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三更堂最近的日子确实没有先前和平,前有赌鬼带着青筒杀小厮,后有蒙面孤身闯入砸堂口,还一路闯进了四更堂。
摆明了是有人在找自己的麻烦,栗彦涉也就新设了“夜更堂”来彻查此事,意外发现有人私下交易青筒便是他们的成果。
“老羊帮背后肯定有人,要不他们怎么知道我是三更堂的。”夜更堂的书房里,潘玮正高谈阔论。
这事儿他最有发言权,毕竟老羊帮是他揪出来的,昨夜又那么凶险。若非有个好身手兜着,左右两发青筒,说不定他还真要在阴沟里翻船了呢!
“嚯嚯嚯,真的假的,这可不好说。”不过话音还没落,旁边的许深森便风凉上了:“指不定是有些人没带脑子,拿出的匣子是三更堂的呢?”
“谁没脑子啊?”潘玮顿时不满:“我是酒馆的老熟客了,平日里结账用什么周围有目共睹。再说了,三更堂的匣子满大街都是,若真平白换了个大包裹再去,那才是欲盖弥彰呢!”
“这谁知道,嘴长在你身上,当然是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许深森选择性不听,反正露馅的不是他。
“哼,你倒是没露馅,也不知道是谁,探个消息门都没进去……”
眼瞧那边没两句话都要打起来了,书桌后站着的高大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递了茶水给桌前的人,后者抬手身上玉石撞得好听,满身明蓝华贵绚烂自成特色,一双眼睛又冷又傲看不出具体情绪,竟然就是璃山段家的少族长段斜飞!
只是现在,他是栗彦涉指了的夜更堂堂主,整个三更堂都要听他的话便宜行事。
也是被两个人吵习惯了,他随手丢了个橙果过去,不偏不倚正被潘玮接住。
“嘿嘿,看见没,堂主发话了,我一功!”他得意极了,专程去许深森面前晃着它,还故意放慢速度剥果皮,润得手指全是甜甜的汁液,再那么一舔。
“……”被他炫耀成这个样子,许深森看不见才有鬼了。
要知道他身为五更堂的人来加入夜更堂就是为了这一口吃的,甚至几度怀疑潘玮也是如此。
随着后者的动作,他异常明显地吞着口水,可怜巴巴地看向了少年。
“刚来的消息。”段斜飞也早等着他了。他飞过去一封密信,那是夜行堂审讯出的结果,里面不出意料记载着一些有趣的事情。
“若是你今晚能回来,这盘里剩下的。”他一推银盘,上面还摆着三个鲜橙鲜橙的果子:“都是你的。”
“谢堂主!堂主对我最好了!”这下许深森眼睛都亮了。
你要说这探消息吧,他确实比潘玮差了那么一丢丢,但是武力方面可还没怕了谁。
你就瞧他一跃三尺高直接飞了出去,倒剩下潘玮拉下脸摆出哭样,直说堂主我也完成了啊……
“下次没被发现再说。”然后被段斜飞打发了出去。
没办法,要知道栗彦涉对这位少族长是极尽礼遇,吃食都是从外面天天运了来,又新鲜又好吃,一摆便是严格按照璃山的规矩,错了从上到下都要惩罚一遍,又怎能不让其他人惦记呢?
还有就是仇豆儿,别问我这名字是什么,他家里起的,也就是段斜飞身边这个高大的男人。
他原本是栗彦涉家里的人。
先前段斜飞意外被卷入闯堂的事端,险些被青筒刺杀。
正好会长一直担心怠慢了少族长,也就借着这个由头说要给他多添下人,便吩咐仇豆儿上心多找些人来给段斜飞挑。
或许是因为在他人家里,段斜飞嫌烦本是拒绝,但考虑到一时半会儿伤养不好,身边没个随从也不方便,也就挨个看了过去。
谁知这一看,是手脚利落的少年也看不上,貌美如花的姑娘也看不上,甚至连被喊来的缦川楼花斛姣女都是眼皮不抬直接略过。
仇豆儿正愁这少年怎的眼光如此之高,不料后者接着点了叫他留下,也别再弄那么多麻烦事了。
“他选了你,你便跟着他吧。”栗彦涉做了这个顺水人情。
这可就苦了仇豆儿,他本是猎人出身,你让他打个猎打个架都不成问题,搬个东西做个苦力也问题不大,但唯独这些规矩礼法的,他是见一次就头大一次。
但璃山段家偏偏就是个古老的家族,规矩奇多。你就光看段斜飞那倔强的服装风格,便能知道他们是多么的骄傲古板了。
什么每夜都要卸了妆容拆玉石,衣服上是什么下是什么,什么折法,放在哪里,今晚穿什么,明晚穿什么,每天和每天之间颜色有什么讲究,谁和谁配在一起又是什么说法。
仇豆儿单是听就傻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天不亮,呃,三更本来就天不亮,就得爬起来给段斜飞递衣服挂玉石,再在镜子前给他描上眼线,伺候他用膳,整个人直到中午脑瓜子都是嗡嗡的。
甚至在遇见紫银小爷身边的宵青和列靛时,他的眼神都是怨念的——你说你们这么勤快把衣服都串好做什么,玉石还不都是我来拆!
“堂主,接下来可有什么安排吗?”一想起这个,仇豆儿头皮又是一麻。
倘若是回房还好,这个点儿段斜飞基本就不会出去了。
但若是这位爷兴致起了又要去五更堂玩……
呃,对,自从紫银小爷那次折腾后,他就时不时去五更堂耍一圈。
后者作为三更堂最高级的赌场,是一屋一个高手,每个人都守着自己的地盘,都有自己的技巧和玩法,个个都高过巧手万藏。
段斜飞时不时就去跟他们切磋。
听许深森八卦,一开始那些高手还有放水陪少族长一乐的意思,后面无一例外全都用了真本事。
就这,段斜飞的胜率还在稳步上升——要不他也不会这么殷勤便跟过来了。
倘若是段斜飞要去五更堂,看时间就先要安排了饭食再留出一晚上。
少族长清醒过夜又是一说,饭后要回房连着贴身的衣物一起换了,再串上侧包袱里的玉石,等收拾完估计许深森都回来吃上果子了……
“段杜找到了吗?”不过就在仇豆儿打怵的时候,段斜飞又问起了这个例行的问题。
前者摇摇头,如实告诉他还没找到。
他也就叹了一口气,神色流出些许柔和的疲惫,拄着胳膊发起了呆。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像极了一个被家里弄丢的十六岁少年。
“堂主……”犹豫了片刻,仇豆儿还是告诉了他自己刚刚接到的消息:“紫银小爷刚传的消息,来请您去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