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与姜淼的通话后,季思言看了下时间,上午10点整。
她今天约了买家去看房,要来不及了。
因起身太急,受伤的脚踝突然受力,疼得她瞬间又跌坐回了床上。
季思言忍了忍,随后起身去了洗浴间。
鞠水洗脸时,季思言突然想起手心里还有厉之郁写的字,她慌忙抽过毛巾,小心地拭干了手心里的水渍。
字迹模糊了些,但幸好还能看清楚轮廓。
季思言松了口气,回到房间用手机将手心的字迹拍了下来。
之后又回到洗浴间,用肥皂将手心里的墨迹清洗干净。
简单地将自己收拾好后,季思言拿上昨晚厉之郁为她新买的外套,一瘸一拐地往门口走了去。
门口摆着一双螺纹丝绒面的香奈儿平底鞋,和自己的高跟鞋并列放在一起。
脑子里的那些原本觉得荒唐的画面,此刻忽而微甜。
她抬右脚试着穿了下,码数刚刚好,穿好鞋后,季思言盯着双脚看了几秒,嘴角无意识地弯了弯。
而后弯腰拿上自己的高跟鞋出了门。
从酒店出来后,季思言打车去了“桔梗里”清吧,取了车后便直接回了家。
十分钟后,车子驶入了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小区不大,只有六栋,但物业管理还不错。
“季小姐。”
刚进电梯间就听见身后有人在喊她,季思言回头,是物业保安,看着有些着急,像是追了她一路了。
虽然小区的物业好是出了名的,但热情到被物业追着打招呼的热情,她还是头一次遇见。
季思言礼貌点头,算是回应了对方。
“季小姐。”保安说,“您可算回来了,物业这边正着急联系您呢。”
季思言不解,从包里摸出手机看了眼,“抱歉,是我手机没电了。”
收起手机又问,“物业找我做什么?”
“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保安耐心解释:“今天有两个中介带人去你家看房,凑巧碰在了一起,一个自称是你老公,一个又说是你的未婚夫,两人还动了手……反正就是乱得很,警察刚到,您赶紧回去看看吧。”
不会这么巧吧?
电梯门刚好在此时打开来,季思言顾不上多问,说了声“谢谢”后便进了电梯。
两分钟后,她在自家门口看见了乌泱泱的一堆人。
其中两名中介一脸的丧样地站在天井处。
再往里,是周如渊和厉之郁。
两人的中间隔着两名警察,相对而立,看不出情绪。
见她出现,两名中介立马朝她走来过来,“季小姐,你看这……”
两人同时扭头往左前方看去,又同时闭了嘴。
随着两名中介的声音响起,门口所有人的视线随即全都朝她聚拢而来。
季思言逃避般地收回了视线,“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你们先回去吧。”
两位中介修养还不错,也没再多言,跟她说了句“再见”后就离开了。
目送他们离开后,其中一个年长民警朝她走来,问:“你是业主?”
季思言点头,“对。”
民警侧身朝屋内指了指,“那两位先生,你认识吗?”
顺着民警手指的方向,季思言抬眼看向厉之郁。
男人双手抱于胸前,后背轻倚在墙上,偏头正好似以暇地盯着她,眼里直白地威胁,毫不掩饰,就差在脸上刻上——季思言,你若敢酒品不好,可别怪我人品不好。
另一侧的周如渊,站姿和厉之郁如出一辙,看向她的眼神,威胁之意并不比厉之郁少。
季思言第一次发现,他们的气质竟然出奇的相似。
一个矜贵邪性,难以捉摸,一个混不吝,目空一切——是所有人见了都得绕道走的活阎王。
与此同时,她发现周如渊似乎有些不对劲。
南湖的初冬有些冷,可他额头上却覆着一层细密的汗珠。
季思言有些疑惑,迅即又了然。
大学时“有幸”见过厉之郁打架,下手寸得很。
不留外伤,也死不了人。
但却能让对方在家躺上个十天半个月。
想到这,在大家看不到的时空里,季思言还挺不厚道地弯了弯唇。
“姑娘?”
季思言回神,随后点头跟警察如实道:“认识。”
犹豫了下,又补充说:“右边那位是我的前任老板,左边那位是……”
“未婚夫。”
磁性优雅的声音强势地打断了她的话,而后慢条斯理地补充,“我是季小姐的未婚夫。”
“未婚妻?”
另一位年轻的警察忽而不合时宜地喊了声,成功转移了季思言的注意力。
那张年轻的脸,还有那极具辨识度的低音炮嗓音——似曾熟悉。
“嗯哼~”
年长的警察忽而清了清嗓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季思言总觉得年长的警察此刻正在憋笑。
“姑娘,我刚看你走路像是挺吃力的,脚怎么了?”年长的警察问她。
季思言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看着他,诚实回,“不小心扭了下。”
余光里,厉之郁正朝她走来,季思言有些紧张,没敢去看他。
“季思言。”厉之郁停在她对面喊她,“钥匙给我。”
季思言被迫抬头复又垂了眼,而后听话地从包里掏出钥匙,递给了他。
厉之郁的声音随之响起,“麻烦警察叔叔给开个门。”
话音刚落,季思言的身子忽而失重。
待她反应过来,她已经被厉之郁打横抱进了怀里。
和昨晚她醉酒时的如出一辙,唯一不同的是,这次,季思言没有挣扎。
大门随后被年轻警察打开来。
“厉之郁。”
一侧沉默的周如渊终于开了腔,咬牙沉声问道:“你是铁了心要和我作对了?”
