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 第921章 白石

车英氏爵，桀骜不驯，口无遮拦，性子就像凳子上的钉子那般明晃晃的碍眼，还被太阳晒得滚烫，一不留神碰上去准能扎的人直嗷嗷。

毫不夸张地说，古幽至少有一半的贵族瞧见他就想狠狠给他一拳，只是……

“啊，想那为什么不这么做呢？”杨琦听见了一准要这么问。

“所以这不要说呢么。”只是他车英氏爵既然能嚣张多年，自然也有他的底气。

这底气一来是他家族从祖父辈便是驻沙的功臣勇士。爷爷几乎一辈子驻守荒漠保卫古幽，连死了都是遵照心愿永葬于国门外的黄沙之下。父亲更是忠心卫国，正值壮年时在一次沙上狩猎中英勇救王拦在怪前，被折脐拦腰啃断尸骨无存。留下车英作为家族唯一的继承人被古幽的国王百般优待，哪怕如今是猎王的天下也被百般纵容，家里的石器不要钱一般地堆着使着，着实令人眼热。

“那这二来呢？”

二来便是车英氏爵自己也争气，不但头脑活络胆大妄为，身手也在同龄人里排的上号，哪次张弓射箭的比赛都少不了他去。

“那个……胆大妄为好像是贬义词。”

总之就是勇敢大胆又敢做的意思。

除此之外，他调教战隶的水平也很是高超。

本身古幽人便尚武，战隶之间的角斗便更是贵族们最爱的娱乐。可以说他们的每次输赢起落都关乎着主家的脸面，是荣耀的一环。在这样的整体风气下，娴熟的调教战隶的战导师被抢的火热，无论被谁请去都好生礼待，日子过的羡煞旁人。

“你看我，我这样的家庭便是请不起战导师，只能自己上手调教的。”哦，这次看清了，原来说话的人是一个矮矮胖胖的人，一边说还一边拿手帕擦试着额头，显然是被热的不轻。

他说自己上手调教战隶那是穷，可人家车英氏爵就不一样了。他是真有两把刷子，现在麾下有车英十七、十八、十九三员猛将，人称车英三俊杰，都是在人前拿到过好成绩的，着实令人羡慕。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杨琦前脚听见一个眼热，后脚听见一个羡慕，倒知道面前这人真的很艳羡车英氏爵。不过转眼功夫，他又被别人喊走，杨琦也就没再关心他姓字名谁，继续瞧着眼前的热闹。

现在，杨琦所站的地点是看台的最前排，一个最贴近双方战隶、“看角斗最爽”的地方。

时间已然来到了正午，一个正常来说毛毛虫碰了都要喊烫、石头上摊鸡蛋都能煎熟的时候，角斗场上的整体感觉却没有想象中那般热不可耐，反而还能感受到一丝丝微妙的清凉。

究其原因，是角斗场所用白石奇妙。

先前曾说过，古幽国有王爵、外爵、氏爵、位爵，但这一路看来，杨琦却没遇见几个王爵。

他和子首上爵聊天时无意提起此事，才知几个王爵大多都在外勘察遗迹，不在王国里呢。

“遗迹？”杨琦印象里，森林贤者也对他提过这个东西。

子首告诉他，那是“先神留下的足迹”，“旧朝埋沙的遗珍”，是很久很久之前一个叫穆拉德（黄粱）的王朝的残骸。

古幽意外在黄沙之下发现了它的踪迹，继而寻得了这种叫“璧无瑕”的神奇石头。

“璧无暇？”闻言，杨琦一怔。

这名字着实和古幽的日常用语不是那个很配套。

只是这也是有缘故的。

那时，前王之一的骁王宴请哈那的使者。

古幽向来肉肥酒美人热情，那楚姓的使者又生的年轻俊俏惹人喜欢，来往之中自是主宾和谐。

宴盛酒酣，那使者一时贪杯酒醉，笑称古幽熙攘之地富饶之国，宝物虽多，却还有遗落的明珠不曾捡拾，总归缺了一块。

听言，旁座王爵问他何来明珠，他也不答，就这样吃肉喝酒，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了。

有人将此事上禀骁王，后者又单独召见了使者。

使者一开始不肯谈，叫骁王以国家性命威胁后神色戚戚，只道是自己失言惹出了祸端，便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罗盘。

那罗盘金灿灿的勾着花，上面嵌了数百细碎的红宝，都簇拥着中央那最大最明亮的一颗红色宝珠。

饶是骁王见惯了好东西，此刻也不由眼前一亮，道这半个大王宫的珠宝只怕还没这一个罗盘来的金贵。不过那使者也没搭茬，自顾自一推罗盘，在闪烁的珠光的照耀下用古怪的腔调唱起了歌来。

“……旧神夜陨，三兽封爵……”

“……它哪还肯归顺了天……”

“……落沙积石……南柯乍破……自己和自己闹翻了天……”

“勿触，勿言……道是那良辰美景奈何了天……”

也不知道是当时使者唱起来便是这般神秘怪异，还是旧日的记录叫黄沙吹散了大半，流传至今的便只剩下这让人摸不到头脑的只言片语。

据传，当时那楚使者起调还似哈那常有的合辙押韵，没几句却又变了味道，似有些破落苍凉，像是哪里民间的小调，但又不全然相似。

他手扶着罗盘唱着歌，掌节打着拍子，眼神逐渐空洞。

按记录来说，他似乎在看着眼前的景，又似乎在透过黄沙看着更遥远的东西。情到深处更是手舞足蹈，跳了一段宛若祭司一般的舞蹈。

起舞中，殿上之人一度听见清泉鸟鸣、环佩叮铛，一时间皆是震惊。

更有甚者惊呼出声，直至头顶。抬头看去，竟是一片楼台宫殿，好似天上之国。

“相传，那就是穆拉德。已经故去的神朝。”

曲罢，一切散去，骁王与近身官员还未回过神来，就听使者言说他需要三辆驼车。

拉车的骆驼需是一年生的三胞，一雌双雄，身上没有一丝杂毛。

车也要同一根木头出来的车，一个零部件儿也不许换过，连三轭也必须满足。

“这骆驼和车满大街都是，可这些要求……”被喊来的官员难免为难。

但使者再三强调，他所说的所有条件一个也不能多，一个也不能少。若是寻不得，便去找那：“三合之源，曲通之地。”

接着便从口袋里取出琴来，坐在廊中又自顾自弹奏起来。

见状，骁王也就吩咐了下去，果然时不多久便按使者所指的方位寻到了那三头骆驼和一辆老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