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名星 第4章 沉沦

“这是你们杨林师兄，今年博三，是这里年级最大的，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他，他经验比较丰富。”

简单相识过后，再度回归正题。

“明天下午，我们邀请村里的几个干部来开个圆桌讨论会，就在这个活动室，你们要是不冲突的话也可以来，就当在村民们面前露个脸，这样以后你们在村里的工作也好开展些。”赵戬扶了扶眼镜，“说来也巧，这几天正赶上我们难得的活动多的时候，你们贺凛南师兄也是有不少活动计划，种花墙绘啊什么的，你们要是宣传工作有需要的话也可以跟他联系，帮他打打下手，免得他一人忙不过来......”

翌日。

说好下午两点半开会，不过两点刚过几分，村子里的小朋友就三五成群过来了。

明灼听见动静，从三楼宿舍出来下到二楼活动室，看见贺凛南站在白板前和小朋友们商量着什么。

贺凛南话不多，许是跟小朋友交流的缘故，向来温柔的话语间又添些许的耐心与引导。

那些年仅六七岁的小朋友正处在活泼好动的年纪，素来调皮，被贺凛南带着倒也听话，你一言我一语地跟贺凛南讲着什么。

一派和谐融洽的景象。

明灼想起来之前随手备了些学校的文创礼品，这会儿应该能派上用场，“噔噔噔”跑上楼全拿了下来。

只是。

明灼是家里的独生女，没什么跟孩子相处的经验。她抱着满满一袋子印着学校卡通图案和logo的明信片、便签、卡套，站在热络的氛围边缘，却不知该怎么融入进去。

所幸，有个小朋友注意到了身后的动静，回头看向明灼，自然也看见了她怀里的袋子。

“这是什么？”小朋友指着她手上的东西问。

“是我们学校的文创。”明灼蹲下身来。

小朋友探过头来，看见袋子里五花八门的小玩意儿，觉得新奇，又碍于不大认识明灼，不好意思上前，只是远远看了看。

明灼顿时会意，从袋子里挑出几样递给他，轻声问道：“你如果喜欢的话，姐姐送给你好吗？”她小心翼翼试探。

小朋友从明灼手上拿走了几个特别喜欢的，开心不已，脆生生道：“谢谢姐姐。”

“不客气，”明灼松了口气，“那你能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吗？”

“我叫熊梓康。”熊梓康转过身，跟身边的好朋友分享喜悦，“那个漂亮姐姐给我的礼物！”

其他小朋友见状，干脆一窝蜂全围上来了。

明灼应接不暇，挨个分发，“每个人都有，喜欢什么自己挑也可以。”

贺凛南不过在白板上写个字的功夫，转过身来，小孩子竟都跑没影了。

他好笑，不由调侃道：“怎么还有人在后面挖墙角啊？”

明灼无辜地眨了眨眼，理不直气也壮：“小朋友们自己过来的。”

言下之意，不是她趁他无防备之时挖墙角，而是他讲的内容太无趣，小朋友们觉得无聊才来找她的。

贺凛南点了点头，不置可否，而后出声提醒道：“你们不是还要收集调查问卷？可以趁现在先给小朋友们做了。”

明灼没想到这一茬，放任小朋友们自己先挑着，忙上楼又取了趟问卷下来，带着小朋友们一齐完成。

小朋友们写字的空当，明灼不免有片刻失神。

昨天晚上的会上，她作为队长代表队伍简短介绍过他们此行的目的与工作计划。

她还以为除老师外没人会认真听。

贺凛南难得清闲，靠在门边默默当背景板。

他忽地想起什么，拿起手机拍了几张明灼和小朋友们围坐在一起做问卷的照片，作为活动过程记录留存。

不一会儿，赵戬和村里的干部陆陆续续都来了。明灼的问卷也做得差不多了，收回问卷退到一边。

明灼之前参加过几次园林相关的报告会或是科普讲座，也听过走在行业前沿的专家们以标准的发音念冗长拗口到让人听不懂的专有词汇。这种围坐在沙发上，讲着略带口音的普通话，直白地分享自己的看法感受的圆桌会，确是头一回见。

