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荫里如星子闪烁的阵阵蝉鸣,屋檐下叮当作响的玻璃风铃,被母亲私下塞在手里的水馒头和蕨饼......以及后来山溪中浮动的脆甜西瓜,道场上被**的阳光照射至滚烫的光影。
——那是雪鸟对夏天的全部记忆。
...
有段日子不见,池塘边丛丛的无尽夏开得正盛。
宽大的绿叶托着枝头开得硕大而饱满的花球,犹如沉积在水波边沁着夏日颜色的团团云彩——连那棵终年不败的紫藤也不能在这段时候占了它的风头。
枝叶低矮的间隙,有着蛙声回响。
早晨刚下过雨,空气不是那么闷热,但即使如此屋内光线照不到的阴影处,电风扇还在卖力地乌拉乌拉响。
实木的小圆桌上放着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弹珠汽水,瓶身上还带着温度差造成的水汽,一旁蝶豆花制成的羊羹中有海浪波澜,漂亮得让人舍不得下口。
除此之外,庭院里被清凉的水池所浸然的西瓜蔬果也在等待着宅邸的主人们去品尝。
不过,任他们哪一个人都没把心思放在这儿上。
同样摊在圆桌上的是一本本各科的参考书和即将填满的笔记本,对头则是一盒彩色的蜡笔和几本薄薄的绘本、口算,拆弹笔记(工藤新一给布置的作业)。
——这是雪鸟现在正在经历的夏天。
就算在这应当肆意飞扬的假日里,学生们也摆脱不了作业的魔爪。更甚者,有些拖延症晚期的患者在整个假日里都是忧虑、焦急、惶惶不可终日地赶在魔爪落下之前放纵地玩耍。
当然,讲究工作效率的雪鸟并不是他们其中的一员。
笔尖落下最后一个字符,终于把一大堆简单但繁琐的作业写完的少年伸了个懒腰,双手向后撑着榻榻米,歪着脑袋去看在绣球花丛前蹲成小小一团的背影。
和几乎全都是试卷、笔记、习题册的高中生不同,小学生的作业多种多样,耗时有长有短,而石榴现在做的这个则是时间最长的生物观察日记。
她在无尽夏旁边种了一棵小小的牵牛花。
看得出来她是很期待下雨了,连房檐风铃边一起和雪鸟合力制作的晴天娃娃(手工作业)都被摘了下来。只不过脚边小小的水洼和花丛上挂着颗颗的水珠,小姑娘就把雨天的装备给套上了。
脚上踩着和绣球花同色的雨靴,肩头架着透明的圆雨伞,此时蹲着写写画画的样子像极了一只透明的水母。
她膝盖上观察日记里的彩色简笔画从一开始的花苞翻到现在半开的小喇叭,也代表着石榴和雪鸟暑假的进度条进行了差不多四分之一。
和同龄的学生相比,他们、或者说雪鸟的这四分之一的暑假过得平淡无味,就和之前还没有去上学一样。除了陪石榴去和她的小伙伴一起玩耍,顶多中途被同样放暑假的奴良陆生叫去了一趟奴良组,连络了一下和侄子、嫂子、义父的感情。
雪鸟着实是对现代人的娱乐缺乏某种概念。
就算是比较能理解的外出旅游。
在近乎四年天南海北,不曾停歇的奔波与战斗下,只想安静地待在一处——这个想法不过分吧?
简而言之,刚从热岛效应浓重的东京回到埼玉县的雪鸟宅得不能再宅,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和石榴两个人。
对,久保田管家和鸟取小姐被放假了,现在整个七花宅只有三个生物。
——雪鸟、石榴、葫芦(金鱼草)。
连以前偶尔会出现的海胆头猫猫都不见了。
...
伏黑惠在雪鸟和石榴回到七花宅的第一天交还了钥匙,说了几句话告辞之后就没了联系。
但雪鸟并没有感觉到哪里不对劲。
毕竟你不能指望一个前十六年生活在大正年代,朋友家人都工作繁忙,联系基本上都靠鎹鸦飞行投递信件,往来都要十天半个月的人能像当代的某些现充一样仿佛一刻不停地守在手机旁,一有什么消息就立马回复。
更何况雪鸟的手机里虽然有——珠世小姐和愈史郎、亲戚的奴良一家、同班的白银御行,石榴朋友的家长雾岛透先生他们、石榴的师父工藤新一、伏黑惠的监护人五条悟......的那么多人联系方式。
但不管是雪鸟平时的表现,还是大家都是自己生活中的大忙人,更何况其中的大多数人都没有频繁联系的必要,所以手机联系非常有限。
让本就因为认知的差异对此不敏感的雪鸟更不敏感了。
这时候果然就要靠其实比雪鸟更适应现代生活的石榴了。察觉到些许不对劲的小姑娘发挥了自己作为小棉袄的作用,试图加固紧系父亲的羁绊之一。
她悄悄在膝盖上用手机打字。
[鸟球球观察日记(石榴):惠惠最近训练忙吗?
