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僵持不下。
姜铎只是突兀的笑了一声,盯着面前站立的两个人看了一眼,最后什么也没说,擦过谢此宵的肩膀走过去了。
一时间,客厅只剩下他和谢此宵两个人。空气像是凝固住一样,固体一般沉重的下沉,拉着路重雪有点疑惑的心脏也来到临界点。
手心有些微微出汗,抱着那盒蛋糕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僵硬的站在谢此宵旁边,一言不发。
但旁边刚刚出现的这位alpha显然也不打算先开口,两个人就这么诡异的僵持着,像是什么古老宫殿中负责站岗的两只石狮子。
“你……”终于无法抗住这样怪异的气氛,路重雪抿了抿唇,还是吐出一个轻微的字节。
谢此宵手里还提着一盒蛋糕,看包装应该是某种水果千层,但几乎是闻声就一动,好整以暇转过身来看他,那双青灰色的眼睛微微垂着,看不出其中藏着的喜怒哀乐,摆出一副我看看你要说什么话出来的样子。
这个目光也很奇怪,很像……
路重雪思绪飘忽了一瞬,不由得想到之前还在军部读书那会,有次刑讯的实地模拟,那里面的审讯官审讯犯人的时候,摆的也是这样一副姿态。
这就更奇怪了,自己又不是做错事的犯人。
但alpha的目光太具有压迫性了,沉甸甸的,像雨点一样落到他身上。omega的喉结滚动一瞬,把手里的蛋糕稍微捧起来一些。
“……这个……”
路重雪念了两个字又戛然而止,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怎么说都觉得很别扭。
谢此宵抬起眼皮扫了一眼他手里的那个精致的纸盒子,沉默了好几秒,路重雪才听到谢此宵低缓的声音。
“……我姐不要,你就拿着啊……懒得说你,笨死了。”
声音很小,完全不像谢此宵平时的声音,和闷在被子里似的。
路重雪愣愣的哦了一声,目光下移到他手上的另一盒蛋糕,那根捆住蛋糕盒的纯粉色的绸带上,上面什么字都没有,他忽然想到谢此晴走之前的话。
谢此宵看面前的omega还是用一种很不解很奇怪的目光看着他,不太自然的皱了皱眉,横着眉毛道:“看什么?”
路重雪犹豫了一下,还是那根带子上的字完整的露出来给他看。
谢此宵原本只是觉得这个omega又行为怪异,很随意的往他示意的地方一瞥。下一秒,他的目光忽然僵住。
?
!
Because I fell in love with you in winter??!
这什么?这什么恐怖的东西?!
买个蛋糕还开出隐藏款了?!
当时那个店员问他给谁买的时候,谢此宵明明记得自己只是说了一句一个不重要的陌生人,表情也做的非常不在意。
但那个店员好像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最后把蛋糕递过来的时候眼里的探究和笑意似乎更加明显。
因为谢此晴喜欢,所以这家店他常来,根本就没仔细看绑住蛋糕盒的这根带子上写的什么鸟语。
“……”谢此宵不太自然的移开目光,欲盖弥彰的咳嗽一声,“店员包的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omega轻微的嗯了一声,肩膀都因为他的话松懈下来,似乎舒了一口气似的。
这什么动作?只是一个乌龙所以觉得很放心吗?谢此宵想到这,又忽然有点不太高兴起来,胸腔似乎被刚刚外面的那些凉风填满,又闷又胀的,很不舒服。
啧,就知道不该给他买,这个装模作样的omega,不乐意就别结婚啊。
刚刚和那个保险男说话就那么礼貌高兴。笑死了,如果不是在他家的话,这种事自己根本不会管好吗?路重雪就是让卖保险的骗了他也不会管。
这种又呆又矫情的omega,被骗走了最好,骗走骗走,反正他不稀罕。
“你……心情不好?”路重雪看着旁边的人脸色变了几变,似乎还在想什么让他越想越来气的事情,脸上我不高兴的情绪写的更满。
谢此宵撇了撇嘴,闷声闷气道:“怎么可能,我看着像生气了吗?还有,我为什么生气?我生什么气?”
