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 第569章 雪豹与暗龙【下】

最后的考验失败了，雪豹家族的圣女终究沦为了耻辱。

雪豹祭司不再质问，不再愤怒，心底只剩下了死灰一样的平静。

依照家法，背离使命的圣女要作为叛徒在雪山之顶被当众处决，现在，也该送她上路了。

在全族的注视下，雪豹圣女被绑上了高台，身下燃起了熊熊的烈火。

这一次，她注定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只是，她又真的如此柔弱吗？”指尖停顿在翻页之前，梅衫的主人嘴角扬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

雪豹圣女从小骄傲倔强，又岂会甘心事情这样不清不楚的结束。

“正因为我爱他。”脸上还挂着泪痕，她坚定地站起身来和叔叔对峙：“所以我不信暗龙一族真如传说中那般暗浊不堪！”

“你！”雪豹祭司瞪大眼睛，这简直是在告诉他夜晚从来没有星星、雪山永远不会下雪。

“叔叔你没有见过任何一个活着的暗龙对不对？”雪豹圣女的眼神无比坚定：“就算传言说他们灭亡了光明的眷属白龙一族，就算自小他们都是板上钉钉的邪恶化身，但那不是你我亲眼的所见对不对？”

“可我见过，我见过真正暗龙一族的他。”

“在他不顾危险飞奔过来救我的时候，在他深陷泥沼还不忘拯救他人的时候，我相信绝不会有任何一个邪恶之徒能做出这样高尚的事情，绝对不会！”

“所以，叔叔，来打个赌吧！”她的神色不再犹豫，一如当年誓约般坚如寒冰：“就拿我这条不值一提的性命！”

雪豹一族处理叛徒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高台上已经点起了大火。

会来吗？不会吧，是怎样的情感才能让一条暗龙自寻死路冲上满是圣兽的雪山啊。

在火舌逐渐舔向圣女的脚边时，雪豹祭司不由得放缓了呼吸，聆听着来自远方的动静。

“啊，你！”但真的，喧嚣的声音从远及近。

在雪豹圣女亮晶晶的眼神下，在雪豹祭司不敢置信的回头下，在其余圣兽愤怒的敌对下，暗龙王子一个人与整座雪山为敌，踏入结界一步一步从山脚下打了上来，背后的鲜血凝结成一条窄窄的血路，蜿蜒在冰冷的雪石之间。

“放了她。”伤痕累累的他向所有人举起利剑：“她是我的妻子！”

“……”“……”正邪从不两立，不该萌生的爱情更是不值一提，雪豹祭司面无表情地加入了攻击的行列。

但在冷漠如冰的外表下，暗龙那股非她不可、傲对寒霜的气势又着实让他心惊，只道若是寻常黑暗眷属，断不会有这般一往无前的正气。

“咔嚓。”手中的木杖断裂，雪豹祭司跌坐在了地上。

手持利剑的暗龙冲头劈下又猛然顿住，口中溢出的鲜血滴滴答答侵染了他的长袍，随后强硬地撑起身子，跌跌撞撞地走向燃烧的高台。

“我来……带你走。”他踉踉跄跄，最后脱力摔在了地上。

随后，冰冷的身体被一股温暖包裹，那是从高台上挣脱的雪豹圣女一把将他拥进了怀中。

“你，为什么不杀我？”雪豹祭司走上前来，依然冷着脸。

在他的背后，其他圣兽也互相搀扶着起身，整座山竟然只有伤没有亡。

“你们，是她的家人。”暗龙亦冷冷道：“我族的仇我一定会报。”

但不是现在。

至于为什么不是现在，暗龙自己也不知道。

他望着雪豹祭司，不知怎的竟像是望着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辈。

雪豹祭司也盯着他，恍惚间觉得仿佛自己也曾为这样一个优秀的青年主持过一场盛大的婚礼。

如果是他的话，或许也不错。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的脑袋里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

“小子，我们谈谈吧。”雪豹祭司半蹲下来，伸出的爪子上满是愿意信任的尝试。

“圣女曾说世界对暗龙一族存在误解，我给你个机会，过来，解释他。”这是一个老古板圣兽对邪恶最大的宽容。

“……”在那个瞬间，暗龙张了张嘴。

他的确还有很多事情要说，他的确还有很多疑点没有整理清楚。

而且不光是他，雪豹圣女也意识到了许多端倪，其中最大的问题便是自己到底是如何与暗龙相处，又如何与他结为伴侣的。

正因为她爱他，所以她知道这份爱本不该以如此凌乱的方式表现出来——

但世界终究没有给这段感情一个公正的结局。

黑龙到暗龙的转变起因于魔龙对原世界设定的侵蚀，而作为一族的未来，暗龙和雪豹圣女是抵抗它力量最强的两个存在。

可现在，以一人敌对一山的不识好歹给了暗龙过重的伤势，他再也没有能力守住自己珍藏在体内的原本设定了。

在试图开口的那个刹那，魔龙的设定完成了对他的夺舍，让他发疯般推开圣女，整个人从内到外被黑暗的魔火所包裹，化为原形的同时一声咆哮烧死了几个来不及躲闪的圣兽。

“暗龙！！！”雪豹圣女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自爆了！”“魔族就是魔族！”“让孩子们走，快！”

在万千惊呼呐喊声中，雪豹祭司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圣女一眼，用重新转冷的态度让族人们带着孩子先走，自己来应对这头彻底发了疯的暗龙。

或许这就是暗龙的计划也说不定。他愤恨不已，恨魔阴险狡诈，更恨自己竟然陪着小辈发疯，一时走眼惹祸上进门。

魔果然就是魔，不容转圜。

“不……”于是在故事的最后，在一切都不能更改的最后，雪豹圣女拦在叔叔面前，化出原形燃进了自己的一切抵挡住了自己的恋人，从圆日西下战到群星升起，最后抱着精疲力竭的他跳下万丈雪山，和暗龙走向了同归于尽的结局。

“我爱你。”在下坠的时候，完成了圣女使命的她终于不用再管尘世间的纷纷扰扰，无助地将头埋进了暗龙的颈窝。

“我也……”后者也一身残破，本该失去生命的躯体一开一合，吐出了几个模糊到听不清的字节。

呼啸的雪风吞下了两人最后的声音和身影，独留下山顶悲痛的雪豹祭司捂着胸口心痛难捱。

“糊涂啊……糊涂、啊……”也不知道这个头一次显现出风烛残年之姿的老人是在说谁。

在满天的星光下、漫天的风雪中，他闭上眼睛，利爪攥过厚雪深陷石头，强撑着挤出最后的话：“圣女……灭龙……灭龙，有功……”

“有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