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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随下笔如有神,趴在桌前奋笔疾书,洋洋洒洒竟然写了两页纸,收笔的时候还有些意犹未尽,感觉自己的功力没有完全发挥。
不过到这也行了。
能恶心的沈砚一天吃不下饭就是赚了。
他把粉色卡纸折吧折吧,跟陆婉婉的情书叠到一块,这么一看他的“情书”比陆婉婉的还厚。
看来陆婉婉也没多喜欢沈砚啊。
叶随幸灾乐祸地想。
现在该思考的是怎么把情书塞给沈砚。
如果是在之前,叶随这会儿就可以爬进沈砚的屋子把情书往他桌上一放了事,但现在情况变了,叶随思来想去,只能今晚夜半时分偷偷过去送情书。
他不太确定沈砚晚上睡觉会不会给阳台的窗户上锁。
好在沈砚并没有,顺利把情书塞沈砚书包里,凌晨两点半,叶随打着哈欠爬回自己屋子,闭眼睡觉。
第二天叶随心情很好的来到学校。
林子扬比他来的还早,比起大半夜爬起来做贼的叶随,林子扬更没有精神,眼下一片青黑。
“你怎么了?”叶随侧目。
林子扬:“没睡好。”
叶随:“哦,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我的事失眠了。”
“……”林子扬扭头看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居然是真的???
叶随只是顺口一问,毕竟昨天晚上知道他喜欢陆婉婉后林子扬的反应太古怪,叶随一直在想这件事,现在得到肯定,他心情复杂:“……真是因为我?”
林子扬也叹了口气:“嗯。”
叶随不做声地掏出作业摆到桌边,片刻后,冷不丁道:“……你也喜欢她?”
“怎么可能!!!”林子扬吐血。
他反应很大,叶随被他吼的往后一仰,揉了揉耳朵,“不喜欢最好,我劝你别在她身上花心思了,她有喜欢的人了。”
“谁?”林子扬问。
叶随不想把陆婉婉的**泄露出来,也不想兄弟跟自己一样承受情伤,打着让林子扬死心的主意回道:“一个大帅哥。”
林子扬倒吸一口凉气,“你现在是装都不装了,这事阿姨知道吗?”
叶随也是被这个妈宝男刷新了眼界,“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屁大点事儿都得跟妈妈说。
他突然反应过来,差点上手揪林子扬的衣服:“你跟阿姨说了?”
林子扬叹了口气,“放心吧,这么大的事我不会随便说得。”
叶随放下心,转念一想,又很无语,他不就喜欢个姑娘,怎么被林子扬说得跟杀人犯法了一样。
他懒得再跟林子扬掰扯下去,“数学作业借我抄抄。”
“没写。”
叶随:“英语呢?”
“没写。”
“……历史?”
林子扬又叹了口气,“都没写。”
叶随:“……”
叶随看着他忧郁的神情,真的好想揍他。
走廊里忽然乌泱泱走过去一群人,叶随的注意力被转移,只见这群人勾肩搭背、嘻嘻哈哈,在榕城一中这样的学校却有着格外轻松的精神面貌。
“国际班的。”隔壁桌男同学道。
叶随一愣:“怎么来咱们这栋楼了?”
男同学摆弄着手机,说:“以前他们国际班跟清北班一样在实验楼,后来好像是有同学投诉,说国际班太吵,校领导直接给他们换咱们这栋楼来了。”
“哈?我们就不嫌吵吗?”林子扬无奈。
国际班多是艺术生,气氛松散自由,一群富家子弟没什么追求,家里按部就班安排好,只等高考结束就出国留学,成日拉帮结派成群结队出动,到哪里都显眼。
男同学嘻嘻笑道:“你还怕吵呢?”
