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 第471章 路途

五指帮专属的鹿车摇晃着穿过黑邃的洞穴，入眼是一片宽阔的暗色草原。

尾指描点的年轻男人头一次去传说中的“无蔓”，一路上是兴奋无比。他挂在车沿上去拉扯低矮草茎，看模样随时会抬头大喝一声“我来啦——”也不奇怪。

“还真是精神啊。”一旁，他那尾指描红的师兄就没那么有精神。他深深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躺在车上闭上了眼睛。

“呦，稀奇啊，今儿怎么这么安静，不跟岁师弟介绍介绍这里？”这反应让同车的查相和有些奇怪。认识“介绍狂魔”查相同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头一次见到他这么没劲头的样子。

“介绍，有什么可介绍的。”闻言，查相同撇了撇嘴。

他对之前带着查可岁这个臭小子去三更堂的记忆可还深刻着呢，分明是头回去的地方全程，不好好听着就算了还老插话拆台，实在烦人得紧。

他啊，才不屑于搭理他呢！

“哎，师兄师兄，这儿是什么地方，已经到无蔓了吗？”虽然查相同没什么精神，但下一秒，查可岁先来招惹他了。他兴致勃勃地把头扎到查相同跟前，一张脸晃来晃去，显然是需要亲爱的师兄好好给他介绍一番。

“不是。”可查相同连眼睛都没睁开，简短地吐出了两个字。

“那这儿是哪？”查可岁继续追问。

“路上。”查相同继续敷衍。

几次对话下来，查可岁被噎的无话可说，瞪大眼睛一脸懵然地看向了查相和。

后者与查相同认识时间长，自是看出他虽然脸上敷衍，心里其实早乐开了花，也就漫不经心地继续描着指甲，故意错说到：“这儿啊，虫虫原吧，我们快到了。”

“什么虫虫原，那是另一个方向！”此言一出，查相同果然上钩。

他下意识支棱起来出口反驳，不料查相和当着他的面挑逗般吹了一口描橙的指甲，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调侃。

“别憋着了，想讲就讲讲吧。”查相和小指一勾。

要知道，他们五指堂在五指帮排名最末，平素在选新人时就排在最后，养苗子更是成一个被拐一个，人员来去不是一般的快。

这也就导致了，本就喜欢介绍的查相同是随时随地都有新人新地方介绍，年年逐日的路上更是长篇大论讲个不停。

也是这么多年习惯了，这长路上要真没有查相同来来回回讲这老一套，查相和还真有点寂寞呢！

“呦呵，稀奇啊，这算师弟的请求吗？”先前查相和还说查相同稀奇，这才没一会，查相同又把原话还回去了。

也是，即便对师弟来说他讲的故事足够新奇，但对查相和而言却是耳朵都听出茧子的老东西了，平时不出言叫他闭嘴都不错了，今个怎的还鼓励他讲开了。

“算算算。”查相和拖长了声音：“就当是我用你的故事来讨好小师弟吧，堂里再跑人，可真就剩下咱俩了。”

“跑就跑嘛，这小子，一天揍他八百回不解气。”查相同拍了一把查可岁：“实在不行你也跑，看好几堂？我跟你。”

“我？我还没这个打算。”话题突然从介绍到跑路，查相和慢悠悠给了个白眼：“而且就是跑，我也不带着你。”

“笑话，我需要你带吗。”查相同哼了一声：“哪个堂我去不了，哪个堂没来挖过我？”

“那你到时候可看着我点，我去哪，你千万不要去。”

“你管我，我爱去哪去哪。”

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聊着跑路，全然不在意中间愈发不爽的查可岁的感受。

“诶不是，这里到底是哪啊！”他硬挤到两人中央，脸上是耿直的不满：“还多久到无蔓啊？怎么跑这么久还这么黑啊。”

他满等着查相同给他一个完美的解释，不想后者脸上露出使坏的神情，揪着他的衣角斜处猛地使劲，让他一骨碌划了个大长线扑进了路旁草堆里。

“岁师弟，你还怎么翻下去了？”他还专程倚到车沿，故作急忙地喊到：“快追上来啊，丢了车你可就迷失了——”

天上是整个浓稠的黑暗，地上爬满大片软腻的深草，满眼不可名状的暗红色光线里，尾点的男人捂着发痛的头狼狈追车，浑身上下稀里哗啦掉着碎草。

但先前还和他一车的师兄全然不顾他的辛苦，甚至还悠悠然聊起了这片深红原上的风景。

“若是外人来，还真容易找不到路呢。”查相和看着四周毫无差别的风景，提高声音感慨道。

“谁说不是呢，落在这里，估计饿死都找不出去！”查相同也故意提高声音。

“不过也不是全无踪迹可寻呢。”

“是啊，假如细看地上的‘尾草叶’，向光的方向叶子还是宽一些，姿势也更为趴伏。”

“但是这个季节都盘卷在一起，看不出来了吧。”

“哈哈哈，还好我能看出来。”

他二人梅开二度谈笑风生，直到尾点男人跳上车，才在站立不稳的时候拉了他一把，故作关心道：“岁师弟啊，你坐车可得小心一点啊，别动不动就翻下去啊。”

“刚刚，是不是有人推我！”查可岁摇头晃掉一身草叶，怒气冲冲地看着自家师兄。

“没有吧，你看见了吗？”查相同分明是用拽的，也就理直气壮地问查相和。

“管这些做什么呢，快坐下歇歇。”查相和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拉着查可岁坐了下去：“别又掉下去了。”

也是闲聊了许久，他们的面前忽地出现了一抹比深红要浅鲜不少的粉深红，大片大片顺着地平线铺到旁边，让人不自觉眼前一亮。

“哇，那是什么！”查可岁向来不长记性，又把头探了老长出去。

“那边是虫虫原，虫虫帮要去无蔓就从那来。”查相同接话到：“以色分界，我们现在走的是尾叶原，也是直通无蔓。”

亦算是补了先前的介绍，他乐呵呵地对查可岁介绍地上的尾草叶，说妄图叛逃的弟子不少便是迷失在这里，最后饿成一具枯骨。

“哎，我们为什么不从虫虫原走啊。”简直令人感动，等查相同恢复性子介绍起四周，查可岁不听人说话的老毛病也开始了。

他伸长脖子去看虫虫原，就见那儿开着大片深粉色的花，风一吹此起彼伏，比自己脚下这片粘稠的黑暗是强多了。

“那，你要不要去看看。”被打断的查相同又挂起了笑容。

“看什么？”查可岁平白一股子危机感。他紧紧抓着车沿不撒手，硬是没给查相同一点可乘之机。

“喏，虫虫车来了，你仔细看。”查相和示意他继续看。

后者听话，又伸长了脖子，就见几只比鹿加上车还大的虫子正前后爬过粉花，剐蹭过的地方花瓣连连颤缩，最后翻出一片黑紫——那竟然是一条条头尾相咬的大长虫子！

“粉壳花。”看查可岁当场目瞪口呆，查相同又开心起来了：“它肚子是粉的，背面是黑紫，通常歪在叶子上晒肚子，有动静才翻起来爬一爬。”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顿了一下，他又坏笑了起来：“要不要我送你去近距离看上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