道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