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 第556章 碾灭

“你有做过梦吗？”

“它是自由的、混沌的、独成逻辑的，进可构造万千世界，退可映亮万缕荧光。”

“我伸手过去搅起一涟清梦，抬掌指尖滴落的……是另一个世界的飞花。”

不得不说，栗木涉其实很享受探知到另一个世界的感觉。

他将损坏的系统重新编织成网，慢慢地随着它浸润到世界之外漂流，成功地探知混入了一片睡梦中行迹自由的意识中。

他观望这片意识，触碰这片意识，吸引又蛊惑这片意识，终于让熟睡中的少女误入了梦幻的囚笼，无知无觉地蝶舞翩跹，直到美化的气泡彻底破碎，露出一片泥泞的血盆浊潭来。

“简单来说的话，记录里骗人穿越的方式有很多，栗木涉选择了其中一种比较取巧的。”不过同样的话落在活泼少女口中就有点过分直白了。

许是因为提到了另一个世界，她也俏皮地叼上了一根棒棒糖，斜上了一个款式很是新颖的歪沿帽。

“叶明欢是做梦的时候被吸引来这个世界的，就是那种一睁眼儿哪怕前一刻再清晰再难忘也会很快退却的梦境。”

“这样的她虽然潜力无穷但是意识空缺，甚至没有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就只是随着自己的潜意自由戏耍，期间在原生世界醒来也浑然不觉，直到再次入梦归来。”

“也就代表她没有完整地落在这个世界里，不能第一时间掌握系统的全部机能——”

“也就是所谓的好操控还好骗，毕竟你脑子都不在家嘛~”

借由这样的欺骗、这样的少女，三更得以自裹成了一处规则独立之地，在向外界隐藏自己的同时追捕内部原先来不及腾手吞吃的猎物，一时间倒也成就了某种令人胆寒的“繁荣”。

“但是——”还好，这样的腐烂中总会亮起一个但是。

气泡不会永远存在，少女也不会永远无知无觉，在模糊的印象近乎要突破世界的界限之时，她发现了隐藏在欢乐关卡中的真相。

怀揣着一番单纯的心思，她几乎没有思考全身而退的办法，毫不犹豫地向前一步完全踏入腥臭，握住了掌中岌岌可危的系统和陪伴了她许久的玩伴，一拳将她被骗着建成的东西再度砸了个粉碎——

“什么人！”在正式触及种子之前，纪不是，这位挥手驱赶掉守护黑猫的蜘蛛属大师兄心腹终于后知后觉自己被人跟踪，大喝一声破了对方的隐藏。

他警惕地盯着暗处，随后在看清来人时面庞攀附上浓浓的不可思议，没忍住惊呼了一声：“杜蒙蒙？！”

“嗯，对，杜蒙蒙。”接着，半明半暗的杜蒙蒙平和地应了一声——在这件事真实发生之前，他也没想到自己能如此平和。

他上前一步，顿时激的纪不是勾起指尖的蛛网，谨慎又不解地问到：“你不是梅医馆的人吗，倒也要趟这趟浑水，抢我蜘蛛属的东西？”

“抢你们的东西……难道不是，你们抢了我的东西吗？”可惜这话这时有些鸡同鸭讲，杜蒙蒙冷漠地回应了一声，没打算过多解释。

他继续上前，掌心的梅花匕首逐渐发烫，烫的他都想把匕首扔在一旁。

但他还是握着，而且是死死握着，继而上前，一步，两步。

“不不，这不对！这不对！！”而面对杜蒙蒙的逼近，纪不是忽然变得极其慌乱。

“梅医馆为什么要出手参与这种事？它分明是中立的！”

一步。他难以置信，带着恐惧。

“怎么会这样，你为什么要对我动手，你为什么要杀我？”

两步。他大为困惑，妄图求助。

“……但，梅医馆是什么地方？”

三步。他猛然怔住，接着疑惑。

“你是什么人！”

四步。大喝，随后心脏被匕首轻易刺入。

“……”

“……”

“……”

我……要死了？这次真的要死了？

耳边突然变得极静，意识一片空白，在那个瞬间，纪不是骤然瞪大了眼睛。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被轻易突入面前，又怎么会毫无反抗地被杀。

甚至于直到快要倒下的生命最后，他才后知后觉地犹如抽搐般抓挠了一下掌心中的蛛网，为的不是求援，而是提醒。

师兄……眼前平白出现的是纪元原的身影。快走……走！

“走……你想往哪里走？”只是很可惜，现在接他话的人只有杜蒙蒙。

而且比起接他的话，这个青年更多的是在问自己，质问那个多年前手足无措的自己。

当时的他不记得自己叫杜蒙蒙，也不知道自己生从何处，又有何用。

他只知道，在少女走后不久，一股来自世界深处的震动和惨叫拯救了他的性命，让他从万千的包围丛中拼命逃了出来。

很惭愧，起初他就是想走的，被一股从灵魂深处升腾起的逃跑**所凌驾，只想钻进裂缝趁机逃离三更，再也不回到这片黑暗的地方——

但随后，他见到了查夕止，那个深陷漩涡还在拼命保护着什么东西的少年。

“你在干什么？”直到现在，杜蒙蒙也很难形容当时的感觉。

仿佛隔着什么看不见的屏障，面前的查夕止在拼命挣扎，对抗着什么杜蒙蒙看不见的强大力量，亦或者是扭曲怪物。

几乎没费什么力气，杜蒙蒙平踏到他的背后，轻轻触碰。

随后，一股力量涌进了他的掌心，同刻在意识里绽放的还有叶明欢的笑脸。

“如果可以的话。”时间仿佛回到崩塌前，赤色的少女擦掉溢出的泪水，努力扬起还在颤抖的嘴角冲少年一笑：“结束后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但不等他回答，她又鼓劲般告诉他，自己是一定会回来的，所以他一定要等她，她一定不会食言的。

“可是你没有回来。”只可惜这三个一定并没有如语气般坚定地让叶明欢回来。

在那让油罐崩裂的一拳之后，她与杜蒙蒙的联系猛地缥缈起来，含含混混间变成了某种似有似无的虚幻存在——

杜蒙蒙，好像真的失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