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正说着规矩,那便不得不提一句,紫银小爷这个宴请着实不够“规矩”。
要知道,寻常的宴请定是要早早发了帖子来邀,万万没有快开始了才传消息的。
更何况他打的名头还是专程“为了庆贺段堂主接连取胜”摆下宴席,提早就得通知厨房做准备。
再等那一车车的鱼啊肉啊菜啊果啊拉进来,做成一盘盘美味佳肴摆在桌上,他若非说是没时间通知段斜飞……着实有些离谱。
但既然紫银小爷开口邀请了,段斜飞也便换了衣服前去,顺带吩咐仇豆儿晚上听好动静千万别出岔子,就不用随侍在他的左右了。
“段堂主你可来了,我们好早就等着你了。”待到了宴席设下的昔实堂,这儿是三更街四大小爷常来的地方,几位已经等候多时,就等着段斜飞入席了。
“嗯。”他浅浅环顾过去,就见这儿基本是按盘区的规矩,中间空了歌舞台,四周摆着食案。
他坐客席与紫银小爷相对,两侧隔了泽番、米旦、辛昔三个小爷,正赶上客座要空出大片随侍的位置食案要长些,看上去倒也不会一重一轻,还算合了规矩。
“坐、坐。”只是拉他前去的辛昔小爷使了个坏,也不告诉他旁边还该站着个递菜的随侍,顺势留他孤零零坐在桌后,倒跟被四人围着似的。
“今天这是为了庆祝段堂主近期为了我三更的事尽心尽力……”
还没开席就有这样多的暗心思,紫银小爷这话当然没几分是真的。
开玩笑,他这小爷本来当的好好的,平白钻出一个段斜飞,还很受栗会长器重。
你听听这都是什么待遇,刚来就被会长专程安排了房间,遇见他还叫他陪着。
正不爽呢,打算骗去三更堂赌输点什么羞辱一下,谁知道反被他出了风头,还一路赢到了五更堂去。
现下好了,他还被封了夜更堂的堂主,紫银小爷别说喊他,就是想见他都费劲。
今儿能把他请出来,还得是叫宵青问了洪般,也就是会长身边新替了仇豆儿的新人,又被教了一通摆宴的规矩才得以放行。
想他紫银小爷向来潇洒,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此时当然是憋着一股气呢!
“没事儿,紫银小爷,楼里隐蔽,只要……”还是其他几个小爷有主意。
他们三个都是出自三更的大家族,和无蔓的郝本加类似,本就玩的更熟一些。这下看出紫银憋着这口恶气,今晚也就打算好好帮他出出。
你就见那流水的菜品不顾前后一股脑放在桌上,泽番接着就关了门打发小厮出去,只留下一个温酒的随从,好让他们今晚喝个尽兴。
赶上段斜飞今晚心情不好,也就懒得指出其中规矩的疏漏,把玩着玉坠是敬酒便喝,倒也给足了小爷们面子。
“段堂主,再喝点再喝点,别光顾着吃菜啊?”
