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
敲了一声门,商空推开竹门将药碗放在桌上,望着床边的人轻声问到。
“将……”
话才刚开口,邵同晟眼神示意他安静,又对着他摇了摇头。
商空低低地叹了一口气,走近竹床去看周如辰的状况。
只见自家将军脸色依旧惨白,不过较之几日前呼吸顺畅了不少,显然是近日的医治起了效果。
没事的,同晟。
他拍拍邵同晟的肩膀,轻轻地退出去关了门。
“将军怎么样了?”才到空地,迎面罗升的询问便来了。
“好一点了,稳定多了。”商空头也没抬、兴致不高地答到。
“没恶化就好,散了散了,该干啥干啥去。”罗升挥手驱散身边的人,冲商空安慰到:“有医师在,没事的。”
“嗯,没事的。”
在商空干巴巴的回答后,空气暂时陷入了低沉的平静。
两人并肩前行,不知不觉竟然又回到了药间前。
“你还真是厉害啊。”
想起救治期的情况,罗升真心地感慨道。
“这二十来天流转的药物得有上千种了,亏你全抓下来了。”
“确实不少,也出了不少乱子。”
商空点头称是。
“这药柜还挺神奇的,分明只有那么小小的一面,打开竟然层层叠叠放着几千种药材。”
想到当时的情况,他苦笑到。
“光当昆我就找了很久,卡榕时间更长,得亏没耽误事。”
“第一次找,多正常。”
罗升拍拍他的肩。
“后面那几天你抓的是真快,药一包包往外走,都流成长溜了。”
回想起当时从门口瞄到的情况,他笑到。
“你不会把药柜都药都背下来了吧?”
罗升又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发现商空没有追上来。
他回头望去,发现商空正拧着眉毛在原处思考。
“怎么了?”罗升停在他面前问到。
“药柜……”商空犹豫着想要说些什么,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从罗升身边绕过进入药三间,看着药柜愈发纠结。
“怎么?”罗升跟了进来。
“很奇怪。”商空摇摇头:“我记得后来药柜上好像有标识,什么药在哪里都标着。”
“在哪?”罗升凑上前去仔细研究。
“嗯……”商空看了一会,又摇了摇头:“找不到了。”
这边的商空情绪不高,那边的冯迁更是自责。
“你说我为什么要碰穗涌泉呢?”他托着腮念叨:“我是不是闲得慌。”
“哥哥别念了。”巩度揉着额头:“你已经说了八百遍了。”
“我想不通啊。”冯迁愈发郁闷。
“好了好了,谁还没个犯浑的时候。”巩度站起身来活动筋骨:“没耽误事就行呗。”
“可真是,还好没耽误。”冯迁心有余悸。
“安啦安啦,你也不是第一次因为‘临头犯浑’受伤啦,放宽心。”巩度回头道。
“……”冯迁噎了一下:“我谢谢你的提醒啊。”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巩度解释道:“我是说你犯浑那么多次都没什么太严重的后果,证明不是大问题啦。”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实在在意的话,慢慢改就行了。”
闻言,冯迁更是无语。
他抿嘴望天眨了半天眼睛,闷闷地说到:“谢了。”
“对了,副将说什么时候走没?”巩度本来都走远了,又倒退回来问到。
“估计也快了,好多人都出湿泽反应了,但是将军……”提到这事,冯迁犹豫到。
柒泽虽足以挤下现存的琉羽军,但这地方没日没月,环境又湿漉漉地仿佛蒙着什么,待久了总会产生一种叫湿泽反应的东西。
轻微的湿泽反应还好,左不过是呼吸不畅外加皮肤红肿瘙痒,若是待久了……
冯迁摇了摇头。
“不管怎么说,最危急的时刻过去了,也是时候离开了。”
“啪!”
琉羽军伤的伤、睡的睡、愁的愁,零四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烦躁地将清洗干净的刀具拍进抽屉踹上,跺着脚步停在了角落。
见到角落的水壶小耙,她的心情愈发阴沉,连花肥都忘了拿便快步出了屋子。
“医师。”
“医师?”
没搭理路上遇见的所有琉羽军,她匆匆踩上泽舟,将手中的工具直接扔在了船头。
一个多月了,已经一个多月了。
零四短促地敲打着舟身。
她已经一个多月没去柒泽那头的汩原了。
时间这样久,怕不是她种的月琼花都已经枯完了。
“我好不容易才养活了这一片的。”
零四难掩低落与委屈。
“好不容易才有十七株初绽,正是需要照顾的时候,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事。”
在见到月琼这种花之前,零四也从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对一种植物这般上心。
当时的她在一处昏暗的峡谷中采药,无意间望见了这株无叶的碎金花。
她在那峡谷中来回几日,就见那碎金绽放后飘落,又在飘落后再度绽放。
最后,她没忍住趁这花初绽时扯了去,放在药篓里带回了浅苇庐。
“月琼?”黑老拣选药材时很是一惊。
“啊,这个,我忘了拿出来了。”零四放下手中的磨子,几步跑到了师父面前:“师父你知道这是什么花?”
“是啊,这花儿名叫月琼。”黑老颇为怀念地捻着花茎:“它绽放如日月,摇曳如碎金,若是成海作一片,更是灿如锦缎、美不胜收。”
“这东西看茎花如此娇贵,竟然还能成海?”零四有些神往:“想看。”
“哈哈,你说的没错,这花的确极为难养。”
黑老欣慰零四的植药学终于有所开窍,对她解释道。
“我当年认识一位朋友,他极其擅长养花,尤其是月琼。”
“他那庭院一大半都种满了月琼,甚至为了这花连房子都刨了重建过。”
想到那几次被邀请参观时见到的绚烂景象,黑老弯的眼睛都与皱纹融为了一片。
“对了,他曾送我一包种子,我找找哈。”
“那可是最后三十来颗种子了。”
零四咬住嘴唇,甚至久违地有些想哭。
这么多年来,她换了很多种方式培养月琼却一直不得其法,一怒之下将余下的种子全部扔进了汩原。
好不容易这剩下的希望生茎结苞,绽开了指头大点的细弱鹅黄,正是该精心伺弄的时候。
谁知这时琉羽军突遭伏击、损失惨重,搞得她足足一个多月没能照顾月琼。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零四将头倚在舟侧。
“还那么乱,明明流程早已经定好了。”
想到之前的乱象,她愈发烦闷。
“如果……”
话还没说完,泽舟已经停在了岸边。
零四翻身下舟绊了一下险些摔在地上,匆匆跑了几步发现两手空空又回来拿了小壶和耙子。
“真是倒霉透了!”
零四昂头大吼一声,急匆匆地跑向花丛。
呵,大概又是一片枯竿了。
不,前阵子结界榨取的这般厉害,怕不是茎也断了。
算了,还能多糟,左不过就是跟上次一样,被风吹到连找都找不到。
她咬住嘴唇,只觉得心情越来越沉重。
近了,近了,终于要到了。
看见标记的山石,零四不自觉放慢了脚步。
她扶着山石低头喘息片刻,有些颤抖地探头看向种花处。
这一看之下,她猛地瞪大眼睛,水壶也哐一声掉在了地上——
只见那块小小的被碎石圈起的花圃中,正怒放着数十朵细碎的金瓣!