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怎的,厉之郁突然猛地一阵咳嗽,车子也随之被他靠边停了下来。
男人咳得狼狈,差点没被呛断气。
“……”是她的话吓到他了么?
看她低头手足无措地绞着自己的手指,厉之郁暗里“啧”了声,艰难开腔,“去…咳…后备箱拿水…”
季思言“噢”了声,一秒都没耽误地下了车,取了水小跑着来到驾驶位的窗边,将瓶盖拧开递给他,“慢点喝。”
看他喝了水也没再咳嗽,季思言鼓起勇气弱弱地问了句:“那个,你要想后悔也是可以的。”
厉之郁深看了她一眼,说:“上车。”
季思言点头“哦”了声,听话地绕过车头上了车。
半小时后,季思言看着窗外全然陌生的环境,疑惑出声,“厉之郁,你要带我去哪?”
“送你回家。”
“可我家在南区啊。”
季思言指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路标,“你开到北郊来做什么?”
“……”
厉之郁不自然地扯了下嘴角,“抱歉,没注意看路。”
而后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掉头,往城区的方向驶了去。
在车载时间显示为11:15分时,厉之郁的车子总算驶入了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松开安全带的同时,厉之郁突然偏过头来问她:“你喜欢什么味的香薰?”
“什么?”
“我车里的香薰该换了。”
季思言还是不懂,眼神再问:“?”
“那个…”
厉之郁朝车窗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你难道不是在暗示我…你不喜欢?”
季思言反应了几秒,才知道他说的是她开了一路车窗的事。
原以为只是凑巧,不想他竟细腻至此。
这不是她第一次在厉之郁的身上感觉到温暖,但眼下却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来得安心。
“你家浴室的香氛挺好闻的。”季思言如实说道。
“……”
姑娘有着一张明艳的五官,却偏生了双如婴儿般干净的眼睛。
厉之郁看着她,眼里不知何时染上了不知名的欲,左手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方向盘,腕间的玉观音随着他的动作时隐时现,莫名地邪肆。
啧…厉之郁滚了滚忽而冒火的喉咙,点头,“下车。”
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句,季思言愣了几秒才说:“好。”
推门而出的同时又说了声:“再见。”
“季思言。”
正准备下车,左手突然被男人拉住,季思言心头一震,回头,“怎么了?”
许是意识到了些什么,厉之郁松开了她的手,“明早八点,我来接你。”
二人心照不宣,季思言也没别扭,点头说:“好,我等你。”
车门关上,厉之郁甚至都没再看她一眼便驱车离开了。
前后不过几秒钟,那辆急急离开的车,在右转弯的时候突然与柱体擦身而过,车身停顿了几秒又故作淡定地驶离了她的视线。
想起他今晚一系列的反常,季思言总算回过味来,而后无声地笑了。
今晚的他,有些可爱。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季思言按下接听键,转身走向电梯间,“吴院长,你好。”
“季小姐,你赶紧来趟医院吧,你养父他又犯病了……”
……
雾山精神康复医院。
走廊尽头的病房里,有男性惨烈的嘶吼声,伴随着声声温柔的安抚声,“爸爸,别怕,我是言言……”
病房内,季思言将被打了镇静剂才安静下来的养父拥在怀里,后侧的脖颈上有条触目的伤痕,此刻,血水顺着白嫩的后颈没入锁骨。
而她却毫无知觉。
“季小姐。”
一旁的吴院长扫了眼她脖颈的伤,小声地提醒:“你养父她睡着了,我们出去说吧。”
季思言红着眼点头“嗯”了声。
在护士的帮助下,季思言将养父安置在床上睡下后,便随吴院长去了办公室。
“笃~笃~笃~”
季思言刚走进吴院长的办公室,门口便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请进。”吴院长冲着门口应了声,而后将手里的病例放在办公桌上,招呼她,“季小姐,你先坐,我这边先整理点资料。”
“吴院长。”
“吴院长。”
一道女声和熟悉的男声同时在屋内响起,季思言脚步没停,径直往隔间的会客区走了去。
有些人,有些事,她真累了。
“季小姐。”
季思言抬头,是位脸生的护士,手上提着一个医药箱。
“您受伤了,吴院长让我过来给您上个药。”护士说。
季思言麻木点头,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而后脱了外套,任由护士处理伤口,护士的动作很温柔又麻利,季思言并未觉得很难忍。
隔间外的吴院长和周如渊似乎是在聊些什么,听不太真切。
