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 第558章 骸海

一滴凝水、一点黑雾、一次不经意亦或者是命定的碰撞，堇莱的魅力便是来源于此，任何一点疏忽都有可能激起千层的浪花，轻易地将现有局势整个翻过天去。

“归、归、归……”回到黑雾猛烈袭来的瞬间，小室里的猫头鹰瞬间兴奋起来，配合着才被拉扯进黑猫庙里的同伴上下撞飞，在空中划出一道道行迹诡异的弧线。

与此同时，得到了旧友拉扯的金晶亦迅速膨胀开来，一口咬上了觊觎已久的兽牙。

在它的撕咬掠夺下，整个毯毯层也在快速破灭，连带着中央的小镇都被四处压来的浊流碾个粉碎，一眼过去是黑水里翻着黑点，轰水声混杂着惨叫，充斥着一种暴力又爽快的缭乱感。

终于，一只发白的手优雅地取走了被晾在一旁许久的“黑猫种子”，结束了这场淋头灾难里最后一丝挣扎的理由，让剩余的流线卷着漩涡迅猛下沉，将旋口外的世界全都让给了肆虐的来客。

“滴答、滴答。”短暂的恍惚过后，纪不是回过神来。

他看向四周，入目是一片深邃的色调，看不见边际的黑水上浮鼓着一片星星点点的绿色岩石，整个感官里最明晰的便是刺骨的寒风，剐的人胸口生疼。

“师兄。”不过还好，转过身来的时候，他看见了自己的大师兄纪元原，也就平着声音汇报到：“骸海有入侵的痕迹，我会尽快安排人去查。另外此次换层折损蜘蛛约两成，余下八成里亦损伤惨重，其中有六成被赤虫兜住，三成无法调度，等下我就再加固一次印记……”

一面说着，纪不是一面观察着纪元原的反应。不知怎的，分明遭受了这样大的损失，后者心情上却没有一丝波动，就仿佛心思全不在此一般。

他有些莫名，再出口时难免又慎重了几分，思来想去都自认说的平滑周全，与往常无异，也就暗道师兄心思自己莫猜，说罢便恭敬退去了。

“师兄，剩下的人不多了。”蜘蛛这边已然行动起来，指帮却还在犹豫。不比虫帮的双重防护，他们的情况就显得凄惨了许多。

才刚碰面，看不清面容的无指一就向橙圆的领头师兄禀报，只道是自家势力折损了没有八成也有九成，这次恐怕是捞不得什么好处了。

“那就罢了。”橙圆也知道，自家不是虫帮，没有那张盘结已久的蛛网……

正赶上背后传来一个虚浮的脚步声，他回过头去，正见查可另斜着身子满脸茫然，东摇几步西晃几步，就要一头栽进河里去了。

“唰。”还是旁边的无指二好心，一剑捅穿了心口将那人扯了回来，在他无神瞪大的眼前结印取走了那张“弟子名帖”。

“可惜了，只是这种程度的损伤，倘若我指帮也有赤虫，便能留下他了。”收下这张名帖时，他还感慨了一声，全然没留意到旁边的橙圆在铁笼面的遮掩下不忍地咬了下嘴唇。

“请师兄决断。”不过时间也没留给橙圆太多缓神的可能，五指一视野里还飘着几个该收集弟子名帖的人呢。

他和无指二拜在元老名下的时间长，处理惯了回收的暗活，眼里只有数量多少的区别。可以这么说，哪怕这次堇莱折腾得再翻天十倍，只要没折损到他们自己身上，他们也都是这幅没什么波澜的样子。

这对橙圆来说还真是一种崭新的体验。

“虫虫帮和其他帮派也在收集了，再不决定怕是要被人抢先了。”故而空顿稍微一长，五指二就有些不耐烦，亦开口催促到。毕竟如果是不重要的弟子也就罢了，倘若在这段时间里被抢去几个指腹甚至以上的弟子，那才叫亏本。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优先收集名帖，剩下的有机会再说吧。”反正损失肉眼可见，实在没什么纠结的必要，橙圆也就安排了下一步的行动。

两名无指得令，也就快速地去传达了。

“等等！”只是在两人刚抬腿的时候，橙圆又忍不住叫住他们问了个奇怪的问题：“……前面的损失，还救的回来吗？”

“这损失回不回得来，你自己没个判断吗？”刚安稳下来的功夫，梅枝又跟木几几生上气了。

它久没瞧见对面，也不想再把自己贴在水泡上，就又拉着他说话，谁知才没争上几句，就被对方冷冰冰地回怼了一声。

“哼，自是比不得你，咒约都能乱给，你不会真以为能救他吧？”这一气之下，梅枝嘴上也就没了把门，还故意埋头去倒层寻其现状来恼他，不料回头才发现猫头鹰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了水泡上，双翅僵硬地贴合在它的两旁，倒像是在虔诚又眷恋地拥气泡入怀一般。

“去去去，别挡着我瞧。”它不满地拎起猫头鹰，甩出外时才发现那家伙竟是已经气绝了。

“种子被拿走，它的使命结束了。”见梅枝骤然怔住，木几几淡淡地补上了一句。不比总是看漏东西的梅枝，他方才就留意到了，在黑猫庙崩塌的瞬间，这对猫头鹰同时结束了生命活动，显然是完成了这段任务里的职责，留着也是白占地方了。

“……”下意识伸长的梅枝没能接住飞出去的猫头鹰，它瞧着它摔在地上，即便叶尖已经近在咫尺，终究还是将枝子收了回来。

“真是个废物，不是已经有人来找你了吗？”它破天荒骂了一句，停回屏幕旁静止，竟是又缩回到装饰的状态上去了。

木几几也不去管它，卷开书简的新一页，细细地描绘水泡中的新翻涌，就见原本清晰的倒层已然被浓浓的黑雾所笼罩，同时黑雾里还不断凝结下黑水来，将倒层的底端也逐渐浸泡在浊海的虎视下，让薄薄的屏障玩耍又试探般被不断啃咬撞击。

也是时候了，他笔尖一顿划上逗号，屏障内瞬时膨散出一层细密交叠的蛛网，试探着与黑雾浊浪进行点到为止的拉扯。

借着这短暂的清明，木几几轻轻拨弄水球，其内也就浮现出一道道或赤红或黑白的路径来，那是帮派们的兜底手段，包括且不限于赤虫的侵染、名帖的回收、互相的拐带。

他知道这些都只是点缀，就像是每次堇莱掠夺时都会发生的那样，也就默默提快了笔速。

终于，真正的大家伙出场了，只见倒层的两侧，那个逐渐浮现出水面的庙宇下，两团黑影逐渐搅动了身姿，在冰冷中睁开了八只阴气森森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