omega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之间,路重雪那张白皙漂亮的脸逼近过来,在他瞳孔里刻录下,变成一帧电影中被按下慢速键的镜头特写。
迎过来的瞬间,谢此宵还可以闻到对方身上残存的信息素的微弱气息。纯白的雪樱和被烈日曝晒过的西柚撞在一起,产生不和避免和调和的化学反应。
万千冰雪化作春水。几乎弥漫了他们所处的这点空间下所有可被填补的空隙,无处不在。
特写慢镜头中,omega的眼睛看向了他发顶的方向,由于身高上的差距,他还踮了踮脚,以至于谢此宵此刻稍稍下垂的目光恰好就定格在了路重雪的嘴唇上。
唇色看着好像比第一次见面那会要红润很多,因为微微张着,从一片绯红中就隐隐可以看见藏在里面的那一点纯白。
下一秒,谢此宵看见面前突然凑过来的人抬起了他那只空闲的还包着纱布的左手。袖口下移,手腕骨暴露在他眼前,曾经被匆忙一瞥过的那道月牙形的刀疤也显山露水。
它既狭又长,在暴露的瞬间失去了月亮的形状,露出狰狞的尾部,突兀的印刻在omega白皙的手腕上。
但让谢此宵意外的是,这条的刀疤似乎依然没有结束,它继续蜿蜒,越过手腕和手臂的连接处,如一条细蛇消失在更深的袖口中。
让这只原本就精瘦的手臂看起来多了一部分神秘色彩和凄惨感。
alpha心底忽然爆发出一股莫名的探究**,他很想伸手把路重雪的袖口在往上撩,看看这条蜿蜒的疤痕到底走到了哪里。
但他这个想法落地的下一秒,路重雪的手臂就已经从他的发顶上拿了下来,omega的手指里还夹着一片闪闪发亮的银色亮片,被他们头顶的暖光灯一照,透出一股温和的色彩来。
像落日某刻的雪色。
“……应该是刚刚进来的时候弄上去的。”路重雪手指举着那只亮片,眼睛竟然也有点亮,一眨不眨的看着谢此宵。
谢此宵顿了一下,下意识的摸了摸后颈贴着的抑制贴,隔了好几秒才挤出来一句谢谢。
“我去看看我姐那边……”alpha此刻突然表现得和刚刚那副憋了大火的样子完全不一样,说话都有点像被打乱了程序的机器人,他错开和omega对视的目光,转身提着蛋糕准备走,“……你自己找地方坐。”
谢此宵干咳一声,同手同脚的往厨房那边过去。
路重雪看着alpha姿势奇怪的走远,才提着手里的定时炸弹慢吞吞的坐到了沙发上。
盯着那只精美的包装盒子看了一会,路重雪还是选择把盒子拆开。蛋糕烘烤过后的甜香味瞬间注满空气,那只漂亮的蛋糕跳入眼帘。
那是一只很漂亮的粉色的蛋糕,不大,小小一个。四周一圈都围上了樱白色的奶油拉花,中间还特别有情调的撒上了一层已经融合进去的樱花花瓣。
路重雪拿过勺子尝了一口,绵密的奶油香和樱花的甜味几乎是瞬间就盈满了整个口腔。是很浅淡的甜,一点都不腻,而且似乎这种甜还格外的悠长,在唇齿间持久的跳跃。
这味道就像一片突然压过来的棉花云一样,满满当当的塞入他的胸腔,还在跳动的心脏和它相互摩擦,好像也变得绵软起来。
微微陷落。
厨房在拐角,谢此宵可以很隐蔽的靠在门上,不动声色的盯着远处的omega坐在沙发上迟愣愣的吃下蛋糕。
路重雪吃的很慢,从谢此宵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对方露出来的半个毛茸茸的在动的发顶。
这让他又回忆起了刚刚,一只手够上他发顶时的产生的如云朵般柔软的神思。
正出神,旁边忽然想起一阵啧啧声。谢此晴靠在门上,一脸看戏的表情,“某些人啊,眼睛都快长人家身上去了。我记得你以前叛逆的时候不是连omega都骂的吗?怎么,现在良心发现了?还是说……你看上人家了?”
谢此宵皱眉:“乱说什么。”
谢此晴哎了一声:“我怎么乱说了?那你现在偷窥人家算什么,算你斜视病吗?再说了,我觉得小鹿挺可爱挺好看的啊,你毛坯房一样的人生终于充上会员了?上哪找来的这么漂亮的结婚对象,我可闻到了啊,人家身上还留着你的味道呢。”
谢此宵不堪其扰,直接从门边走开,“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那个保险男我现在是看不到他人,我要是再看到他……”他说着,对着自己姐姐扬了扬拳头,“假鼻子都给他打掉。”
“哇,你就是嫉妒阿铎比你帅吧,他这样的alpha谁看了不说句年少有为,才貌双全。”
“……能别说这么吓人的话吗?”
吃过晚饭,应语嫣硬是把谢此宵从自己以前的房间了赶了出来,然后赶牛一样一路把人赶到了路重雪住的那间房间门口。
谢此宵:“?”
应语嫣压低声音,说的理直气壮:“哪有小夫妻分房的道理,再说了,你那间房今天姜铎睡。他和你姐姐还没个明确的婚姻关系,就是男女朋友也不好住一起,你姐姐毕竟是个omega,万一发生点什么意外,防都防不住……那我也不好让他睡客厅吧,家里客房就那么多。”
谢此宵:“……你们就不担心我发生什么意外吗?”
应语嫣一脸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然后想起什么一样的哦了一声,把声音压的更低;“你咬人家腺体的时候能不能下嘴轻点,我今天晚上来整理房间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那孩子换腺体贴……你怎么把人家后颈咬成那个样子,特别像饿了很久的狗咬骨头一样,啧啧啧,还好没发生什么意外……”
谢此宵:“……”
该死的易感期,该死的高契合。
应语嫣看着自己儿子走了进去,才满意的离开。房间里很暗,床的一侧鼓起一个小包,omega似乎已经睡着了。
正进门的alpha脚步一顿,在走路的时候脚步声放的很轻,他蹑手蹑脚的翻上床的另一侧,两个人的中间仿佛隔了一条银河一样宽。
谢此宵闭上眼准备睡觉,但翻来覆去了将近十几分钟,已经困意全无。他生无可恋的盯着天花板,突然脑子一热般的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在微信的聊天界面漫无目的的滑来滑去。
今天涌入胸腔的那团松软的蛋糕香气似乎还滞留在他心脏里,然后慢慢在被窝中继续发酵升温。
于是,这几乎就让他做出一个不太理智的决定来,他点进了那个微信默认头像的聊天框,飞快打了一串字过去。
[今天那个蛋糕怎么样?别误会,我就是想看看店员推荐的新品值不值。]
盯着那条已发送的消息看了好几秒,谢此宵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干了什么,他几乎是瞬间就去点那条消息想要撤回。
但为时已晚,那条消息已经过了可撤回时间。alpha白眼一翻,感觉自己马上就可以因为晕厥睡死过去。
但下一秒,聊天界面忽然跳出一条新消息,来自那个默认头像。
[漂亮草包:很好吃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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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柔软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