林子扬耸耸肩,叶随也将视线从这群人身上收回,埋头狂补作业。
国际班小班教学,每班只有十几人,课程大多由外教来教,三个年级各一个班,或许是家境优渥、前途一片光明,他们班的学生都很好认,张扬随意、我行我素,在哪儿都要吸引周围人的注意,像一个个开屏的孔雀,彰显着自我的不同。
跟他们相比,沈砚、陆婉婉之流则更加低调。
陆婉婉家里起码还会安排司机来接送,但上了高中后,叶随没有听说过有关沈砚家世背景的任何猜测。提起沈砚,同学们更多评价他成绩好、长得帅,再多一点的,就是说他声音好听,“校园之声”朗读英文报纸时很有韵调。
谁家好人放学了还听英语听力啊。
叶随严重怀疑他在装逼。
叶随曾经和林子扬就这学期的课程表狠狠吐槽过,两人吐槽的重点都在体育课上,他们班的体育课不仅在上午,还是在上午第三节课。
放飞自我的上完一节体育,即不能提前下课去食堂抢饭,也不能舒舒服服上节自习调整心态。
相反,体育课后紧连着的就是一堂数学。
不过再怎么难受,该上的课还是要上的。
这趟体育课提前十分钟开始,体育老师笑着道:“今天咱们测八百和一千,女生有不方便的过来跟我报备,下周再测。先别急着哭丧脸,跑完就让你们自由活动。”
现在是大课间时间,操场上人很多,不少趁课间出来透气的同学们慢悠悠走在跑道上,体育老师拿出十几件荧光绿的背心,按照学号点名,“先男生后女生,男生都给我好好跑,不及格的下周继续测。”
“9号,叶随……”
叶随套上荧光绿背心,和其余同学一起站在起跑线上做准备。一声哨响,跑道清空,叶随随大流迈着步伐,不快不慢的摆动双腿。
他运动细胞算不上发达,但也不差。
每次体测都能争取满分,不过跑完后也会难受个一天两天,属于应试教育下逼出来的忍受能力。
跑道一圈四百米,他们要跑两圈半。
第二圈开始就有人断断续续掉队,叶随始终保持着速度,额头沁出汗水,沾着湿漉漉的额发,跑着跑着,他总感觉有人在看自己。
操场上这么多人,虽然临近上课走了一些,有人围观考试是正常,可叶随却觉得这股视线不太对劲,不像是平视,更像是——
他气喘吁吁的抬起头,一看之下差点岔了气。
实验楼五楼的走廊上,此时倚着两三个人,居中的男生规规矩矩穿着校服,身量高大,手臂撑着栏杆,微微俯着身。
背阳的阴影洒在他脸上,他看起来有些不经心,眼睑低垂,似乎是在盯着叶随看。
不是沈砚还能是谁。
叶随累的大脑空空,提不起劲跟他对呛,最后半圈所有人开始加速,精疲力尽地奔跑让他思绪陷入混沌,只剩下两个字——冲刺。
终于冲线过关。
叶随慢慢降下速度,扶着膝盖粗重喘息,他额发被汗水濡湿,眼眸晶亮,清瘦修长的身段弯成绷紧的弦,脸颊、脖颈、胸口全都染上剧烈运动后的薄红,不像其他男生那样脸红脖子粗,反而有些漂亮。
周围有视线短暂飘来,再飘走。
一千米的出发点和结束点不在一块。
叶随平复下心跳和呼吸后,才发现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正在实验楼前。
心里突然有了个不好的预感,他脱掉荧光背心给林子扬,旋开矿泉水瓶盖一口气喝了半瓶水,然后直起身,眯着眼睛往楼上看。
五楼依旧站着三个人。
隔着一段林荫路,按理来说应该看不清什么,但叶随就是看见了沈砚脸上毫无波澜的表情,还有那双黑沉沉的眼睛。
又装。
他不客气的对着沈砚竖了个中指。
看老子跑成狗很高兴是吧?
沈砚一顿,没什么反应。
体育老师招呼着让刚跑完的同学们赶紧走一圈平复体力,不要直接坐下,林子扬兜头套着背心,没事找事:“这背心多少人穿过了,洗没洗啊,味儿这么大!”
叶随还在比中指,对周边一切充耳不闻。
……也不知道沈砚看没看到自己给他写的情真意切的“情书”。
叶随幸灾乐祸地想。
正比着,沈砚身边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叶随一眼认出老周标志性的大肚腩和地中海。
我靠?
老周怎么跑实验楼去了!
他当即吓得一个激灵,眼看着老周要往楼下看来,竖起的中指也来不及收了,叶随硬生生把大拇指也竖起来,两根手指别扭交错,比了个奇形怪状的心。
老周:“……”
刚好顺着他视线看去的林子扬:“……”
他妈的。
叶随羞耻极了,尴尬的收回手指。
他妈的!!!
果然一碰到沈砚就没好事!!!
啊啊啊啊啊!
耳边仿佛听见一声轻笑。
叶随恨恨望去,沈砚站在老周身边,手臂仍搭在栏杆上,自然下垂,学着他,散漫的竖起两根手指,同样比了个不伦不类的心。
这个心比的……太他妈丑了!
侮辱!
赤.裸裸的侮辱!
叶随:“……”
妈的你有种跳下来跟我单挑!
“叶随,林子扬!”天灵盖上响起老周中气十足的吼声,叶随和林子扬双双头皮发麻。
老周没看见沈砚的动作,只顾着盯着自己班两个学生看,“显着你们俩了,赶紧给我上课去!”