十分钟后,伤口就被护士处理妥当了。
“季小姐,伤口给您处理好了,伤口有些深,您这几天别碰水,回去再买个祛疤痕的膏药配合着涂抹,记得别晒太阳,慢慢养会好的。”
听完护士的贴心嘱咐,季思言冲她挤出了一丝笑容,“我记住了,谢谢。”
护士离开后,周如渊从隔间外缓步朝她走了过来,而后便坐去了她的对面,双腿交叠的同时,左手的打火机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大腿的外侧。
“季思言,你不要命了?”周如渊突然问。
言外之意就是,她的养父是个疯子,她今晚的行为愚蠢至极。
这七年,只要有他在,他是从不许她靠近养父的。
季思言撇开眼看向窗外,没搭话。
“季思言。”周如渊再次出声,语气一贯地不好,“你最好给我记住,你的人包括你的命都是我的,今天这样的事,我不希望看到第二次。”
季思言依旧闭口不言,也不看他。
就在周如渊耐心耗尽之前,吴院长敲门走了进来,并在周如渊的身侧坐了下来。
许是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吴院长下意识地扫了两人一眼,而后直接进入了主题,“季小姐,你养父的病情有加重的趋势,我刚跟周先生商量了下,建议将他转至南城精神专科医院治疗。”
说话的同时,吴院长朝她递了个档案袋,“这是南城精神专科的相关资料,你先了解看看,要是决定好了就告诉我,我来帮你们安排。”
“我同意转院。”
许是她答应得太过平静,周如渊还为此愣怔了下。
季思言看向周如渊,而后挪开视线接过吴院长递来的档案袋,说:“吴院长,我和周先生是工作的上下级关系,往后关于我养父的事,您不用再通知周先生了,希望吴院长能理解。”
一旁的周如渊忽而嗤笑出声,却没说话。
他笑得突兀,吴院长难免奇怪,但也不好多言什么。
“季小姐。”吴院长表示理解,“你是病人的直系亲属,院方当然会遵从你的意愿。”
“不过。”吴院长好心提醒道:“南城精神专科医院对你养父的病情虽然有帮助,但具体疗效谁都不能保证,重要的是,那边的费用不比这里便宜。”
养父在这里住了七年,高额的疗养费一直都是走的周如渊的账户。
却无人知,相比她为周如渊挣的钱,养父的疗养费根本就不算什么。
只是,那些对她来说从来都不重要。
“我知道。”
季思言抿了抿唇,“吴院长,我养父转院的事就麻烦你了,钱,我来想办法……”
许是出于职业的敏感吧,在聊完父亲转院的事情后,吴院长了无痕迹地为她拖住了周如渊。
从医院出来时,已是凌晨四点半,是夜色最黑之时。
季思言回到车里,密闭的空间给了她些许的安全感,憋了一个晚上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爆发。
她双手搭在方向盘上,脸埋在双臂间,肩膀小幅度地抖动着,覆在后颈的纱布被渗血的伤口染上了斑驳的血迹。
七年了,养父从最初的自杀演变成了如今重度分裂,幻想被迫害。
最后,彻底地将她遗忘。
这七年,但凡关于养父,都是季思言生命里不能言说的伤口。
“季思言,给我开门……”
窗外,周如渊在用力地敲着车窗——他还是找了过来。
比她想象得要快,一直都是。
季思言将脑袋从双臂间抬起,推开车门下车,站去了他的对面,双眼通红,泪无声。
他们认识七年了,这还是周如渊第一次看她哭。
默了会,周如渊掏出块手帕递给她,没再说话
他也并非铁石心肠。
曾经,他也想要将所有的温柔都给她。
只是他们之间,似乎是注定了般不死不休,伤害不止。
“周总。”季思言没接,双眼直直地盯着他,“我还有欠你什么吗?”
周如渊扯唇一笑,将她没接的手帕顺手给扔了,问:“你想说什么?”
“这周三,我会去银行把这七年来你为我父亲垫付的医疗费,按银行的最高利息转进你的账户。”
周如渊像是听了什么笑话般,眉间尽是嘲讽,“你确定,你还得起?”
“另外,”
季思言继续道:“当初我离开南屿时,周总说过让我将南屿0.7%的原始股转让给你,还请周总尽快按市价回收我的股份,如若周总不想要也没关系,我想南屿的原始股应该有的是人要。”
过去,她可以不在乎这些,可有些事还是快刀斩乱麻的好。
话刚落音,身子便被周如渊扯进了他的怀里,“你就这么想和我撇清关系?”
知道反抗没用,季思言干脆如木头人般,任由他抱着,她的不反抗,反而激怒了周如渊。
下一瞬,周如渊便嫌恶地将她推了出去。
力道之大,毫无半点怜惜之意,季思言重心不稳,摔倒在地。
原本受伤的脚踝也因毫无防备再次被扭到,掌心被凹凸不平的地面刺破……
钻心的疼痛让季思言一时间倒吸了口凉气。
“季思言。”
周如渊缓步走近,半蹲在她的面前,笑得怪异,“听说,厉之郁想娶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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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