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众人的目光,陈聆儿淡然地摇了摇头。
“家主,我辈修士尚且要磨炼意志,控制杀心,如何能保证普通人只用灵力炮来对付邪祟?”
“依我之见,这种灵器最好还是放在宝库中作为威慑,而不能出现在战场上,否则连皇家天子都要忌惮我秦家了。”
医者仁心的回春堂主秦环也开口帮腔:“六长老所说不无道理,今上是一位难得的圣明天子,而今四海承平,若是这种能被普通人操纵的杀器流入了民间……”
众人想象了一下这种场景后,纷纷脸色一变。
秦比鸿思索片刻,面带愧色道:“二位所说确实在理,倒是我想的浅了。”
“不一定。”同袍楼主秦瑶却出声说,“若是限制灵力炮的使用范围,再削减威力,未尝不是斩妖除祟的一大利器。”
听到这里,公输类木着一张脸,慢吞吞地说道:“削减威力吗……百工苑可以做到,但是要钱、要人、要时间。”
众人不由为之侧目,只有这位才华横溢的外姓执事,才会这么直白地向家主讨资源了。
秦家主按着桌面哈哈大笑:“子推先生放手去做!我秦家还会缺这些不成?”
随后又问:“目前这种灵力炮造了多少?”
“二十门,若此战需要,百工苑还能再赶制出至少十门。”得到家主应允的公输类心满意足,慢条斯理地答道。
秦家主却道:“用不着赶制了,这二十门就交给同袍楼调配,遥之,你们可以率弟子在实战中测试一番,但是切记,千万不要张扬。”
秦瑶向上首行了半礼,示意他记下了。
秦家主想了想又说:“再拿一门给昆玉吧,他负责看守祖龙佩,以防意外,留一门给他防身好了。”
这是为了祖龙佩,众人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接下来是战中各方的安排,在座的都是经验多资历深的,秦琢插不上话,直到最后家主程序性地问大家还有什么问题时,秦琢才吱声了。
“家主,怒涛先生那里……”
他话说到一半,就见家主与侧畔的三长老相视大笑,陈聆儿和回春堂主秦环也忍俊不禁地扭过头。
秦比鸿扶住秦琢的肩头,刚想说什么,便噗的一声笑出来。
而秦瑶更是夸张,捂嘴冲出帐篷,随后帐外才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狂笑。
秦琢被他们搞懵了,和对面满脸生无可恋的公输类相对无言。
顶着秦琢茫然的目光,公输类硬邦邦地开口道:“啊,我赌输了。”
语调很平,先是孩童念书似的毫无感情,但眼神中却带着几分懊恼与痛惜。
什么赌输了?你们拿我打赌?
秦琢瞪大眼睛,看向家主:“你们赌了什么?”
秦家主笑道:“我们赌你何时提起我可怜的四堂叔。”
“赌注是让本脉弟子给试刃堂打一个月白工哈哈哈哈哈!”秦比鸿显然是赢家之一,就算扶着秦琢,也笑得险些从凳子上掉下去。
公输类呆若木鸡地补充:“我赌你进门就会打听怒涛先生,回春堂主和广闻居士赌你散会后私下与家主说,其他几位都认为你会到最后才提问,三长老……嗯,三长老没有参加。”
怪不得公输类今日一直木愣愣的呢,原是他从秦琢进门那会儿起,就已经输了。
秦琢又对陈聆儿道:“六长老也没赢啊,怎么也笑得这么开心?”
“你不懂!”陈聆儿还在大笑,“重点是输赢吗?重点是我们青鸟阁不用给试刃堂打白工了啊哈哈哈!”