叶随和林子扬立刻低头听训,乖得像两只小鸡仔,往队伍里跑去。
林子扬边跑边骂:“你们俩就不能稍微克制点吗?”
叶随莫名其妙,“啊?”
“啊啊啊啊啊!”林子扬突然抓狂的嚎起来,叶随被他吓了一跳,还没说话,就看林子扬顶着张世界观崩塌的脸开始冲刺:“我他妈真的受不了了啊啊啊!”
叶随:“……?”
神经。
我看你跟沈砚一样没得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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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俩孩子,就是调皮。”
楼上,老周暖心的看着叶随两人跑远的背影。
也不知道叶随和林子扬从哪知道他要来清北班代课的,还故意跑过来给他比心,搞这么隆重干什么。
教训完自己班两个显眼包,老周矜持的理了理衬衫领口,他今天没有像平日里那样不修边幅,反而抹了发胶穿了西装,神采奕奕。
“好了,沈砚,你们几个也回班吧,咱们马上开始上课。”老周慈爱的转头看向眼前几个清北苗子。
沈砚的名声他早有耳闻,学校每年的尖子生就那么几个,沈砚又是其中翘楚,常年稳居级部第一,为校出征各类数学物理竞赛,荣誉加身,便是与他们隔着一栋楼的老周也常有耳闻。
“好的,老师。”沈砚回道。
他比老周高出半个多头,身上并无好学生的傲气和自得,相反,性格谦恭,气质疏朗清隽,老周内心的忐忑在面对他时消散了大半,终于明白其他老师提起沈砚时为何总是赞不绝口。
这样省心自律的好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培养的出来。
美滋滋的捧着玻璃杯,老周先进了班,第一天代课,他要先试试清北班的白板。
等他的背影消失,陈思维靠着栏杆,看着重新偏头望向操场的沈砚,尽管沈砚神情平静,没什么起伏,他依旧闷声笑起来,笑声吭吭哧哧,好像断了魂:“你怎么惹他了?”
苏屿文知道他们两个一个大院出身,关系好,“惹谁?”
他福至心灵,饶有兴趣地摸摸下巴:“楼下那个冲我比心的帅哥?”
“冲你比心?”陈思维挑眉问。
苏屿文:“不是冲我吗?”
沈砚从他身边经过,道:“你该配副眼镜了。”
苏屿文:“?”
陈思维忍不住大笑起来。
上前一步勾住苏屿文的肩膀,他对着沈砚的背影挤眉弄眼,一脸意味深长:“别理他,又装呢。”
清北(1)班是理科班,一周一节历史课,老周做足了准备,在讲台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讲得慷慨激昂,下面同学自习的自习,写作业的写作业。
差不多习惯清北班这群学生的上课状态,老周没注意对上教室最后一排沈砚的眼睛,沈砚专心致志地看着黑板,时不时记下笔记。
认真程度不亚于上数学课。
这孩子……这孩子真是……老周热泪盈眶,决定下次开班会就以沈砚作为正面例子,好好教育自己班那群吊车尾。
一堂课很快结束,他心满意足捧着教案离开。
教室里渐渐吵闹起来,清北班学生不是死读书的书呆子,能进榕城一中就证明他们家境都不错,学习玩乐两不落。
之前是被张青看得紧了,现在张青不在,当然想怎么玩怎么玩。
陈思维也从前排溜达过来,扯过椅子坐苏屿文桌边,跟他兴致勃勃地讨论起刚才楼下比心的帅哥。
班里一个男同学突然从后门进来,走到几人桌边,“沈砚,有人让我给你。”
苏屿文和陈思维打住话头,惊讶的看了过来。
沈砚停下刷题的动作,看了眼桌角的情书。
情书用着艳俗的粉色卡纸。
封皮画着一颗黑色爱心。
苏屿文当即皱起眉:“又是这人!”
“谁?”陈思维因为地理位置原因,很少能一线吃瓜。
这次轮到苏屿文给他解惑,“一个神经病,不是第一次给沈砚送情书了,又是塞书包又是塞桌肚,有次连刚发下来的练习册里头都夹着。”
陈思维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持续多久了?”
“有一周了吧。”苏屿文道。
……一周?
