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掌权要如何当事,会长就是太宠着他了。”
别看段斜飞明面上对紫银还是有些冷淡,私底下倒是对仇豆儿说了不少。
他说栗会长就紫银一子,必定要把他当做继承人培养,断断不能宠成酒肉少爷,把这偌大的三更堂家业全败了去。
“三更堂里能人异士多,服会长却未必服小爷,总要为以后打算。而且除了紫银,我看其他几个小爷心思都多的很。”他直言道。
而如今段斜飞这第一步,就是帮紫银小爷立下威信,免得自家一个随从都不把主子的想法当回事。
再剩下的么,这“青筒”失窃一事牵扯如此众多,查了大半个三更还有大批量数目的东西下落不明,必然牵扯“内鬼”。
如今紫银小爷大张旗鼓从穷鬼窟跑回三更堂,一个是对他个人威信有好处,而另一个么,就是让内鬼也尽快动起来,好让他来仔细捋一捋是哪里出了问题。
“少族长说的是。”闻言,仇豆儿连连点头。
他是有些跟不上段斜飞跳脱的思维,但也知道后者查仓库时发了大脾气,很是重整了那儿的掌事规矩,做的全都是实打实的变动之事。
除此之外,每次他动起来,蛛网上也大都有巨变发生,不是蛛网上忽地亮了个家族的名字,便是原有的家族疯狂游走写下密密麻麻的记录,甚至不少地方又震开了或大或小的裂缝。即便他不去修补,也有大量“同行”去做,连带着整个三更都日新月异、变化无常。
只不过话虽如此,他对段斜飞说的紫银也不太认同。先前出于某些原因他和小爷接触过,知道他面上喜欢嚣张,内心里却是有些脆弱的。
如今少族长对他们这等手下都如此好,动不动就赏了同桌而食的殊荣,对紫银却不喜多言实在冷漠,实在让他有些不忍。
“嗯?”对此,段斜飞有些意外。
他道紫银以后是要当事掌权的,这点悟性都没有岂非无能。
只是被仇豆儿这般提醒,他沉思了许久,自言自语道:“或许我对他是冷了些。”
“少族长谦虚了。”这让仇豆儿没由来有些惶恐。
段斜飞一抬头正应上他,忽地笑到:“怎么你们一个个都战战兢兢的,我很吓人吗?”
“没有没有。”仇豆儿连连摇头。
“是会长要求太严苛了吗?”段斜飞又道。他笑着说自家礼教也很严格,族人见了父亲也大多是这个样子,自己也是感同身受。
不过身为段家的少族长,他又知道当权的父亲绝没有败坏家族、欺压他人的坏心思,想必栗会长也是如此,只是为人严肃,故而有些吓人罢了。
“……”只是三更的情况又哪里如你段家。这话仇豆儿听了,又不敢多言。
许是受了段斜飞的影响,他最近心思转的不少,偶尔还会有些形同忤逆的念头,继而又对这样的自己感到羞愧。
段斜飞理解他身为三更随从不敢接话,也是欣赏他的识趣,又笑着说起其他。
此刻两人还在三更酒馆里,又是那个靠窗的位置。食物经过蛛网的特殊处理,不会再引“内里人”注目。段斜飞的位置被仇豆儿护着,小小的清净中一边是满屋的酒鬼,一边是楼下来来往往的路人,体验很是不错。
“嗨!喝喝喝!”只是屋里也实在太过热闹了些。
仇豆儿揉揉耳朵,回过头去,就看见背后那桌喝的高兴,脚都踩在长凳上,每个人都张牙舞爪,几乎都听不清在叫嚷什么。
而段斜飞来了也有几次了,过去了那般盯酒疯的稀罕劲儿,现下更喜欢往外瞧。
顺着他的视线,仇豆儿看见几个歪在河边闲谈的灰红衣穷鬼。
还真把这里当穷鬼窟了,他们弄了个破草席铺在身下,兴起时还来酒馆里打点酒喝,而后继续盘腿坐在草席上打盹,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不过仔细一想,段斜飞也未必是真的喜欢看这几人,更多的是在仇豆儿感到紧张时总是转了头找点事做,不再多言。
如此几次下来,仇豆儿也放松了许多,还久违地提起了他家里的事情。
“那是个很普通的村子……”村子不算富裕,他家一年种的粮食都不够几口人吃的,赶上他自小人高马大力气壮,也就跟着表哥学了打猎的本事。
他表哥也挺高的,本来住在邻村,出生没多久父母就死了,是邻居给他养大的,也是跟自己差不多的理由学了打猎,本领大得很,和自己完全不同。
其实仇豆儿本以为这些事没什么可说的,都是些平淡无奇的事情。
不过真的开了话匣子,他倒好似陷进了家的幻影似的。
和睦的阳光,干燥的风,村人的大声嚷叫和爽朗的笑声,乃至于家里吃着吃着饭,头上的瓦片掉下来险些砸了汤碗。
父亲脾气不好,骂骂咧咧拽起瓦片丢到一旁,又骂起了今年的收成。
他那时还小,又是家里的老二,长辈说话不敢吭声,稀汤寡水也没什么好捞来吃的,只能把咕咕叫的肚子用冰冷的井水灌个水饱,然后盯着木桌发呆。
倾斜的阳光照耀着空气里细碎的灰尘,他盯得时间长了,又被父亲嫌呆,说他这大个子三杆子都打不出屁,以后可怎么讨媳妇。
不过没几句,父亲又说起了他的大哥,让他大哥早点成家贴补贴补弟弟,要不等这几个半大小子起来,真要把家里吃空了!
