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爷爷说的小七哥哥?”尽管行云心里已经有数了,但还是有些惊讶,她以为这是心照不宣的事,他们都不会特意说出来。
“嗯,糖糖,告诉我,你爷爷和你怎么说我的?”他特意飞回来就是要确定一件事。
行云想了想,道:“就说让我在学校等你来接我。”
“……然后呢?”
“……没有了,爷爷就提了一次。”可是就是这一次,她再没有爷爷了。
喻流静静的凝视着她,那年他找到行老头,向他要图,他没想到行老头给得那么轻易,他威逼利诱的手段一个都没有使出来,他就给他了,虽然事后老头玩笑话般说了让他娶她孙女,好好照顾他孙女的话。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喻流那时也只是个意气用事的少年,觉得行老头痛快,他也仗义,一口答应了他的话,直到他临终前给他发了条信息,他不得不偷偷跑出少训营来见他,那时老头意识已经不太清楚,可还是提醒了他当年许下的诺言。
很可惜,他那时的羽翼没有丰满,他自身难保,又怎么能照顾好一个小女孩,往后许多年,每每想起自己没有遵守的诺言,他又怎么会不遗憾,对那个爽快交付的老头,对那个在雨中一直等待的小女孩,他偶尔在梦中还能看到她的无助。
“那天你等了多久?”
“……等到天黑,我大伯来找我,说爷爷没了。”
那天是她最痛苦,最难以释怀的一天,她没有等到来接她的人,却错过了见爷爷的最后一面。
她的父母在她六岁的时候离了婚,后来父亲失了踪,母亲也早已改嫁有了另一个家庭,是爷爷把她带大的,爷爷是她最亲的人,错过爷爷的临终见面是她一生的遗憾。
喻流凝视着她,眼里是怜惜是隐痛,有什么从他心里挣扎着破茧而出:“怪我吗?”
怪他没有来接她,怪他害得她没能见爷爷最后一面。
行云抬眸看向他,慢慢的摇了摇头:“没有。”
喻流有些意外,他以为她会怪的。
行云想了想:“可能因为我们素味平生,没有见过的人,自然就谈不上责怪。”毕竟他爷爷只说了一次小七哥哥,她从来没见过,没听过的人,谁会去责怪一个名字呢。
“素味平生!”喻流似乎有些好笑,可是为了这个素味平生的女孩,他洁身自好至今快三十岁了仍保持单身,所有人都疑惑不解他的不近女色,有时连他都为自己的行为迷惑。
“小七……爷当年来接过我的,对吗?”行云突然道。
“你怎么……知道?”
行云回忆着当年的情景,那时她虽然年纪小,但记事早,记忆力也好,白南哥哥看到她时本来想顺便带她回去的,可是后来她怕小七哥哥来接她时找不到她,她又返回去继续等,那时她注意到有一个陌生的少年被人挟持带走了,少年似乎受着伤,走路都一瘸一拐的,她不知道他是谁,可是她记得他被带走时紧抿的嘴,还有视死如归的眼神,可能那时的她隐隐知道他是谁,也隐隐知道他那样被带走即将面对什么,所以她意识里从没责怪过他。
菜上上来有段时间了,过去的也都过去了,他们都走过来,终于相逢了,行云拿起筷子夹了块最鲜嫩的鱼肉放到他碗里,笑道:“吃饭吧,小七爷。”
喻流看了看碗里的鱼肉,又看了看她的恬静的笑脸,也夹了块排骨放到她碗里,道:“嗯,吃饭吧。”
两人安静的吃了饭,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坐一起吃饭,可是莫名的都觉得这一顿饭,是他们梦寐以求,弥补了遗憾的一顿饭。
喻流的手机响起来时,他才惊觉时间过得飞快,他得走了。
可是看着她安静的站在他身边,第一次他有了放不下的感觉。
“干什么,好狗不挡道,滚开。”
两人站在街边,一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踉跄跌撞的往他们的方向走来,还没等他靠近,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两个男人挡在了他的面前。
“滚开拦路狗,挡着老子的道,老子废了你们……”男人颠三倒四的胡言乱语,手舞足蹈着,没两下就被两人拧胳膊踹大腿,一把堵住嘴拎到了阴暗里。
“走吧,我先送你回去。”喻流对这样的场面早已视而不见,只要是试图靠近他的人,不管好的坏的,真的假的,身边的安保队员都会第一时间阻止他们靠近。
坐在车上回去时行云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初见他时的几次场景,她每次一靠近他就感觉到他周围的人异样古怪的气氛,那时她还以为是她的错觉,所以是他阻止了安保队员的保护,她才得以靠近他,所以他那时就认出她来了?
回到她刚刚租下房子的小区,两人也没有时间交流了,不远处的上空,一架直升机已经在等候了,直升机上的人向他招手。
喻流挥手回应了,才转头看着她道:“我知道你有话想问我,但我没有时间跟你仔细说了,糖糖,你等我回来吧。”
行云一噎,看了看他周围严阵以待的阵势,还有那呼呼大作的直升机,时不待人,她也只能点头道:“好,我还是那句话,凡事小心点,保护好自己。”
喻流眼里有了笑意:“好。”这话若是让跟他一起跌滚打爬的少训营里的人听到,只怕会笑掉大牙吧!一个死里逃生过无数回的人,最会的就是不让自己死。
行云感觉他在揶揄她,神情窘了一下,道:“我……我等你回来。”
喻流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转身离开,脚步突的一顿,回眸问道:“糖糖,有件事我必须确认一下,你和洛白南断干净了吗?”