厉之郁脚步没停,随后长腿一钩将大门给带上了。
而后径直穿过玄关来到客厅,将她放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在这等着,我很快回来。”厉之郁说。
在他转身离开的瞬间,季思言突然拉住了他的衣角。
在男人回头看她的那一瞬,季思言立马又松了手。
“有事?”厉之郁问。
季思言垂眼点头,“我不知道周如渊要买我的房子。”
“是吗?”
厉之郁轻嗤,“你的前任老板刚可说了,这房子是他送给未婚妻的礼物呢。”
季思言诧异抬眼,盯着他,好一会才出声,“那你信吗?”
“信什么?”
厉之郁屈腿半蹲在她的对面,直视着她的双眼,淡声问:“是信你七年前说,你喜欢他,还是信你说,你不是他的未婚妻?”
“厉之郁……”
“季思言。”厉之郁冷声打断了她:“我说过,我不在乎,但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从你的嘴里听见周如渊这个名字。”
那一瞬,季思言的脑子忽而清醒。
“厉之郁。”
季思言似委屈又似赌气,伤人的话脱口而出:“所以,你说要和我结婚,是为了报复我吗?”
气氛陡然凝滞,沉默得让人心慌。
门铃在这个时候突然响了起来,厉之郁随后起身朝门口走了去。
走到玄关处时又突然停下,但没回头,“季思言,明天八点之前你可以后悔。”
大门随后被他不轻不重的关上,室内骤然安静了下来。
他说她可以反悔,是指去民政局的事吗?
想到这,季思言也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很空。
这种空就像失而复得后,转瞬又再次失去,不甘又无助。
季思言顺势躺进了沙发里,企图用睡觉来逃避这份内心的空落。
许是宿醉的后遗症,她很快便沉沉地睡了。
傍晚的时候,季思言惊叫着从噩梦中惊醒。
门铃在这时突然响了起来,季思言定了定神,起身往玄关处走了去。
她拨开猫眼往外看了眼——厉之郁?不是生气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季思言犹豫着开了门,只见男人一手提着印有某知名餐厅LOGO的打包袋,一手提着印有某药店LOGO的塑料袋,没什么表情地站在门口。
许是见她半天没动,男人没什么耐心地说了句,“不帮忙就让开。”
季思言机械地往一边挪了挪,给他让出位置。
见男人脱了鞋子,毫无负担地穿着袜子往餐厅走了去。
季思言后知后觉,赶紧一瘸一拐地往沙发处走了去,拿起手机叫了跑腿。
“季思言。”
厉之郁在餐厅喊她,说:“过来吃饭。”
语气自然,不似上午那般冷淡。
季思言点头“嗯”了声,又一瘸一拐地朝着他走了去。
这个晚餐,两人除了没说什么话,其他的倒也还算和谐。
吃过饭,季思言刚要伸手收拾餐盘,就被厉之郁挡了回去,“去沙发上等我。”
“你要做什么?”季思言问。
厉之郁忽地一笑,“那你希望我做什么?”
“……”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真是一点没变。
不管她说什么,他要么不回,要么就是这般——让她无话可回。
季思言干脆闭嘴,起身拐去了客厅。
路过书架顺手拿了本书,在沙发上假模假样地看了起来。
待她一本书囫囵吞枣地看了百来页时,不经意的抬眼,恰巧看见厉之郁提着印有某药店LOGO的塑料袋朝她走来。
走近后,他伸长腿勾过沙发旁的两张小矮凳,弯腰坐在了其中一张矮凳上,之后又将她的右脚抬起放在另一张矮凳上,还顺手在她的脚下垫了个抱枕。
动作行云流水,半分犹豫都没有,虽强势却很有分寸。
季思言也出奇地很配合,她就那么安静地看着他。
看他将印有某药店LOGO的塑料袋打开,拿出活络油。
看他将活络油在手心里搓热后覆在她扭伤的脚踝处。
看他左手衣袖内的玉观音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
看他冷着脸一声不吭,却为她做尽温柔之事。
耳边再次响起七年前,他们的最后一次对话——她说他不喜欢他。
“厉之郁。”季思言喊他。
厉之郁淡淡地“嗯”了声,没看她。
“你一会能陪我去剪个头发吗?”
这样没头没脑的话,任谁听了都得不解三分。
厉之郁停下给她揉脚的动作,抬眼盯着他。
和他手下的温柔相比,他此刻的眼神有些冷。
就在季思言勇气耗光之前,男人忽而开了腔,“季思言,有话就说。”
“我想明天拍证件照时能好看些。”
声音有些小,却是季思言这辈子最勇敢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