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持续了一整晚,外面的防盗窗被雨打得叮咚响。
林惟溪回家先洗了个热水澡,这种天太难熬了,心情也跟着不好。
宋千芸下午早早关了店,给林惟溪带了碗隔壁店铺的羊肉汤回来,热好后才喊林惟溪出来吃饭。
林惟溪头发包着白毛巾,再把换下来的衣服洗干净凉到阳台。这几天太潮了,衣服不容易干,衣架上还挂着那天脏掉的裙子,垂着挂在空中。
那条裙子布料娇贵,仔细看上面还是有泥水黄褐色的痕迹。
林惟溪视线微顿,转身往客厅走。
刚坐下,她脑袋忽然想起什么,刚刚洗衣服似乎没看到校牌。
她的校牌呢,不会掉了吧。
林惟溪吃完饭立马冲回房间把衣服书包全翻了一遍。
什么都没找到,倒是翻出了前几天同桌消失的橡皮。
回想一遍,竟然完全不记得丢在哪里了。
一中学生多数是走读,早晨要查校牌,说是要有重点高中的模样,仪容仪表必须过关。
这下好了。
林惟溪垂头丧气地坐在床边。
明天要被学生会的执勤同学记名了。
七点,林惟溪收到时雨双发来的消息。
【小惟,明天我请假不去学校了。】
林惟溪:【怎么了,严重了吗。】
时雨双回了一个哭着的嗯,看着好可怜。
【太难受了,我妈带着我来打针了。明天还要打,就请假了。】
林惟溪安慰:【好,你好好养身体,我给你记笔记,别担心。】
时雨双叹气:【你一定要注意防护,医院人好多。】
这话耳熟,在医务室也听到了,林惟溪不由想到某个人。
时雨双应该是在单手发消息,还有错别字,但语气忽然振奋起来。
【对了!我看到谢忱则了,他竟然也在输液。啊啊啊人真的超级帅,我来的时候他就在我旁边的旁边的旁边的旁边,似乎还要旁边一个的...对面。】
林惟溪:?
聊天框上一直在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单手打字慢,林惟溪等了好长时间。
双双:【我的天,见到帅哥我鼻塞都要通畅了,开始我还以为是哪个明星搞这么酷,近看简直了。】
说完,时雨双毫不吝啬的给她分享了一张照片。
双双:【怎么样?是不是很带劲,好拽啊。】
林惟溪是不想点开的,她没兴趣,但这图不点开也看得一清二楚。
她扫了一眼,其实也没什么。
医院走廊给林惟溪的印象就是匆忙又漠然,每个人手里都捏着不同的病历本,脸上挂着自己的担忧,不共通的症状,共通的情绪。
但那个人就挺无所谓的。
时雨双照片拍的糊了一点,看不清他表情。只能看到人在蓝色的塑料椅子上坐着,后脑勺低着瓷砖墙,右手抄在口袋里,带着卫衣帽,宽松的帽檐遮住了半张脸,隐匿在阴影中。
好像周围的一切和他无关,他也不是在医院,身上一直都是无所谓的架势。
见林惟溪没回,时雨双还追问:【你不觉得吗?】
林惟溪:......
【还可以。】
时雨双发了一个好吧。
不知道是不是林惟溪的语气打击了时雨双的眼光,她非要证明一样。
八点,林惟溪又收到一条。
【他走了。】
【照片。】
这夜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天林惟溪不死心的又找了一遍校牌,无果,她还是被记了名字。
马上就要挂到教室的后黑板通报。
林惟溪这天过的很忙碌,笔记一点不敢差,怕时雨双看不懂,同时又要去教务处补办校牌。
课间的教室怨声载道,地板一个一个泥脚印。
“为什么不放假啊,这种天就应该在家里睡觉,我袜子都湿了。”
“我鞋也湿了。”
“你怎么把鞋脱下来了,臭死啦,不准脱。”
.......
雨还在下,林惟溪拿着伞走出教室补校牌。
风很大,伞面凹进伞骨缝隙,林惟溪低着头把伞歪到前方挡风,树影飘摇,鼻尖湿漉漉的气息萦绕。
教务处在知行楼,靠近校门口的位置,地上全是积水,雨伞摇摇晃晃,到了的时候林惟溪裤腿还是湿了一块。
幸运的是里面有老师,她没白跑一趟。
林惟溪花了十块钱又等了五分钟,终于在上课前五分钟弄完。
她急着往回走,耳边是急促的雨,风迎面吹来,林惟溪站在屋檐下撑伞,这把伞用了很久,折叠处已经有了轻微的锈迹,不容易开合。
林惟溪试了好几次伞骨都卡着不动,她皱眉,更加用力。
“嘭”
下秒,伞面撑开,可林惟溪一口气还没松,雨伞像是散了架但风筝,她眼睁睁的看着伞骨坏掉,被风挂着拐到地上翻滚得越来越远。
“我的伞...”声音硬生生卡在喉咙,雨丝毫没有减小,反而配合着大了声音。
林惟溪愣在原地,大脑快速在冲回去上课和借老师的伞之间徘徊了一秒。
林惟溪只觉得自己今天倒霉极了。
她抿唇纠结,最后还是放弃了硬闯回去,淋湿也很麻烦。
转身的前一秒,雨暮中忽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林惟溪眨了眨眼,又觉得不可置信。
为什么什么地方都能看到这个人。
谢忱则出现在校门口,颀长高挑的身影撑着伞,一步一步走进校园。
与其借老师的伞,林惟溪下意识选择了同龄人。
“谢忱则!”