会上，在贺凛南的主持引导下，大家都是有什么说什么。明灼边听边记，一场会议下来了解到的信息比网上仅有的只言片语丰富不少。

整场会议结束后，贺凛南过来找明灼。

“你是负责写新闻稿的？”

“嗯。”明灼点点头。

“刚刚的会议内容都有记录么？”

“嗯。”明灼又点点头。

明灼不明所以，贺凛南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贺凛南该问的都问完了，故意逗她：“你饿吗？”

“嗯？”明灼越发迷惑。

贺凛南抿着唇轻笑，屈身和她直直对视：“今天提前开饭，可以叫你的小伙伴们一起下楼吃饭了。”

......

晚饭过后，同行的几人提出要进村采风收集素材，以备后续制作宣传片使用。明灼自然没意见，一道欣然前往。

再回来时，天已然黑透。

几颗星零零落落分散在头顶。七人乘着月色摸黑爬回宿舍，一进屋，就瘫倒在各自的床上，抱着手机畅聊。

明灼主要负责文字工作，配合视频拍摄但不参与后续视频剪辑的工作，便打开笔记本，继续撰写今日的活动推文。

奈何体力不支，再加上几人一直滔滔不绝，明灼不免有些涣散，十几分钟过去依然没写出几个字来。

十点多了。

再这样下去，今天的推送怕是做不出来了。

明灼无声叹气，抱着电脑轻轻出门，来到二楼空无一人的活动室。

安静之中，效率陡然回升，短短半个小时不到，明灼就写完了。她从头到尾检查过一遍后，连带着文稿和涉及到的活动照片，一同打包发给做推送的同学。

明灼松了口气，倚靠在沙发上，对准电脑屏幕的目光渐渐失焦。

头脑放空的时刻，思绪在宁静中恣意滋生、蔓延......

二楼走廊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以隐秘而轻快的声声哨音，在推开门的刹那，中断了少女的云游。

贺凛南刚从外面回来，顺道在楼下晾衣房收了晾干的衣服，似是没料到活动室这么晚还有人在，待看清角落的身影后，目光里不免划过一抹诧异。

“学长。”明灼回过神来，主动问好。

“嗯。”贺凛南轻轻带上门，“这么晚了还没忙完吗？”

明灼含糊其辞，回道：“快了。”

贺凛南了然，不再打扰，快步穿过活动室，准备上楼休息。

这次来此做社会实践的明灼他们一行人都是本科的大一新生，来自各个不同的专业，并非以往那些专门来实地考察的研学团队，虽然学生工作室还有不少空位，赵戬也就没提给他们分配工位的事情。

只是眼下......

有些事情，没看见是一回事，看见了又是另一回事。

活动室只有沙发和及膝的茶几，作为娱乐休憩的场所，并不适于办公，且白天基本无人打理，夜间还有蚊虫经常光顾。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贺凛南都觉得，自己不能放任不管。

手搭上扶手的瞬间，贺凛南斟酌道：“如果你有需要的话，可以去工作室，那里有桌椅，你用电脑办公的话可能会舒服些。”

“可以吗？”

“当然。”贺凛南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可以，不过顺手的事。

近期工作不多，不过十一点出头，大家便早已回房休息。贺凛南领着明灼进来，开灯给她一一介绍。

“这是我的位置，旁边两个都是空的，那是付瞿。”

贺凛南当时图省事，挑了个正对着门的，一进门就能坐下，进出也方便。

“我对面一排是过几天要来的研一新生，然后后边那几排就你们杨林师兄几个人在使用，基本上都是空的，你看你想坐哪。”

“这个就可以。”明灼也没走深，就把笔记本放在贺凛南座位旁边，掀眸看他，竟从他如湖水般深邃的眼底清晰地望见了自己映在其中的娇小倒影。

分开后很多个失眠的日日夜夜，明灼再回想起那个夏天，回想起和他之间的种种时，都觉得，那应该是她和贺凛南故事的开始——

她沉沦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