本就有猛灌段斜飞的心思,几轮下去,酒量不好的米旦小爷都有些打晃了。
但让他有些挫败的是,段斜飞脸色依旧没什么变化,就跟不会醉似的。
他赌气般举起酒杯咕咚饮下,后者瞧着半杯的水酒示意随从来添,谁知接着就是随从的惊声惨叫,吓得米旦小爷险些把酒喷出去。
“啊!啊!段堂主、段堂主这是……!”他叫得简直像是开水里的猪,小臂被段斜飞钳出黑色,再一抖啪叽掉出个小纸包来。
“小爷就是这样待客的吗?”先前说过了,段斜飞今晚心情不好,很不好。
他卡着随从也不松手,就这样坐着冷冷地看向了紫银小爷,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什么、什么意思?”后者没料到如此,被他猛地一吓,下意识吞了下唾沫,出口还有些结巴。
“……”气氛短暂陷入僵持,段斜飞不悦地皱了下眉头,直接将随从摔到了歌舞台的正中央——
说是歌舞台,这儿也不比桌子高上分毫,红毯铺了也算醒目,正是个满屋最容易看清的地方。
“紫银,我是客人。”段斜飞面无表情,从桌子旁绕到了随从的身边。
客人是不能替主人训狗的,以正常规矩来说。
但如果主人自己就不懂礼数,那么作为他父亲栗彦涉直接的客人,他倒是能帮主人不懂事的儿子好好训训这条不听话的狗。
“啊!啊!”于是堂里瞬间响起了随从的狗叫声。
首先是下毒的手,其次是摔断的胳膊。段斜飞下手很辣,动作与其说是发泄,倒不如说是某种完整而熟练的刑罚。
你就看他全程在台中央站着,脚步一动不动,但随着狰狞的动作就是能让随从骨骼断裂、皮开肉绽。
他甚至没有动用鞭子这类更符合紫银小爷认知的东西,就这样让他在众人面前受尽折磨、生不如死。
可怜几人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哪里见过这样惨烈的场面,一时竟连阻止的话都没能说出来,就这样滑稽地傻在食案后面,看着随从从左滚到右,再从右滚到左,几乎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跟我出来。”等随从在地上滚了几圈回到中央,真难为他还活着,段斜飞冷冷对紫银道。
后者站在桌子后面早已经呆了神色,意识到段斜飞是在喊他后不由得一缩脖子,露出明显的惧色来。
不过得益于小爷们提前清了场又专程关好了门,堂里的动静自然是完全没有传到屋外去,此刻也就没人能来阻止段斜飞。
眼见紫银小爷还傻站着,他没了耐心,直接扯着胳膊将他拖出了门外。
“你要做什么……住……!”
“……”
这下就体现出修炼的用处来了。
紫银一个普通的小爷哪里拧得过段斜飞这样自小炼体的,直接就被塞进了回家的车队里。
那车队是紫银小爷最爱的风格,前头四个随从开道,两个举着花篮,两个摇着手鼓。
中间是一匹高头大马,浑身黑亮一丝杂毛都没有,匹了奢贵的马鞍走着花步。
而再后面本该是另外四个持着长幡的随从,今日却夹了个大木箱子进来。
那箱子是正开门的柜式,花纹也是精致,跟车队整体也算相符,前面撒着花瓣后面飘着长幡也是好看,倒没有一丝一毫的突兀在里面。
“紫银小爷!紫银小爷!”
“小爷!小爷!小爷!”
试问这满三更谁不认得紫银小爷出门的阵仗?
虽然已是深夜,但车队所到之处依然热闹非凡。
别管是路边喝酒的,家里探头的,街上游荡的,中年的,少年的,老年的,此刻都是高举了双手来欢呼,还跟在了队伍后面。
那队伍越来越长、越来越长,围绕着三更转了两圈,直到黑马停在三更堂门口才依依不舍地散去。
等别离的欢叫散去了,门口的小厮才习惯性地牵了马领了人,独留一个孤零零的木箱子待在门口。
“晦气!真晦气!都是你个丧门星让我输的!”
“滚出去!”
“你等着……我还来!我还来!!”
接着便是三更每天都在上演的场景。
没钱的赌鬼八成也沾着酒,醉醺醺地被小厮扔出去,偶尔有几个三更堂出来的家伙还有资格滚出正门,迎头看见箱子只骂晦气,狠踹一脚骂骂咧咧回得家去。
再等寒风割到了后半夜,赌鬼散了几批,三更堂的小厮都关了门入得堂去,这箱子已经滚到了街的中央,斜在那里好不碍事。
已然无声在周围守了半夜,段斜飞终于舍得从墙上跳下来了。打从昔实堂出来,他也不上马,就这样抱着臂跟着车队一路踏了房檐到了这儿。
只见他不偏不倚走向箱子,伸手拉开没锁的对开门,里面瑟缩着一个被绳索五花大绑的人——不是被他强行带走的紫银小爷还能是谁!
车队,指有马没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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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7章 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