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 第619章 久合

“啊……”被碧绿的丝线勒出道道喘息，此刻的姜希意卡在半空中显得颇为无助。

是啊，三更的时间流淌不遵循寻常法则，近乎永夜的街道上不知度过了多少朝夕，昔年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女面容来到双十，内心更要比此沧桑。

而即便从面容来看，姜希意也已经来到他们当年的岁数了——

就更别说，他还能说出那样的话，承担起那样的责任了。

“……就当是我的自私吧。”沉默片刻，伊归瑜淡淡道。

“如果我们的故事一定要有他的姓名，我希望他是那个无知无辜无觉的幸存者。”

“铛。”接着，抽离的绿丝为红蔓所阻挡。

查夕止依然希望她能重新考虑一下这个问题。

“要他还是要我？”伊归瑜又冷了脸色。

僵持片刻，红蔓让开了道路。

显然为了姜希意和伊归瑜闹翻没什么好处，查夕止需要这么一位强大的盟友。

“送他出去。”于是绿丝与红蔓连接成途接住了滑下的姜希意，连同灰衣的少年一并送去远方——

她知道查夕止有通向外界的方法，之前他们便是这样将毛小康隐藏送走的。

“纪元原，来算一算总账吧。”不知不觉中，查夕止脸上的邪光退却，不见疯癫。

说到底，他与魔并行曾这样久，要做出这样的伪装自然也并不难。

“来吧，让我看看你们的本事。”纪元原依然是纵容的。

他仿佛一点都不着急姜希意的离去，也没有趁着两人分歧出手的意思，就这样不紧不慢地复活了丁不笑，顺带修补了一番周围的蛛网。

“你可别后悔啊。”伊归瑜的影子逐渐凝练，那是一只巨大的青鸟。

方才借着西雀的大闹一通，她终于将绿丝铺到了与蛛网平齐的地方，如今双方搅弄着争斗起来，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轰！！！”冰冷的深水里，魔龙与地虫又一次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仔细看去，那龙双角生的结实狰狞，肋生双翼，身披黑鳞，一条龙尾更是粗长漂亮，不是吞下了魔龙力量的殷刻熙还能是谁。

“吼！！！”此时的他已经彻底放弃了雪豹的圣力。

自完成使命崩落碎裂的青莲中坠下时，他依从骸龙的赠与一头撞在茧隐蔽的破绽上，用龙爪硬生生将它撕裂开来。

果不其然，与后者预料的一样，虫煞还未孵化就已经遭受三更的侵袭，正迅速堕化成地虫的模样。

假以时日，它必将再度为祸世间。

“滋滋滋。”不过现在，还处在幼年体到地虫还只会本能地滋叫。

他见殷刻熙生得强大，不能吞下自是着急，吚吚呜呜又吞下冷水补充魔力。

那水为茧浸泡同化，本就是魔兽的一种呈现方式，也就在地虫的巨口中盘结做可怖的暗影，一眼望去宛若鱼头、兽爪、人手争相在伸出黑面抢夺挣扎。

“吼！”见状，魔龙自是大怒。

他一头撞上地虫，尾尖拍打在水中卷起风浪，流淌的魔兽正愁没有主人，见到他亦是大喜，不依不饶地缠绕上来，与追随地虫的魔兽战做一团。

你且去看，那冷水正不断簇拥在魔龙和地虫的身边，时而互相厮杀，时而互相消融，一浪一浪好不热闹，直看的人眼花缭乱。

“吼！！！”又是一波狠狠冲撞，魔龙与地虫同时跌落水中，激起大片躁动。

表面看去，殷刻熙似乎没有吃亏。

但仔细掐来，他本就归属暗龙一族，吃下魔龙就已是堕化，再被这三更冷水一侵袭，竟是和地虫走上了一样的路子。

尽管水雾缭绕，但依然可以看出现在的他龙角又是粗了一圈，整张龙脸也愈发暴躁，漆黑的鳞片也逐渐吐出魔气的雾流，龙眸里猩红闪烁，竟然开始有了遗忘自己的趋势。

“突破三更？你要如何突破三更？”

这是寂灭在此的一段对话，对话的主人已经模糊不清。

“只要你使用三更的力量，便会被三更侵袭，逐渐遗忘自己。”

“……他人的力量又如何？这些力量那些不是从其他的力量演化来的？”

“就算你现在不用吸纳三更，以后呢？受伤？修炼？进一步吸取？”

“你可想好了，那是魔王的力量，只要用了，就给三更侵袭你的端口。他堕化魔眷很熟练的。”

“真是受够了！你为什么一直在泼冷水！你以前不是这种懦夫！你以前不是这种好狗！！！”最后，是歇斯底里的咆哮和决裂。

“……”

“……”

“……”

意识逐渐模糊，殷刻熙好像从身体坠落进冰冷的池水，眼前是愈发陌生的魔龙和地虫。

怎么了？他想询问，却不得开口。

你是谁？可天上那条魔龙好生熟悉，很熟悉，为什么我想不起来呢？

然后……然后……

“我是谁？”

他疑惑地问出，随后像是说出什么禁忌般被冷水死死绞住，惊惶中双手扑腾，直到手掌被一股温暖的力量紧紧拽住。

“你是殷刻熙。”接着，他听到了一个女声，温柔而坚定。

他再度睁开眼睛，就见一只青色的羽鸟正在自己的面前，好不漂亮。

再一眨眼，那青鸟的中央还飞着一个美丽的姑娘，一双手捞捞握着自己，毫不犹疑。

“我是……殷刻熙。”他忍不住重复一句，猩红的双目瞬间变回清明，一震龙尾荡开周围的妖雾，扬起双翅对青色羽鸟笑道。

“伊归瑜。”带着无尽的安心。

你来了。

对，我来了。

许久不能见面，许久不能明里并肩，伊归瑜和殷刻熙终于又站在了一处。

还记得查夕止曾经说过，要撕开三更的封锁，代表希望和毁灭的圣力和魔力缺一不可，殷刻熙很有这个趋势，但他还不够强大。

所以就让殷刻熙成为那个单独的“暗”，她继续做那个纯粹的“圣”，两个人一起组成那个足够强大的力量，来完成所有人都期许的壮举。

“一定要成功啊。”这是查夕止交出力量前的最后一句话。

嗯，一定会成功的。

无需多言，伊归瑜和殷刻熙同时对彼此笑了笑，就好像曾经他们一起战斗前那样。

青色羽鸟弥补了漆黑魔龙的不足，她切断三更对他的侵染，他保护她力量的圣洁。

面对这样密不透风的进攻，饶是已经变成成虫的地虫也抵挡不住，叫两人推的节节败退，一把从深水里顶了出来。

“给我破！”这一吼是为了两人自己，也不光是为了两人自己。

懵懂无知的团雀，至今没有下落的黑猫。

痛苦中离去的查可岁，无声中默许的冯小和。

王已亡故的魔王眷属，公主已死的水晶侍卫……

这一击凝聚了太多人跨越的愿望，又怎么能破不掉这肮脏的封锁呢！

“轰！！！”最后一次能用形容词概括的声音，青鸟和魔龙顶着地虫狠狠撞上了三更的障壁。

一瞬间的平静，随后震荡出无法形容的冲击——

三更，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