对方正在回复中ing
玉犬:......还好吧,怎么了?]
像是得到了什么口令,石榴将花绽开的轨迹夹在日记本中,起身向屋内跑来。小水洼绘成的天空被她一脚踩花,溅起的水花落在她光滑的雨靴上,又顺势滑落。
在台阶前急刹车,收起雨伞,脱下雨靴,摆摆好。
快步跑进屋的石榴在雪鸟不明所以的目光中从外出玩耍的小背包里搜刮出一张海报双手展平给他看。
那是一张夏日祭的海报。
“呐呐,爸爸!邀请一下惠,大家一起去夏日祭吧!”石榴邀请道。
该怎样形容她此时的目光?
既不像经历了百年变迁那样淡然苍古,也不像青涩稚子那样稚嫩直白。亮晶晶的期待在她闪烁的眼眸中如烟花提前绽放,然而谁也看不清那些明灭的光点之后到底是什么样的天幕。
包括雪鸟。
不过他能从别的地方知晓石榴的不对劲,你看她都为了小小的一个夏日祭用上了不知从何(学校)而来的撒娇技术,称呼他为爸爸(papa)而不是父亲或雪不是吗?
但是雪鸟纵容女儿小小的不对劲,别说是平时就会答应的夏日祭,就连龙的宝珠他都有办法给她取来。
“上面还说会有烟花哦。”石榴像一只躲在树后探头探脑的小鸟一样小心翼翼地补充,目光忽闪。
夏日祭的烟花吗?
雪鸟顿了一下,然后才勾起嘴角。
“好,那我们就一起去吧。”
“那雪马上给惠惠发消息!”被满足了的石榴下一秒原型毕露,语气比之前的还有雀跃。
“嗯。”
行动向来果决及时的雪鸟应下了她的提议。打开手机,找到人,打字,发送信息一条龙。
嘀——
正在耐心等待石榴回复的伏黑惠接到了一个来自他避之不及的人的信息。
[Nana花:惠最近任务忙吗?]
和他家崽一个句式的开头。
伏黑惠青绿的眼睛盯着这行字,下意识地捂住了刚刚任务中被咒灵打得隐隐作痛的伤口,不知道这对父女俩在打什么注意。
他沉默了一会儿,缓缓敲下同样的回答。
[玉犬:......还好吧,怎么了?
对方输入中ing
Nana花: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夏日祭?]
一起去夏日祭?
眼睛如平静的湖面一样倒映着那个人的邀请,原本一边走一边回复消息的伏黑惠停下了脚步。
疏远政策是有效果的。
那些不经意之间的注视,那些思绪蔓延开来的末节,那些每一个夜里辗转反侧的动摇都似乎在一日复一日的落空中,在难度越来越大的训练和拼杀中,在两条慢慢错开的平行线中逐渐消弭。
那段时候,他再清楚不过地认识到他和雪鸟是两个世界的人,手机里偶尔的问候联系都好像是从遥远的异时空,从宇宙中不知多少光年前遗留下来的一束光。
时间和工作是治疗人类繁杂思绪最好的良药与苦药。
起码他在交还钥匙的时候已经能心平如水地面对雪鸟。
但仍需继续保持。
那就...拒绝吧。
伏黑惠有些空茫地准备敲下这四个字。
忽然!一声嘀的消息提示使他的注意力重新聚集在了手机屏幕之上。
仿佛预料到了他的回答,那只小一点,某种意义上更难以对付的娜娜花说——
[鸟球球观察日记:惠惠要和我们一起逛夏日祭吗?那天可是雪的生日哦。]
雪鸟的生日?
亮起的手机如同给他平静如深潭的眼睛贴上了高光一般,使夏枝拂动,潭水霎时灵动了起来。
[鸟球球观察日记:还记得我们在游乐园时约定过什么吗?
鸟球球观察日记:如果作为朋友的惠惠没有来的话,只有我一个人拉着的雪说不定会飞得高高的,与太阳公公肩并肩哦?]
‘那是什么啊?就算是雪鸟前辈也不能和太阳公公就肩并肩吧?’
原本瘫着一张脸的伏黑惠终于被石榴所描述的场景给逗笑了,他一手捂嘴,一手敲字。
所以才说石榴是两只七花中更难搞的那一个啊。
只不过雪鸟前辈的生日礼物要准备什么呢?
这样想着的他全然不知道相比起刚刚的漠然压抑,此时的自己在旁人看来更像是一个找到了理由与别人和好的青春少年人的模样。
他先是回复石榴。
[玉犬:没有忘记,我会拉住他。]
然后再转到等待了许久的那个人的通话页面。
[玉犬:好的,我们一起去夏日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2章 雪鸟的小镇假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