陈思维顿了下,看了眼沈砚。
他不信沈砚会这么忍气吞声。
“你打算怎么办?”他问沈砚。
沈砚道:“查过监控,是实验楼的人。”
“实验楼?”陈思维想了想,叹气:“那范围太广了。”
实验楼三四五楼是教室,一二楼是实验室。
每周进进出出的人很多,全年级理科班上实验课都要来一趟。
人杂又乱。
沈砚不是学生会成员,加上事情不算大,跟犯罪沾不上边,监控室那边不会给太多查监控的机会。
“我打算把东西给张青,让他去查。”沈砚转着笔道。
张青爱抓纪律,把(1)班的班风班貌看得比金子还重,这件事交给他,绝对会被他当做典型,可能还会闹得整个年级不得安宁。
沈砚并不在乎事情会对自己和对方造成多么大的影响。
他查不出来,也懒得再费心思,无关紧要的人,从来在他这里留不下多余的印象。
他从桌肚里翻出一沓情书,一模一样画着黑色爱心的封皮,差不多有七八封,又拿过挂在椅背上的书包,书包干干净净,很整洁,夹层里透出两抹艳俗的粉。
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厌烦,沈砚随手抽出丢到桌上。
“还有两封。”他说。
陈思维咋舌:“这么多……?”
苏屿文道:“都是一个人写的。”
“有病吧,”陈思维道,“现在外头都在传你不光收情书还爱回信,也是因为这个?”
“这人写情书不署名,纯骚.扰,”苏屿文道,“我这不是想帮老沈把他钓出来。”
陈思维:“……合着还是你传得谣言?”
苏屿文自豪的笑笑。
陈思维干脆道:“我跟你们一块去,到时候张青问起来也好帮你们证明。”
沈砚不像苏屿文表现得那么焦躁,他漫不经心转着笔,抽空扫了两眼书包里翻出来的两封信,道:“这两封不是。”
没画黑爱心。
质感也不一样,一封细腻,一封像随处扒拉出来的卡纸。
苏屿文:“那就好,我还以为这变态加强了,现在一上午就敢送三封。”
“嗯,这两封收起来,剩下的给张青。”沈砚说着,突然一顿。
窗外大片阳光投射进教室,在桌沿处洒下阴影,他缓缓坐正身子,似在思索什么,看了眼空荡荡的书包。
旁边响起苏屿文和陈思维义愤填膺的怒骂。
“张青要是不重视,咱们就说严重点,这就是骚扰。”
“没见过往作业本里夹情书的。”
“何止,他还老给沈砚发消息,拉黑删除就换小号来!”
……
沈砚一动不动,忽然垂了眼,英挺的眉骨敛下阴影,整个人定了数秒,拿过情书,动作一时竟有些迟疑。
慢慢地。
他拆开两封情书,粗略一扫,拿过那张硬壳卡纸,自第一行开始读。
「致亲爱的沈砚,展信佳
他身躯一震。
「……
第一次见面起,我就为你雄伟的气质深深着迷
血,是红色的;
骨头,是白色的;
你,是五彩缤纷的。
沈砚,
多么让人心潮澎湃的名字,施恩沈,一安宴(划去)砚
沈砚,每当我念起你的名字,我就会想,如果有一天你突然死了,我该怎么办
地狱去过吗(心碎)血尝过吗(心碎)被爱情背叛过吗(心碎)被打骂冷暴力过吗(心碎)
地狱我去过(心碎)血是咸的(心碎)爱情背叛过我(心碎)冷暴力令我夜不能寐(心碎)
只有魔鬼才令人害怕的话,我多想做你一个人的魔鬼,每天夜里入你的梦,让你的嘴巴只能喊出我的名字
重新自我介绍下吧,爱哭,敏感,脆弱,脾气不好,infp,水瓶座,心思多疑敏感,占有欲强,不吃葱姜蒜,缺少安全感,黑色是绝望,粉色是恐惧,黄色是无助,蓝色是冷漠
这就是我
我是——
沈砚的女人!
我要对所有给你写过情书的人说,别用你们的爱好挑战我的真心,我会让你们所有人输得很难看
……
……
最近所学甚多,颇有感悟,以上全部出自我的真情实感。
最后,我想说,猪才是最善良的,因为它愿意任人宰割,每当想到这里,我就想深情地问你一句——你愿意吗?
请做我的猪
沈砚
(黑色笔水涂出来的爱心)(爱心)(爱心)(爱心)
期待你的回信」
……
一封没名没姓没地址的情书。
期待他的回信。
沈砚坐在桌边,扶着额头,宽大修瘦的手掌压下一片阴影,他五官隐匿在阴影中,唯有侧颈被阳光直射,颜色稍深。
他不知为何,保持着这个姿势静了许久。
唇角有些断断续续的笑意,克制地,叫人看不真切。
许久,他轻吸一口气,放下手,神情已经恢复如常,对讨论不休的陈思维两人道。
“不用说了。”
“我知道是谁了。”
沈砚:我知道该冤枉谁了
双更合一啦ovo
下章见~
目前两个宝都还没开窍哈,砚子也处于懵懂状态,一切出自潜意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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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