少女清脆的声音带着莫名的穿透力。
没费劲,他抬了头。
林惟溪踮脚招手,努力挥动。知行楼旁边的路是通往教学楼的必经之路。他势必会经过她。
雨丝斜着飘进眼里,眼框酸胀,林惟溪往后退了一步,谢忱则已经走近。
“你回教室吗,能不能蹭下你的伞。”林惟溪开门见山,举起手中剩下的一半废铁,示意,“我的坏了。”
谢忱则垂眸,挑挑眉,他皮肤白,瞳孔和眼睫倒是黑得明显。
闻言,没什么波动,眸子盯着她传达着一种所以呢的事不关己。
林惟溪想过这个人恶劣,但没想到他这么冷漠。
她张了张唇,还想说些什么,少年开口:“找我帮忙啊。”
谢忱则看着没什么兴趣,扬起下颚指了前面十米远的小卖部。
“商店不就有卖伞的。”
“过去肯定会淋湿啊。”
他笑笑:“哦,但我伞挺小的。”
配合着话,谢忱则指骨捻着伞转了一圈,玩世不恭的模样,意有所指:“我们很熟吗?”
林惟溪很想问他这个人是不是狼心狗肺,校医室她还给他倒水呢。
但谢忱则就跟不记得这事儿了一样:“不好意思啊,我不习惯跟.....”
不熟悉人靠太近。
后面几个字没说完整,声音戛然而止。
谢忱则身型微晃,手里的伞因为撞击歪向一边,恰好遮住了扑进怀里的少女肩膀。
空气中弥漫的泥土腥味突然被淡淡的果香味冲走。
冰凉的手臂多了一道柔软的热源。
林惟溪葱白的手指紧抓着谢忱则 手臂,唇角勾着笑,声音同时响起。
“麻烦谢同学了,我一定会记、在、心、里。”
谢忱则目光冷淡,他视线从林惟溪的手臂缓缓移到她脸上,一寸一寸的掠过。
林惟溪看不透这种表情,但人本能的危险预警告诉她不太妙。
少年脖子上挂了条银链,坠子埋入衣领,她看不到,却被链子晃了眼。
她刚才头脑一热,被谢忱则气到后直接就钻了过来,此时,林惟溪后半拍的意识到他们之间离得过分近了。
想松手,谢忱则却先一步的动了。
他手指碰上了林惟溪刚带上的校牌。
“你干什么?”
谢忱则跳过她问题,也没追究她刚才的逾矩,问:“就是来补这个?”
林惟溪迅速捉住了那个字眼,她警觉:“你怎么知道?”
谢忱则笑笑,收回手:“没什么,想起来刚刚见到了。”
淋惟溪直觉他还有后话。
果不其然。
谢忱则没再管她蹭伞,手臂移到林惟溪单薄的后背带着她走了两步,轻描淡写:“刚刚,地上看到了。”
林惟溪仰头皱眉:“你…”
“想问我怎么不帮你捡?”谢忱则猜中她要说的话。
雨幕中,他的神情看起来很疏离。
“踩碎了。”
林惟溪一顿。
谢忱则垂着头,看着地上一圈圈涟漪,手撑着伞也懒得动,一直保持着她闯进来时那个歪斜的状态。
伞真挺小的。
雨吹进来,他湿了半面身子,只是被伞罩着的林惟溪浑然不觉。
林惟溪看他,声音带着明显的怒:“你怎么这样啊。”
谢忱则被怪得莫名其妙,他想了秒,反应刚才的话有歧义。
林惟溪是真的觉得这个人很讨厌,从第一眼开始他身上就充斥着一种倨傲冷漠的破坏感,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冷冷地看着你,都会有很强的攻击性。
“谢忱则,你真是烦死了。”
她声音低下来。
谢忱则瞥她。
他的视线中,林惟溪深吸一口气,少女好像在隐忍什么:“有没有说过你这个人其实也很没劲。”
“没。”
“那现在有了。”
谢忱则眉骨微抬。
林惟溪沉默几秒,几次三番的相遇已经到了她忍耐的临界点。
“谢忱则,你看清楚校牌上的名字了吗?”
“怎么。”
教学楼到了,林惟溪毫不犹豫地逃出雨伞范围,迈上台阶,她回头,与身后的人平视。
皮囊上等家境也好,唯独那双眼才透着真实的冷漠。
既然他倨傲在上目中无人,顺风顺水肆无忌惮。
“玩场游戏吧。”
谢忱则独身站在雨中,撑着一把医院外面二十块钱买的劣质黑伞,好像第一次听这个词,眼皮压着薄薄的褶,喉结滚了滚。
他没说话,盯着林惟溪。
然后听见她说。
“现在开始了。”
-
十三班。
和往常一样,纪律最差的一个教室,老师出去接电话了,里面说话声逐渐放肆,像个小型游戏厅。
谢忱则把伞扔教室外,扣着肩膀意兴阑珊地走进教室。
他位置在最后一个,靠墙。
人刚坐下,旁边一个胖子就探过头:“则哥,你去捞鱼了啊。”
谢忱则:?
胖子手捏了捏他湿透的衣袖,啧啧啧的:“硬淋过来的啊。”
“你觉得呢。”他无语。
胖子就觉得他说对了。
“你病好了吗就这么野,兄弟还等着你带我们跟八班那群傻逼干一干呢。”
这球都约了一周了,偏偏破雨下个没完。
谢忱则语气淡淡:“急什么。”
“倒也不是。”胖子挠挠头,不是很了解这哥现在的表情是什么意思,毕竟这人刚来,但处事风格已经能看出是个不好弄的。
谢忱则扯了扯唇角。
打球有什么意思,他今儿碰上更好玩的了。
他竟然被当鱼钓了。
想起校门口不知被谁踩碎的校牌碎片和雨幕中飘渺的身影。谢忱则拽了拽黏在锁骨皮肤的潮湿领口,嗤一声。
还能怎么样。
玩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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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