行云一怔,又好气又好笑,却也认真的回答道:“我和白南哥从没有在一起过。”
喻流点了点头,终于露出了相识以来他展开的最大幅度的笑意,虽然也只是弯唇一笑,他挥了挥手,终于大步的朝直升机走去。
看着他利落的跳上直升机垂下的绳梯,矫健的往上爬,在机上的人把他拉上飞机时,直升机已经远去了。
周围一直跟随在他身边的安保队员在他安全的离开后,迅速的上车,有序的跟着离开,最后有一名队员拿着她在酒店的行李箱过来道:“唐小姐,我送您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好,谢谢!”
……
喻流走后,行云的生活一切按班就位,她顺利的入职筑心设计工作室,成为一名新入职的设计师。
筑心设计的员工年纪差不多,都挺好相处,待她也有耐心,指点了她南北两方在建筑装修方面的迥异之处,以便她的理念和顾客的理念能顺畅的融合交流。
很快在她入职后的第三天,她就签下了进入筑心的第一单,说是签,其实是熟人介绍的,说是熟人,其实也只见过一面,在列车上那个帮她看过脖子的“医生”。
那天下午茶时间,她作为一个“新人”,还是按规矩出来买下午茶,先到咖啡厅按人数买了咖啡,等咖啡的时候,走进来两个人也点了两份咖啡。
因为行云点在前面,数量有点多,服务员只能歉然的解释让他们稍等一下,她们需要先做完女士的订单,可能需要等一会。
这个时候来买大数量的咖啡,办公室的人都知道怎么回事,两位男士表示理解,朝旁边等着面带微笑的行云点头示意。
双方打了个照面,两人都愣了下,男人含笑道:“我们好像见过面?”
行云也笑道:“嗯,在列车上,你帮我看了脖子。”她做了个勒脖子的动作。
男人推了推眼睛,笑道:“嗯,看来你已经痊愈恢复得很好,您在这边上班?”
行云点头,急忙拿出自己的名片笑道:“我叫唐行云,是筑心设计新入职的设计师。”
男人接过她的名片看了看,点头道:“幸会,我叫丁晋昭。”
他伸出手和她握了握手,然后转头看了看在制作的咖啡单,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又道:“咖啡可能还要一会,唐小姐不如过去坐一下,正好我这位朋友有房子需要装修,不知可否向您请教一下您的专业?”
行云一愣,他旁边的男人也怔了一下,跟着笑道:“嗯嗯,正是,我刚刚收了房,正准备装修,既然唐小姐是专业人士,刚好碰到您,顺便了解一下您介意吗。”
上门的单谁会介意,行云立刻点头道:“没问题。”
丁晋昭笑道:“我们不要在这里挡着人家做生意,到这边坐下来慢慢谈。”
行云便被两人带到咖啡厅的餐桌上坐下,就着装修房子的话题聊了起来,两人就像谈生意的那种商务精英,都是健谈的人,再加上是行云的专业,三个一时聊得十分投机。
还没聊完行云的咖啡做好了,然后三人转到筑心打算继续聊,因为行云只是下来买咖啡,没有带上电脑,而触及装修设计的区域需要电脑操作。
丁晋昭帮她提着几袋咖啡来到筑心,虽然行云不止一次阻拦并婉拒,但耐不住丁晋昭的老油条又滑不溜,最后只能任他提着几袋咖啡回到筑心。
“呦,这不是丁助理吗,您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就是不知道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筑心设计的总监顾锦阳迎了出来。
丁晋昭抬了抬手里的咖啡,似笑非笑道:“这不是来给顾总送咖啡来了吗?”
顾锦阳一顿,瞥见旁边的行云窘然的再次上前想要接过咖啡时,眼神微微一变,冷然斥道:“谁点的咖啡自己过来拿。”
办公室里的人默默的上前取回自己的咖啡。
顾锦阳冷冷道:“谁如果真忙得连点杯咖啡都没空的,可以把自己手里的活分给别人,或者找我,我统一叫外卖。”
老大在发飙没人敢迎头受训,都默不作声的各就各位。
行云满脸窘迫,让新同事跑腿买下午茶什么的,虽然是个破规则,但这个破规则在她身上中断她还是有点尴尬的。
顾锦阳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她以为她会挨训的,可是刚刚还严厉冷酷的顾总,却和颜悦色的对她说道:“这几天都熟悉工作了吗?”
行云有些受宠若惊的点头。
顾锦阳还要说什么,旁边的男人突然昂首挺胸的说道:“咳,顾总,您要训员工,可以稍候,现在我有套房子准备装修,正跟唐……设计师交流,您是否可以给我们让个路?”
顾锦阳嘴角抽了抽,但谁会把上门的生意推出去,无言的给他们让了路。
然后行云在各种诡异的感觉下,签下了第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