秦瑶雷鸣般的笑声终于停下后,才掀开帘子走回来。
听陈聆儿这么说,也附和道:“玄鸟阁主到底没有在试刃堂干过,不知道那里多忙,当初我年少无知,被黑心人撺掇去试刃堂协助……”
说到这里,他还瞥了秦比鸿一眼,这位悬镜堂主却一本正经地视而不见。
……看样子秦比鸿就是那个撺掇秦瑶的“黑心人”。
“十七天!整整十七天!老子……咳,我加起来只睡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啊!”秦瑶声如闷雷,咬牙切齿。
秦琢心道这能怪他吗,他一回来就是阁主,又不用为了晋升攒功勋,而且因修为限制,他也没法晋升,位列执事就顶天了。
公输类仿佛连魂魄都飞出去了:“一个月,还是白工,百工苑怎么受得住……”
一番家主刻意制造出的笑闹过后,战前凝重的氛围散去了一些,大家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也略微松了松。
秦家主笑眯眯道:“长定公主的安排你也听了,古钧掌门已带弟子前往相助,嘉州是峨眉盟的主场,雪芽宫也会出力,你就放心好啦。”
“不止怒涛先生和润风,还有孟少庄主和明寓道长……”秦琢依然焦急。
他和梼杌近距离接触过,也体会过那个凶神有多疯,万一哪位惹恼了梼杌……
“你先别急,齐圣山庄比你还急呢。”秦比鸿劝慰道,“万象洞道人更是快要急疯了,他们的首座生死一线,还有个亲传弟子在梼杌手上,这两家不可能不派人前往援助,我们要先专心对付刑天才是。”
秦家也派了人,只是不从在场的弟子中出,而是直接从本家派人。
看来家主这里也没有最新消息,秦琢失望地放弃了追问。
这会一开就开到了晨光微熹,秦琢返回自己的帐篷时,正撞见谭奇从隔壁出来。
“昆玉师叔!”
谭奇本来还打着哈欠,见到秦琢,当即精神一振,像是找到爹娘的小动物一样贴了上来。
秦琢道:“家主让你一起来?这几日可还适应?”
谭奇点点头。
寒暄了好一阵,秦琢才露出严肃的神情:“百工苑的灵力炮是怎么回事?”
说起这个,谭奇顿时眼睛一亮,滔滔不绝。
“我在摩星岛上散步,逛着逛着就走到百工苑那里去了……你也知道,哦不,师叔你应该不知道……总之我是理科生嘛,对机关术之类的比较感兴趣,就去旁观了一会儿。”
谭奇眉飞色舞的,很是得意的样子。
“然后,我就给他们提了一点小意见,嘿嘿嘿……没想到百工苑真能造出来啊!其实我更想叫它灵力枪来着,但墨师姐说这也不像枪啊,就给改名叫炮了。”
秦琢问:“图纸也是你画的?”
“那倒不是啦。”谭奇连连摆手,“我写字都要手抖,怎么可能画得这么精细!”
在唯一一个知道他是穿越者的人面前,谭奇终于可以畅所欲言。
秦琢顺着他的心意,先狠狠地夸赞了几句,夸得谭奇都不好意思了,才提醒道:“眼下灵力炮还在保密阶段呢,千万别泄密,知道吗?”