“打猎啊……打猎好玩吗?”听得久了,段斜飞也露出好奇的神色,愈发像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仇豆儿有些骄傲,说他当年猎人时,跟着表哥进林子总是能逮到猎物。
春日里天气暖和,那儿的小林鹿会迎来繁衍期,进了堵了穴子洞总能捡几个没跑起来的小鹿吃。
夏天虫儿多,除了打猎外表哥喜欢带他抓虫卖钱,一些林虫只有这个季节才会从树里爬出来,抓了用小刺一钉,晒干了可以入药。
表哥行事干脆利落,总是抓了要的虫子,对别的一看不看。而他就有点松散,因为在林子里待久了见人少,尤其喜欢孩子,便见了稀奇的大虫子就抓了挂在手上。
再进村子,跑来跑去的孩子难免对外来人很好奇,见了那虫儿就嚷嚷着要,想要去和同伴斗虫,也就逗上几句送了去,换来几句“叔叔真好”。
初次之外,秋日的熟果能顶了猎人抓不到食物的空缺。
冬日辛苦些,要跟着表哥刨雪找货。
比起其他猎人,表哥算是那种一年四季不休的,去哪都有办法。
有时他跟着辛苦,运气不好没收获饿得厉害,也就辞别表哥找个镇子住下,或是不想辛苦就带了东西回家,等开春再来找表哥。
即便是到现在,他都不算猎人了,也不禁感慨表哥是真的能人啊,每次处理猎物都井井有条,自己剥皮晒肉,无论是炖汤还是烧肉都极其好吃,就连虫子也是草绳儿串了能带许多,去哪都不缺钱不缺酒。
要不是性子冷些又没有成家的心思,大概早就当爹了。
而且最厉害的便是表哥不怕“邪兽”,什么长了刺的狼、发着光的鹿他都能杀,遇上林邪的白花**阵也能领着他走出来。而且寻常猎人碰上必死的妖虎他也能与之一战,还嫌弃仇豆儿碍事让他快点逃跑……
不知不觉一坛桂花酒见底,仇豆儿有些迷离。
在酒馆终归不能只喝茶,段斜飞家教又不许饮酒,自然要全辛苦他喝了去。
不过少族长也是会心疼人的,几日来点的酒都不太一样,还逗着仇豆儿给他讲讲口感。
我一个蛛网上的随从能品出什么……仇豆儿有些无奈。由于段斜飞不喝酒,给他递上来的酒无一例外全是“鬼食”,本就没有味道。
况且段斜飞经常赏他一起吃饭,出于怕失态的考虑,他早早断了自己的味觉,就更是什么都说不出。
只能说得亏有会长给他的“插件”在,仇豆儿还能看着上面提醒的描述结结巴巴说上几句味道,引得段斜飞颇为好奇。
说多了仇豆儿也怕段斜飞好奇偷偷尝酒,生硬地把话题又引回他的猎人生涯,好歹这块他熟。
还好段斜飞也很喜欢听他讲这些,他进林子少,什么春日繁衍的鹿,勾人的白色林花听来都很是稀奇,着实令人神往。
他二人正沉浸,不想身后酒鬼不识趣,下个楼还冒冒失失的。
“哎呦,你看着点啊!”脑袋被一个不看路的大高个酒鬼撞了一下,还被恶人先告状,仇豆儿一时反应迟钝也没回嘴,眼睁睁看着他下楼去了。
段斜飞被他的样子逗笑,正好今日也没等到自己想要的收获,也就拉了仇豆儿回去,走的是白日里人少些的后路,绕一下能直通三更堂的后门。
“身后。”不过半条街还没出去,仇豆儿听见段斜飞低声道。
他猛地压下酒意探察,敏锐地发现自己两人背后跟了个穿着黑斗篷的家伙,和潘玮先前的描述很是相像。
“要活的。”不枉段斜飞日日穿着自家服饰引人注目,要钓的就是他!他简短命令道。
“是。”下一秒,仇豆儿翻身扑了过去,手上匕首寒气逼人,上来就将那人压进了死角。
他二人上来就是死招斗得激烈,步步紧逼间仇豆儿却没由来觉得奇怪。
一招击退对方到墙角,仇豆儿从他被遮住的脸上看见了一个奸计得逞的笑容。
霎时间,他的内心警铃大作,回头正见一个人飞快地跑过巷口,对着段斜飞的方向举着青筒大喊道:“去死吧!!!”
150w了(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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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5章 钓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