“嗯嗯!”谭奇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然后他有些害羞地提出,想试一试灵力炮的威力。
百工苑刚造好,灵力炮就被带到常羊山来了,谭奇连看都没能看上一眼。
秦琢叹道:“等回家再说吧,这次要先紧着同袍楼弟子用。”
“那好吧。”谭奇深感遗憾。
兔走乌飞,眨眼已是两日过去了。
这两天里没有人闲着,各门各派都在紧锣密鼓地布防,还要抽出时间来熟悉龙城瀚海阵。
秦琢也忙,他在忙着适应人族气运带来的威压。
人道玄阵是这个阵群的核心,也是第一个开始运作的阵法,应龙佩往阵眼一压,九州四海的气运就源源不断地往常羊山涌来,还惊动了不少隐世宗门。
不过这些都与秦琢无关,他和应龙佩一起,生了根似的住在了阵眼。
叶司来叫他时,反复叮嘱他说,其实应龙佩也不是非得有人守着,见他不为所动,才叹着气送他走进阵法,然后飞一样地跑了。
起初,他还在疑惑叶司怎么跑那么快干什么,直到东方介和秦家主来探望他。
秦瑞是应龙佩的主人,东方介是皇室公主,一个不会激起应龙佩的敌意,一个对气运有天然的抗力。
秦琢茫然地看着两人肉眼可见逐渐萎靡的神色,贴心地请他们快点离开吧。
“若是承受不住,便离开人道玄阵吧,不会有人责怪你的。”秦家主劝道。
完全没有感觉的秦琢:“……多谢家主,但我真的很好。”
他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聚集的人族气运是会给身心带来不可估量的压力的,而且一视同仁,修为高低与抵抗力强弱并不挂钩。
怪不得叶司说让他适应呢,气运一点点增加,压力随之缓慢加大,这样阵中的人或许会好受一点。
但秦琢……秦琢完全没感觉到啊!
作为山海玉书的执掌者,作为女娲娘娘亲手捏出来的生灵,他本身就承载了相当庞大的气运,不止是人族的,还包括山海界的万事万物的。
虽然玉书散佚后,气运也随之消散,但他的身体早已习惯了气运的威势,人道玄阵凝聚的不过是他当初承载的九牛一毛。
出了阵,东方介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对秦家主感叹道:“秦昆玉此人绝非等闲,不可用常理看待啊!”
秦瑞抹了一把冷汗,回想起师弟镇定自若的模样,不禁赞同地点点头。
这话被路过的人听去了,一时间,人人都赞秦家玄鸟阁主坚韧刚勇、心怀大义。
“以前只知秦昆玉长得不错,窃以为他灵力薄弱、守柔不争,因此难担大任,没想到也是个外柔内刚的。”
上方山掌教王黍对几个亲传弟子如此慨叹。
来检查阵法的叶司满脸敬佩,带着一些安慰的性质,以及与秦琢交好的私心,把这件事讲给他听。
真的一点压力都感觉不到的秦琢:“……我很好,完全不辛苦。”
叶司递给他一个“不用强撑,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们担心”的眼神,便转身出了阵。
秦琢百口莫辩,可是的确没想好要怎么解释,只能由他去了。
守阵也不是干坐着就好,叶司教过他怎么判断气运和应龙佩的状态。
但秦琢对于气运的亲近似乎是天生的,仿佛被激发了某种本能,气运的凝聚出现停顿或者紊乱时,他总能第一时间察觉。
甚至不用操纵阵法,他抬抬手就能把气运梗阻之处理顺,然后一丝一缕地注入应龙佩中。
偶尔,他会觉得自己像是在拆线头,然后把这些乱糟糟的丝线整齐地收好。
这个念头让秦琢忍不住在空旷无人的阵中笑出声来。
压阵的时光并不无聊,一来是人道玄阵想法很好,但手段还称不上高明,秦琢必须全神贯注地梳理气运,才能让气运免于阻塞,导致应龙佩被撑爆。
二来,就是因为有周负的陪伴。
判断出气运暂时不需梳理时,他会短暂地入梦,去找周负说说话。
周负对于刑天头颅被夺一事非常震惊,他当时的表情,看起来像是想立刻去找梼杌干上一架。
他得知秦琢身边近期发生的事后,皱眉苦思了半晌,最终什么都没说。
不在梦中时,秦琢感到无聊了,也会摸摸手腕上的不周山图腾。
这时,原本那块冰凉的皮肤便会瞬间温热起来。
这是周负对他的回应,是在告诉秦琢:我在,我一直都在。
想到刑天,想到怒涛先生,秦琢便会摸一摸图腾,这能让他安心许多。
叶司又来找秦琢了,这次带来的是一个好消息。
明寓回来了,还带回了刑天的头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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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应龙佩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